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王座的那一刹那,謝道之便覺得周圍的景色一下子全變了。


    這是……


    怎麽又是這裏!


    他又迴到了當初的那個懸崖。


    “啊!救命啊!有人嗎?”一個小小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會吧!阿危?


    他連忙迴頭,卻見果然是背了一個小籃筐的阿危正在唿救。


    他……迴到了從前?


    這是讓他有一個重新選擇機會?


    曾經千百次地想過,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這一次,他一定要弄明白!


    他一伸手,便攬著阿危安全地迴到了平地。


    “謝……謝謝你,神仙大叔。”阿危本是十分害怕,然而騰雲駕霧那一下,他一下子被震撼了。


    大……叔……?


    謝道之頭上黑線三條,不過他瞧著阿危小小的身體,倒是自己真的配得上大叔這個稱號。


    早就忘記阿危和他相遇的時候是幾歲了,如今看來,不過四五歲罷了。


    “神仙大叔,你會治病嗎?”阿危急道。


    “會。”謝道之故作高冷。


    “那你可以幫我救一個人嗎?”


    “可以。”


    前一次,他因為本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理念,沒有出手幫他救人,而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善良老人投胎去了。


    在他看來,生死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對於小小的阿危來說,可能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所以這一次,他要幫他。


    這一次,果然阿危對他感恩戴德,奉為神靈。


    可是……


    “什麽?你不願意隨我修道?”謝道之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對……對不起,本來我有這仙緣,應該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不過現在,婆婆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我想,我想留下來照顧她。”


    謝道之抿起了嘴,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孩子,那麽善良,後來到底是怎麽學壞的?


    不行,他不能放棄。


    在被丟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就曾想過,自己也許迴不去了,若是能在這裏把自己的疑惑解開,也不枉此生。


    而且,說不定他是真的迴到過去了,可以把自己的錯誤糾正,重來一次。


    “你我頗有緣分,也罷,不如我就隨你們一起生活,可以教你仙術,亦可幫你照顧婆婆。”


    他覺得自己說的很好,不過一抬眼,阿危還是一臉為難地看著他。


    這又是鬧哪樣,多個幫忙的不好嗎?


    “我自然是願意侍奉您的,但是,您看,我們家裏沒什麽吃的……”阿危弱弱地說道,很不好意思。


    養不起我?


    謝道之無語。


    “咳,本仙一千多年前就開始辟穀了。”


    阿危露出了不明白的神色,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閃動著疑問的光芒,和瓔珞的表情好像。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麽第一眼看到瓔珞,她就走進了自己的心裏。


    “咳,辟穀的意思就是,我不用吃東西。”


    “真的?太好了!”阿危本就十分仰慕他,如今最後的障礙也不存在了,他高興極了,立刻就倒地拜下,大唿師父。


    “咳咳,不用客氣,請起請起。”


    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在他心中遊蕩,他對阿危的態度,不再像從前那樣頤氣指使,而是關懷中帶著淡淡的疏離。


    他自己也許並沒有察覺到,不過百年過去了,阿危卻不像從前那樣眼中滿滿的都是光彩,時常獨自躲在一邊偷偷哭泣。


    謝道之一直嚴防死守,什麽禁術之類的,提都不跟他提,各色法術書籍也是藏得很好,阿危果然沒有再學禁術。


    可是……


    “阿危,你快下來,你做什麽?”他大驚。


    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這一次他沒有罰阿危,更沒有責備他一句重話,可是阿危還是站在了懸崖上。


    若不是他半夜突然心有所感,找了出來,隻怕此時阿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師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臉見你。”阿危哭道。


    “有話好好說,你先下來,別站在那兒,我……我害怕……”謝道之說。m.Ъimilou


    “對不起,我不配。”他說,一頭栽倒了下去,如同一隻斷線的風箏,落向了穀底。


    謝道之早有準備,他立刻土遁到了山腳下,禦風而起,穩穩地接住了這個調皮的徒弟。


    對,土遁,這百年來他也沒閑著,土遁什麽的學一學,以備不時之需嘛。


    “好了,你倒是說說,有什麽想不開的,非得要尋死。”他緊緊地抱著懷裏麵色蒼白的少年,皺眉道。


    阿危慢慢地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輕聲道:“我這是已經死了嗎?”


    謝道之無語,這孩子傻了不成。


    “是了……若不是我死了,師父怎麽會抱著我?”他喃喃自語。


    猝不及防地,謝道之被他撲倒在地。


    少年冰冷的唇,癡纏地落在他的唇上,兩人的長發交纏在一起,就在這修煉了百年的山穀裏,他所有的熱情全都迸發了出來。


    他身上有一股冷香,和自己平日習慣的香味完全不同,謝道之呆住了,腦海中一片空白。


    阿危如同渴水的魚一般,緊緊地依戀著他的身體。


    唿著熱氣的唇已經不再冰冷。


    順著他的臉頰,滑到了他的耳垂和脖頸,尋找著溫暖和慰藉。


    他臉紅得似乎要燒起來一般。


    謝道之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這樣……


    他迴憶著當初的點點滴滴,每一句話語似乎都有了分明的含義。


    “我不可能把你當成我師父了!”


    這不是怨恨,而是……


    那些缺失的記憶,是阿危施的咒沒錯,但那也是他不願意想起的,而如今他不得不去再一次麵對這一切。


    他伸手抓住了阿危不安分的手,搖頭道:“對不起,我不可以……”


    阿危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血色全都退去。


    “師父,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他咬著嘴唇,掙紮地說道。


    “是的,我喜歡你。”謝道之正色道。


    阿危臉上又滿是笑容,他舒了一口氣。


    “因為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我真心喜愛你。”


    “但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殘忍的話不說出來,比這句話本身更殘忍,他不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


    “為什麽?你明明喜歡我!”他大叫,看上去又有點像那個倔強的阿危了。


    “喜歡和愛是不同的。”謝道之歎了一口氣,覺得這個問題沒有討論的必要。


    “可是我喜歡你!我愛你!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人!”他不管不顧地歇斯底裏大叫著,心中卻是冰涼一片。


    過了今晚,一切都太遲了。


    他必須把他所有的想法都說出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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