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七娘含淚喊出來的這一句,蘇聽風也是乍然一驚。


    他按住葉七娘的肩膀,問道:“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冷靜一點,慢慢說給我聽。烏媽媽怎麽了?”


    葉七娘強迫著自己鎮定下來,張口說起了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原來蘇聽風出門之後,烏媽媽就按著他說的,帶著葉七娘出去要給她買一套漂亮合身的成衣,卻不料在布莊的時候,意外聽到了一些關於三公主找迴女兒的流言。


    烏媽媽自然十分緊張,上去跟對方打聽了流言的詳情,就帶著葉七娘往公主府去。烏媽媽在公主府門口和守衛爭論了半天,都沒能讓對方重視她的話,反而遭到對方的一陣奚落。葉七娘近鄉情怯,更是一直地央著烏媽媽與她一起迴去。


    結果卻不料在這個時候,一個中年的婦人走了出來。


    那女人似乎和烏媽媽互相認得,兩人見麵就吵了起來,烏媽媽罵那女人狼心狗肺,說是要讓公主殿下把她碎屍萬段,那女人卻指控烏媽媽是公主府的逃奴,說她背主忘義,還讓侍衛抓她……公主府的守衛聽從那女人的話,就把烏媽媽抓了起來。


    那女人還讓守衛來抓葉七娘,烏媽媽就喊葉七娘快逃,讓她迴去找蘇聽風。葉七娘本不想扔下烏媽媽一個人逃走,但她卻也不知道能做什麽,更打不過衛兵,就隻有一個人逃走。


    逃走的過程之中,葉七娘還被衛兵的長矛給抽了一下,絆倒在地。眼看要被抓到的時候,是戴帷帽的少女救了她。


    帶帷帽的女子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小公子你好,我姓景,號白夢。你們叫我白夢就好了。”


    自稱白夢的少女其實單名一個深字,是當朝首輔的麽女。她在京城倒是大有聲望,人稱白夢居士。不過葉七娘和蘇聽風兩人初來乍到,對於京城的人事都不甚了解,所以也對少女的鼎鼎大名無從知曉。


    蘇聽風很直接,說道:“謝謝你救了七娘。”


    白夢說道:“我不過是說了兩句公道話。七娘天真可愛,眼神清澈,必然是光風霽月的性子。說她是逃奴或騙子,我卻是不信的。公主府的侍衛也著實太過分了一點。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麽,他們也不至於被我說兩句就善罷甘休,可見七娘還是被冤枉的。”


    白夢不知事情原由,僅憑一麵之緣就對葉七娘信任有加,一口就把葉七娘的性子斷了個j□j不離十,倒是讓蘇聽風刮目相看了一眼。


    他點點頭,說道:“總之,謝謝你。”


    雖然看不到白夢的臉,但是蘇聽風卻可以感受到她身上龐大的因果。這因果的質和量同葉七娘身上的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葉七娘身上的因果值,原本已經很讓蘇聽風感歎了,而白夢身上的,卻是讓蘇聽風震撼。


    他偷偷地打開了法則視野,白夢身上的因果數值竄了半天,最後停留在了一個驚人的數值。蘇聽風數了一下因果的位數……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位數。


    就性命來說,她至少得要救上以萬計的人命,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蘇聽風看得心情澎湃。這個程度的因果值,已經可以直接把他送上二階法則使的位置了。


    他想要……這份龐大的因果量。


    白夢見他發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因為某種因由,不得不帶著帷帽,失禮的地方,還望包涵。七娘今日受了驚,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我這就告辭了。”


    蘇聽風倒是有心跟她多接觸一下,但是看著葉七娘皺緊了眉頭的焦急樣子,覺得還是不急在一時,應該先解決了七娘的事情再考慮其他。


    白夢離開之後,蘇聽風向葉七娘問清了整件事情的具體情況,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我們得想辦法把烏媽媽救出來。”


    葉七娘問道:“我要怎麽做?蘇聽風你教我。媽媽說讓我都聽你的。”


    “目前情況不明,你先什麽都不要做。”蘇聽風如是說道,“我待會兒先去點兩個菜,你吃飽了喝足了,養足了精神,至少等需要你努力的時候,你得保持著好精神。至於我,我先出去探聽一下烏媽媽的消息。你呆在客棧別出門。”


    葉七娘又問道:“現在……沒有我能做的事情嗎?”


    蘇聽風迴答道:“沒有。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吃東西,養足精神。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肯定很焦急很難受,但我需要你保持好狀態。我如果打聽到烏媽媽的消息,會告訴你的。”


    葉七娘點了點頭。


    蘇聽風出了門,直奔京城府衙,結果到了地頭,打探了半天消息,才知道烏媽媽已經被提交大理寺。


    於是他又轉向大理寺。


    此時天色已經昏昏蒙蒙,大理寺自然已經歇衙了。蘇聽風猜測烏媽媽應該是被看押在刑部臨時地牢,留待後審。


    他在附近的酒樓用過了飯,養足了精神,然後換上了夜行衣,趁著夜色溜進了刑部地牢。


    在地牢裏麵轉了好幾圈,蘇聽風卻始終沒有發現烏媽媽的形跡。他便抓了一個落單的獄卒,逼問道:“今天抓進來的那位老嬤嬤關在哪!?”


    刑部大牢,絕對不是經常被人闖進來的地方,何況是像蘇聽風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獄卒驚畏之餘,自然不可能乖乖就範配合。


    蘇聽風嚇唬他:“我與你無冤無仇,這闖獄之事也不是我願意做的。但是今天公主府的護衛無緣無故地抓了和孫女兒相依為命的老嬤嬤,一條人命說不定就會被個民不民官不官的家夥給濫殺了。她現在既不在獄中,我至少要知道她在哪裏。你若是不說,我就從你的手開始廢……反正留著你的性命也是助紂為虐。”


    獄卒做的是官差,自然不可能像影劇遊戲之中一樣隨口威脅就什麽都交代了。這一點蘇聽風上過的古代心理學裏麵也是被強調過的,蘇聽風這樣說,正是為了給對方一個台階,一個理由。


    獄卒的聲音有些顫,但是總體還算冷靜:“今天根本就沒有什麽老嬤嬤被送過來。”


    蘇聽風愣了一下,又逼問了幾句,看獄卒的神態和語氣卻不像說謊,頓時心頭一顫。


    然後他一記點穴截脈點暈了獄卒,就衝著公主府直奔而去。


    公主府的守衛還算森嚴,但是對於擬態係統和七大法則雙雙在手的蘇聽風卻不是什麽問題。他很順利地溜進了公主府,然而問題卻在於,怎麽樣才能在這偌大的公主府之中找到知曉內情的人。


    他根本不知道那位和烏媽媽吵過架的婦人叫什麽名字,住在哪個院子裏麵。


    不過蘇聽風的運氣不錯,正在這個時候,公主府的偏門卻有人偷偷摸摸地摸了出來,背後還背著個大麻袋。看門的婆子睡得昏昏沉沉,男人便把麻袋往陰暗的角落一掛,讓婆子來開門。


    蘇聽風看得仔細,那麻袋裏隱隱約約顯出個人形。


    他心頭一動,就消無聲息地跟在了他身後。待男人到了荒僻的地方,筆頭一戳就戳暈了對方,然後扶住了麻袋。


    這一扶,蘇聽風就覺得觸感不對。


    他的手臂一僵,慌亂地解開了麻袋,結果麻袋裏露出來的,卻是烏媽媽直瞪瞪的一雙眼睛,就那樣大張著,卻已然沒有一點動靜。


    蘇聽風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卻找不到一分熱氣。


    葉七娘一直在等。她很聽話,按照蘇聽風所說的,好好吃完了飯,安靜地養著精神。隻是實在睡不著,時不時就忍不住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往外頭張望。


    蘇聽風什麽時候會迴來呢?烏媽媽現在怎麽樣?


    當客房的門扉被推響時,葉七娘還被嚇了一跳。因為她一直盯著街道,一直沒有看到蘇聽風走過來,所以看到蘇聽風推開門的時候,心髒都差點漏跳了一拍。


    不過緊接著,她就看到了蘇聽風背上的烏媽媽。


    她發出一聲激動的叫聲:“媽媽!”然後焦急地迎了上去。


    但是烏媽媽卻沒有任何反應。


    葉七娘有一些茫然,輕輕地,帶了些不安地,又叫了一聲:“烏媽媽?”


    烏媽媽還是沒有反應。


    葉七娘的聲音輕了下去,帶了幾分惶惑,幾分失措,問道:“烏媽媽受傷了嗎?她睡著了嗎?”


    她期待地看著蘇聽風,希望從他口裏聽到肯定的迴答。


    蘇聽風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動作緩慢卻穩定地把烏媽媽放在了地上。


    葉七娘終於看到了烏媽媽兇手上那猙獰的,已經幹涸的恐怖傷口。


    她抬手捂住了臉,半晌發不出一點聲音。


    許久,葉七娘張開嘴,望著蘇聽風,皺著眉頭,雙眼欲哭不哭,似乎想對蘇聽風說些什麽,卻不知為什麽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蘇聽風微微低下了頭。


    葉七娘便跪到地上,伸出手,顫抖著把那纖細白皙的手指放到了烏媽媽的胸口,仿佛想用自己的雙手堵住那傷口,把它填滿,讓烏媽媽重新醒過來。


    蘇聽風說:“你哭出來吧。”


    葉七娘卻沒有哭,而是用非常輕卻柔和的聲音艱難地叫著:“烏媽媽?烏媽媽?你醒醒。不要睡覺了。七娘好害怕,媽媽你醒醒。”


    她重複這句話,重複了很久時間,到最後終於聲音哽咽,淚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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