這一夜最終兩人都過得很沉默,到夜深換崗的時候,景白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過,張大了眼睛看著蘇聽風,說道:“也許女子終究是無法一個人活下去。”


    蘇聽風眉毛微動,其實有些不以為然,但是卻沒有反駁她。


    其實在他所在的時代,性別的區分已經十分微弱。就連先天體能上的差距,也因為基因調整而越發可以忽略。


    但是隻有心靈和感情,是需要在成長過程之中慢慢培養出來的。


    就連景白夢也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不能不讓蘇聽風覺得,他與這個時代,終究是有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景白夢的心,終歸不是一顆強者的心。


    這天早上他們倒是沒有偶遇閻笑塵,不過路過城鎮的時候,蘇聽風隻是在食肆前麵站了幾分鍾,結果就有一個大型垃圾滾到了他的腳邊。


    他頓時無語了,問道:“喂,前輩,你這是想幹嘛?”


    卻不料隨後立刻衝出好幾個人,夥計掌櫃雜役什麽打扮的都有,看見了蘇聽風,說道:“小郎,你讓開些,我們要教訓這個無賴。”


    蘇聽風問閻笑塵:“你又幹了什麽?”


    結果閻笑塵懷裏還抱著偌大一個酒壇子,也不爬起來,就靠在一旁固定酒樓布幡子的石頭上,吊兒郎當說道:“‘又’是什麽意思?好像我常幹壞事似的?”


    卻聽掌櫃問道:“小郎君,你跟這無賴認識?”


    蘇聽風問道:“他幹了什麽?”


    “這家夥偷了我們店好幾壇陳年好酒,至少三四兩銀子――”


    蘇聽風於是從懷裏摸出四兩的碎銀子,遞給了掌櫃的,說道:“夠嗎?”


    掌櫃掂了掂,又用手指在表皮上輕輕擦了一下,發現是高純度的白銀,分量也夠,頓時說道:“夠是夠了……”


    蘇聽風問道:“這人我能帶走了嗎?”


    既拿到了賠償,掌櫃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任由蘇聽風把閻笑塵拖到了馬上,然後牽著馬走了。


    一路上閻笑塵還在一邊喝酒一邊發酒瘋,滿身的酒氣熏得景白夢臉色發青,問道:“你這同門不是本事大得很?不管他也不會發生什麽事吧?”


    蘇聽風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以為真有這麽巧,我們剛好在鋪子前麵走過,他就被發現在偷酒喝了?”


    事實上,景白夢也覺得這絕對不像是巧合的樣子。


    明顯地他們就是被這家夥給正大光明地纏上了。


    “那我們要拿這家夥怎麽辦?”她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圍觀閻笑塵,發現這家夥看上去粗獷,肌膚竟然也同蘇聽風一般細膩得絲毫不見絨毛。


    果然是“天人”嗎?


    蘇聽風於是開口問道:“你到底是想幹什麽?不至於真的沒有錢付賬吧?”


    閻笑塵喝了一口酒,說道:“還真沒有。你沒看見我這身打扮?我用的這個係統不帶金錢欄的。”


    蘇聽風無語了――什麽輔助係統能這麽奇葩?他問道:“我以為我們用的是同個係統?”


    閻笑塵歎息道:“就算是同個係統模板,丐幫也絕對是後娘養的。”


    可惜蘇聽風沒有聽懂他這句別有深意的吐槽,隻是繼續問道:“就算錢不能往係統裏塞,你就不能另外整個空間裝備裝著?”


    閻笑塵頓時笑了,說道:“你不覺得……身無分文走四方,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生活方式嗎?”


    蘇聽風頓時明白了。


    這家夥有點欠抽。


    他問道:“你到底是想幹什麽?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出城就把你扔下了,到時候你隨便玩。”


    閻笑塵說道:“借點錢唄?我沒錢買酒了。”


    蘇聽風扔給他一錠銀子。


    閻笑塵伸手接住,自己就從馬背上翻了下來,然後走到了蘇聽風的身邊:“如果我是你,去臨淵的路上,就會先去青梅嶺的山神廟看看。”


    然後他就向著兩人行進的反方向離開了。


    景白夢問道:“什麽意思?”


    “不知道。”蘇聽風迴答道,“到時候如果順路的話就去看看。”


    法則使講究等價交換,對方既然拿了他的銀兩買酒,想來應該不會無的放矢。所以閻笑塵說出的這句話,對他們應該是有什麽好處才對。


    兩人又行了一段路,遇見當地山民的時候,就順便詢問了一下青梅嶺和山神廟的位置,結果發現那地點果然離他們的必經之路不遠。


    兩人就決定順路去看看。


    結果進了廟宇,看到廟裏的情形時,景白夢卻頗有些大失所望。


    這就是一個很平常的山廟,裏麵連基本的蔬果供奉都沒有,看樣子也沒有廟祝看護。他們到的時候,廟中隻有一位老婦人在虔誠參拜。兩人從她的口裏知道了,這山神廟看上去幹淨整潔,還是多虧了山腳村落之中有虔誠的村民常年三不五時地上來打掃。


    這樣的山神廟能有什麽玄虛?總不可能是何路在附近的分舵?


    景白夢有些無聊地迴過頭,卻發現蘇聽風不知道為什麽正盯著石廟中唯一的一座木製山神像看。


    景白夢被好奇心引動,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但是不管怎麽看,那座山神像都隻是一個普通的木像。甚至因為年代久遠或者是木匠手藝一般的緣故,看上去頗有些粗陋。


    “這個木像,有什麽特別的嗎?”


    當然特別。


    從蘇聽風的眼中看去,這座山神像根本就是一個天然的因果法器。


    當然,說天然有點不太確切,所以,說是由無意識的欲念塑成的因果法則依附物可能更加合適。


    因為因果法則其實是天地間自然流動的一種有著自身規律的非物質能量,而法則使隻是發現了它們並且加以利用而已,所以原則上說,因果法則其實並不是法則使專屬的能力。


    它存在山川原野,鬧市鄉間,每一個人的動念與行止之間,是一種如同空氣飲水一般,到處可見又不可缺少的必然存在。


    而蘇聽風眼前的這個山神木像,就似乎是長久以來受到人們聚集的意念所影像,變成了一個自然形成的善惡因果轉換裝置。


    照理說,像這種材質粗陋,構造簡單的物品是不可能產生太大的因果的。但是因果之所以被認為是一種力量,就是因為它本身並不存在固有的存在形式。


    木像上的龐大因果並不是由它自然產生,而是長期以來,通過這個山神像而產生的善舉,因為人們的感恩而返還到木像身上,如此反複,日積月累而成。


    一開始可能隻是一位富家太太,為了求子而誓言要施粥行善;或者是一位孝子,因為母親重病而發下誓願。


    然而不管起因是為何,總之一代一代對著木像許願的人們在木像這裏借去了因果,而最後又返還了善因給木像。甚至由於他們長久以來的信念,木像上開始形成了法則紋理。


    神像能泛出法則紋理,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必然性在於人們對於山神天然存在的認知,認為神明必然天生懲惡揚善。而偶然性在於,無心無魂的神像要產生符合世界核心規則的法則軌道,本身就是非常需要機緣的事情。


    神像身上帶有的因果漩渦非常雄厚,而且這團因果,與其說是依附於神像,其實是依附於“此地”的神像。也就是說,即使移動或者取走了神像,那善因也不會馬上消失,而迴繼續盤旋於當地,直到消耗殆盡。


    這大概也是閻笑塵沒有動這座山廟的原因吧。


    蘇聽風想了想,讓景白夢跪到了神像麵前,去求一求心中所願。


    景白夢卻說道:“這破舊山廟,有用嗎?”


    蘇聽風迴答得也玄乎:“心誠則靈。”


    景白夢對於這些神鬼之事還是比較敬畏的,看蘇聽風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想著他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倒是聽話地跪了下來,給眼前的木石泥胎鄭重地拜了三拜。


    這三拜之間,她身上至少三成的因果就轉移到了神像的漩渦之中。


    蘇聽風想了想,開口問她:“有沒有帶什麽壞了也不要緊的掛飾?”


    景白夢掃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發現除了壞了很要緊的項圈手鐲,就隻有一對耳墜子是沒有什麽特殊意義的。


    蘇聽風點了點頭,然後在她的耳墜上摸了一下,引了部分神像上的因果進了兩顆耳墜子,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景白夢身上有善因,所以但凡遇上什麽災厄,她身上的善因都會幫她擋上一下,也算是果報的一種表現方式。隻是景白夢畢竟是活人,善因在生物體上有一個很明顯的表現方式,就是每一次被擋住的致命傷害都會消耗九成以上的自身因果。


    這樣,要是出現連續的危機,景白夢就有可能倒黴。


    相反,對神像交換來的因果,表現方式又有些不一樣。不管景白夢遭受什麽樣的災厄,它都能一定程度上地幫助她作出防護,當然,能夠防護的程度也是有限的。


    在廟中拜神的老婦人見他們要走,還多向蘇聽風和景白夢灌輸了幾句山神的靈驗之處。蘇聽風對她點了點頭,說道:“是,婆婆。這山神十分靈驗,且還是位善神。您要是做幾件善事,再來求它,定然會更加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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