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漫天濃霧,不得消散。


    厓海會兵士在島上漫布,都在包紮傷口,有的兵士胳膊傷得特別嚴重,就直接拿刀鋸掉,以免潰及其它;有的兵士痛得不行了,眼見無治,同伴便尊重他的意願,給了他痛快一刀了結。


    宋文璩和趙容與聚在一處看著大海,趙容與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斜斜地在頭上係了白布。宋文璩道:“七弟,你的傷多虧沒有壞了眼睛。”


    趙容與苦笑:“那以後也是臉上帶著刀疤的人了。”


    遠處,陸予思依然抱著不思的屍身,眼神怔怔地,任昭兒一人在旁勸道:“總會主,你……”她不由得哽咽難語。


    陸予思憔悴不堪,仿佛就這半天時間,他已然度過了人生好幾十年的時日。


    驀地,他微微搖頭,眼上含著淚,眸光還是渙散無比,道:“我累了……我有點累了……”


    任昭兒道:“總會主,那咱們就迴大帳裏歇一歇吧。”


    陸予思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繼續道:“我是真的累了。”


    一隻帳篷裏,廣致正守在弟弟廣敖身邊,麵上痛色顯然。


    而廣敖自從聽說孟伶身死的消息後,一雙眼睛便再也沒有幹涸過。也許幫會沒有拿到鐵盒子也讓他十分難過,可是那痛苦遠不及兄弟死亡帶給他的巨大悲痛!


    廣致此時給廣敖抹了抹淚水,道:“兄弟,你好好養傷罷。”他隻覺弟弟廣敖眼中仿佛褪去了些許青澀和稚弱,多了些苦痛和憂愁,仿似這段時日不見他,他竟是長大了。


    廣敖不能動,隻能直直地躺在床榻上哭泣,淚水橫著從臉上流下。廣致歎了口氣,也悄悄地將眼角的淚拭落。


    鍾青羽、喬洛愚、鍾梨驀、趙清、錢風、孫俠和李客都來到陸尹琮的帳篷裏來瞧他。尹琮後背全是傷,此時隻能趴著,惜芷在他旁邊,見眾人來了,站了起來,道:“他已經睡著了。”


    鍾青羽點了點頭,悄聲道:“陸二將軍的傷有大礙麽?”惜芷道:“都是皮外傷,要些時日就都能好了。”


    梨驀道:“阮妹妹,你也要多加休息,我看你眼睛都熬紅了。”惜芷點點頭,又垂首,嘴角微微一揚。


    便是這羞怯的一揚嘴角,讓喬洛愚恍若隔世!


    她還是那個怯生生的她,她的笑還是未改學塾時的羞赧。


    然而,喬洛愚終究還是要認清,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她阮惜芷已經永遠地,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縱使讓他更加心痛!


    可她永遠是他的學生,她也願意當他的學生!


    他突然覺得,能當她的老師,也已經是人生一大美事,即使他與她的緣分隻能停留在師生之間,那也是比碰不上她要好上千倍萬倍了,他哪裏還敢多求!


    外麵風倏忽大了。突然間,尹琮睜開了眼睛,好像很著急地要起來,惜芷道:“大哥,你怎麽了?”眾人都是十分驚愕。


    尹琮對惜芷道:“兄弟們在拚殺,我也要去!快扶我起來!”


    惜芷驚道:“哪裏有人在拚殺?”


    尹琮道:“你沒聽到麽?”


    陸尹琮執意要起身,阮惜芷隻得扶住了他,眾人一起出外看。


    一時大家都怔住了。


    喬洛怯和霍憐玉也從帳篷裏出來了;任昭兒剛才已經去照顧殷正澧了,此時也和畢夜來一起扶著殷正澧出來;宋文璩和趙容與也在遠處駐足觀看;劉廣致也出來看了;趙潺湲也在撫手觀看。


    原來是風倏忽大了,浪也隨之變高,拍在礁石之上,聲音若雷,浩浩蕩蕩仿佛萬馬奔馳,不仔細聽,確實有些像戰鼓響,有些像兵士浴血拚殺的呐喊聲。


    眾雄望著迭起迭湧的大浪,都是無言良久。


    陸尹琮道:“原是我聽錯了。不是兵士拚殺,而是浪打礁石!”


    趙潺湲嗟歎:“浪就是浪,自然永是自然!兵士拚殺也在,卻在人的心裏嗬!”


    喬洛愚和鍾梨驀聽了,都不由得微微點頭。


    一陣大風來,眾人都不自禁地迴過了頭,待風止,忽然聽到任昭兒一聲大喊:“總會主不見了!”


    眾人連忙過去看,隻見陸予思已然不在原來的地方,他和不思竟是都不知去了哪裏!


    眾人登時四處找尋,可是島嶼不大,竟是沒有陸予思和不思的蹤影!


    “總會主!”眾人齊聲發喊,浪濤聲聲相和,可是哪裏有陸予思二人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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