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總會主可能是將假鐵盒子埋在此處,然後讓他們用假鐵盒子來使張圭迴去,同時,他們也可以用此來換劉廣致、喬洛怯和不思。


    尹琮又想:“可是爹為何不直接告訴他們,而是派人說第一撥人也在島上呢?雖然他們也會上島來發現這個鐵盒子,可是究竟有些奇怪。”


    張圭見尹琮看著鐵盒子發愣,以為他得意忘形,不知危險了,心中一喜,便作勢要搶,陸尹琮當然擋了一下,張圭等三人竟然沒有纏鬥,而是向原路跑去了!不思自然也跟著他們了。


    鍾青羽等人無不是又疑惑又驚訝,竟然誰都沒有下手去狠攔。此時陸尹琮心裏正打算著要用鐵盒子換人呢,忽然看到張圭往外跑,便以為張圭見奪盒子不成,而出外要拿阮惜芷和鍾梨驀等人作質,連忙高喊:“別走了他們!”


    此時此刻,那張莊陌在山洞外也沒閑著,他按照父親的囑咐,在他們進去後,便著兵士在山洞外堆草,準備放火。


    由於張圭以為他們一定會在陸尹琮等人之前出來,所以他讓女兒不用等他們出來便放火,到時候火勢不大時,他們便能出來,而陸尹琮他們將被大火困在山洞裏。


    鍾梨驀看到刀斧手拚命往山洞外堆幹草,問張莊陌道:“兀那反賊,你做什麽要放火?”


    張莊陌隻是一味讓兵士堆幹草,而並不去答鍾梨驀的話。阮惜芷道:“眾位兄弟,上去把幹草堆都丟開!”


    厓海會兵士得令,上前要將沒有堆完的幹草堆丟開。張莊陌見了,不禁大怒,新仇舊恨一並湧上心頭,長鞭一揮,便向惜芷打來。厓海會士兵怎能讓惜芷有危險,登時擁了上來,將惜芷護住。而鍾梨驀也是雙劍出手,和鏢師們一起,向張莊陌打去!


    卻在此時,山洞內,鍾青羽和陸尹琮他們等人在後麵追趕著張圭四個。那張圭見他們窮追不舍,仿佛毫不關心自己找到了鐵盒子,而就是要與他拚命,心中不由得大為奇怪。他見陸尹琮跟著他們一步也不放鬆,而他記著路,眼見是要出去了,便不能達到他燒死陸尹琮的目的了,於是他心一橫,索性亂跑起來。可他看似亂跑,實則心中澄亮,還是在記著路。


    薩都喇、張天阡和不思緊跟著張圭,可過不多時,陸尹琮他們還是追上了四個人。


    張圭將不思拉在身後,看似是在保護她,可是實則是不讓她被陸尹琮帶去。趙容與和孟伶因為和不思有誤會,所以不敢說話,而趙潺湲和任昭兒都是比較穩重的,所以都不敢說出不思的身世,以免形勢大變。


    陸尹琮揚了揚手裏的鐵盒子,問道:“張大人,你不想要鐵盒子麽?”


    張圭見他有此一問,暗想難道陸尹琮當真要用這鐵盒子來換人,難道他更看重兄弟之情?不由得心中躊躇了一番,卻聽尹琮道:“你把我八哥、十四哥……放了,我便把鐵盒子給你。”


    其實陸尹琮本來也想說放不思的,可是話到嘴邊竟然說不出來。


    張圭皺了皺眉,薩都喇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張圭轉頭,薩都喇在底下比了個“殺”的手勢,意思是多說無益了。


    張圭也想,他們身在山洞裏,如果一時能夠得勝,將陸尹琮等人甩在後麵,那他們依然有望燒死這些人。於是張圭沒有轉頭,突然手掌暗翻,猛地向陸尹琮襲來!


    這一下出其不意,便連素日機警的趙容與也沒有想到。陸尹琮在狹小山洞內周轉不靈,張圭一掌擊中了他前胸!頓時,張圭感到一股大力反彈迴來,自己手掌被狠狠一震。張圭吃了一驚,暗道若不是自己這一掌擊中,擁有如此高深內功的陸尹琮恐怕真的不好對付!


    陸尹琮吃了一掌,胸口奇悶,噴出一口血來。不思見了,不由得跌倒在地,趙容與見不思跌倒,竟然下意識地要過去扶,而薩都喇又出手阻攔!雙方經此變故,登時大打出手,陸尹琮和張天阡廝殺打鬥,趙容與、鍾青羽和薩都喇拚殺爭強,而孟伶、趙潺湲、任昭兒和張圭竭力鬥狠。


    卻見孟伶、趙潺湲和任昭兒都是使劍的,孟伶劍重,招數也是比較沉重,以矯健純熟為勝;趙潺湲劍法如其名,一招一式宛若流水潺湲,出劍就帶著玄學之妙,而仿佛以至柔克至剛,倒是與張圭八卦掌有幾分相似;而任昭兒劍帶靈性,每一招雖然不重,可因輕快和靈巧總讓人目不暇接,繼而不寒而栗。


    卻見張圭並不急躁,以不變而應萬變。他雙掌周圍環繞一股大力,而在這股綿柔的力量中,孟伶的重劍之力和任昭兒的輕劍之鋒皆被無形化去。而三人之中,隻有趙潺湲頗帶著玄學意味的劍法教張圭一時不能奈何,因著趙潺湲也是以至柔克至剛,兩者劍法相似至極,就仿佛朝同一個方向畫圓圈,隻比的是看誰畫得快罷了。可那張圭內功了得,趙潺湲怎是他對手?所以縱使潺湲武功道理和張圭相同,可是還是輸在了內力不夠上。過不多時,孟伶愈發急躁,劍法也凝滯不堪,而趙潺湲和任昭兒始終不能勝張圭一星半點兒,是以三人漸落下風。


    鍾青羽和趙容與打仗都是動腦子的,要不鍾青羽也教不出來劍法如同孫子兵法的鍾梨驀了。而兩人對陣薩都喇,著實是教薩都喇好生忙活!卻見鍾青羽一條雪光幽幽的長劍在薩都喇左右盤旋輕轉,劍尖輕柔已極,渾不著力似的,可是每一落點都無比準確,薩都喇格擋之時,招招驚出一身冷汗!那雪一般的長劍在幽暗的山洞內閃著清冷的光暈,那光閃動極快,便可見鍾青羽其劍之快!


    驀地,隻見那鍾青羽劍尖直往薩都喇前身刺去,薩都喇隻得舉刀守戶,忽地,鍾青羽中路變招,改直刺為橫劈,薩都喇腰畔登時暴露在長劍下!薩都喇猛地跳躍起來,要避開此招,趙容與卻在他雙腳剛離地之時,發出一排寒鐵細針!


    薩都喇“嘿”地一聲,跳躍之勢竟然生生變成了後退之勢,他猛地向後翻了好幾個筋鬥,那些細針都“嗤嗤”打在了山洞上方的岩石上。


    山洞本就狹小,薩都喇這麽一翻,雖然躲過了此劫,可是進攻的勢頭急轉直下,很快便落了下風!


    而此時山洞之外,張莊陌仗著身旁無數刀斧手的相助,漸漸勝了一籌。那鍾梨驀武功原是高於張莊陌的,隻是她因著喬洛愚的兇多吉少而心神憊懶,出招時雙劍不能通灌心意;兼著張莊陌又是個機警的,所以她的多變劍法總能被張莊陌猜到。


    隻見趙清,孫俠,錢風,李客等鏢師與一部分刀斧手作戰,而剩下的刀斧手又一部分抵擋著厓海會兵士,又一部分繼續準備放火。


    阮惜芷見刀斧手漸漸將洞口都堆滿了幹草,不禁暗想,難道他們自己的人不怕被燒?可她雖然心有疑惑,還是令保護著她的兵士去阻攔刀斧手堆草。


    張莊陌鞭法靈動輕盈,她一襲紫衣飄逸曳曳,美人尖下的深藍寶石在暗夜裏閃著詭魅的光芒;而鍾梨驀白衫抖動,心神憔悴,雙劍出手總是無甚氣勢。惜芷冷眼觀看,隻覺那張莊陌仿佛是地獄來的鬼魅,在黑夜中不停地吞吐著火焰,而鍾梨驀身影憔悴,好似馬上就要被惡鬼吞噬!


    惜芷腦中電光火石的一刹,她不禁想起在四川時,憐玉當時要自己殺了張莊陌,而自己一時心軟而沒有動手,而今想來,她腸子都要悔青!如果沒有了張莊陌,他們可以不需要忍受多少苦難!


    張莊陌軟鞭輕巧,前後調轉靈動,鍾梨驀雙劍無論怎麽出手,始終奈她不得。張莊陌邊出手,邊冷冷地觀看,發覺刀斧手在厓海會兵士的阻攔下並不能放火,驀地,她計上心頭。


    鍾梨驀一劍擋開軟鞭,另一劍剛要刺去,忽見張莊陌騰空躍起,右足輕點在梨驀刺來的這一劍上,旋即翻了個筋鬥,長鞭唿哨,向阮惜芷打去!梨驀見惜芷有危險,忙地去救,說時遲,那時快,張莊陌在半空中突然迴轉,軟鞭猛地襲向梨驀,鍾梨驀沒有料到這一手,隻聽清亮的一聲鞭響,梨驀玉頸被鞭子抽中!


    鍾梨驀疼得一哆嗦,雙劍掉落,張莊陌趁勢一揮軟鞭將鍾梨驀纏住。那些梨遠鏢局的鏢師們雖然看到鍾梨驀落敗被抓,可是身周皆有無數刀斧手阻擋著,怎能去救?


    梨驀傷口處血流不斷,她雙手握拳,迴頭看了張莊陌一眼,道:“你可真陰毒啊。”


    張莊陌得意一笑,看著梨驀道:“哎呀,這麽好看的一張臉,若是刻上‘陰毒’二字,會不會更好看了?”


    梨驀冷冷嗤聲,雙眸微閉,氣喘微微。卻道鍾梨驀被抓了以後,阮惜芷連忙讓兵士不要再相鬥,她跑上前來,問張莊陌道:“你說吧,怎麽你肯放人?”她知道張莊陌的脾氣,便不與她多言廢話。


    張莊陌見阮惜芷上前,眸光登時變得狠厲惡毒,她惡狠狠道:“奴才!你也跑到這兒來和我說話?”


    梨驀聽她侮辱惜芷,心中憤怒不已,望著柔弱的惜芷在夜風裏輕飄的青色衫裙,不由得又是淒涼,又是痛楚。她啞聲對惜芷道:“阮妹妹,你不用管我了,反正我決意一死,這麽死,反而讓我死得其所。”


    阮惜芷眼神卻無比堅定,她對梨驀道:“鍾姐姐,你還記得我們初見時,你也曾用你的梨花銀針在蒙古人手裏救過我一命麽?今次,我不可能不救你。”


    阮惜芷對張莊陌道:“你盡可以說出你的條件!趁著現在你還有點機會。”


    張莊陌道:“你還不蠢!”她頓了頓道:“讓那些反賊都給我站到一邊兒去,我的人要放火了。”


    惜芷知道她肯定這麽說,不由得深深歎氣。張莊陌突然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來,拍了拍鍾梨驀的手背,道:“快點兒,別讓我把她的手指頭一個個地剁下來!”


    阮惜芷隻得道:“你什麽時候放人?”張莊陌冷笑道:“火勢起來之時。”


    惜芷不知她會不會守諾言,可是鍾梨驀危在頃刻,惜芷隻得令兵士退開。阮惜芷心中還是奇怪張莊陌為何要將自己人也燒死在裏麵,而張莊陌心裏還認為父親他們會提前出來。


    鍾梨驀大聲喝阻,阮惜芷瑩瑩垂淚,道:“鍾姐姐,都是我們對不住你!”


    梨驀道:“你怎麽能為了我毀了大事?”惜芷搖頭,懇懇道:“陸大哥把鍾姐姐安排在外麵,而鍾姐姐又是因為我才被抓住的,如果我不能護姐姐周全,阮惜芷當真是罪人了!”


    鍾梨驀聽了這一番話,不由得沉沉歎息,而張莊陌卻愈發地恨阮惜芷了!


    刀斧手把火放了起來,山洞外濃煙滾滾,惜芷想著若到了火勢難以控製之時,她也是必須要讓兵士取海水滅火了。


    而在山洞內,受了傷的陸尹琮正和張天阡激烈打鬥,不思在張天阡的身後,因著山洞狹窄,是以沒有辦法上前來。張天阡的長鞭在山洞內當真是威力無窮,他隻要將長鞭甩開,陸尹琮便沒有攻擊之能,隻能往後跳躍閃躲。


    那張天阡見陸尹琮始終奈何不了自己,不禁高興,便想著父親的計策,要將陸尹琮繼續引向裏麵。於是,他長鞭一揮,拉著不思往裏麵衝去!


    陸尹琮雖然在不思的事情上心裏總有疙瘩,可他究竟知道不思是他的親妹子,見她有危險,自然不會坐視不管。饒是他身受重傷,可還是跟著張天阡一路過去了。


    那山洞幽邃濕寒,愈往裏去愈是黑暗,不多時,張天阡也辨不清楚方向了。陸尹琮窮追不舍,心裏卻也還記著路,就想著到時候看準時機將不思帶出去。忽聽遠遠地一聲大喊,陸尹琮心猛地一哆嗦,那分明是孟伶的聲音!


    尹琮暗想:“不好,九哥有危險!”他腳步停住,又想:“我如果還去追張天阡,一時半會兒根本不能勝了他,更也救不了不思。可如果我晚出去了一會兒,說不準九哥那邊形勢就會愈發不利,到時候可就麻煩得多了!”他打定主意,提了一口氣,轉身狂奔了迴去!


    他向原路跑著,忽然覺得有股極輕的刺鼻味兒傳了過來,一瞬念頭蹦出:難道有人放火?陸尹琮吃了一驚,連忙又運了口氣,更加飛快地向前奔去。


    跑到剛才眾人打鬥那地方,隻見鍾青羽、趙容與、趙潺湲和任昭兒與張圭和薩都喇正在混戰,而孟伶倒在一旁,臂上血流如注,而傷口漸而發黑。


    原來剛才薩都喇漸漸抵擋不住鍾青羽和趙容與的攻勢,可他素來狡猾多計,便賣了個破綻,跳出了這個打鬥圈子而去了張圭那個圈子,登時從背後就給了孟伶手臂一刀。孟伶慘叫出聲,自己倒在一邊,喊叫聲也引來了陸尹琮,而鍾青羽和趙容與則加入了趙潺湲和任昭兒,一同與那兩個惡賊廝殺。


    陸尹琮給孟伶包紮好了手臂,對孟伶道:“九哥,你聞沒聞到一股煙味兒?”孟伶叫道:“聞到了!難道是有人放火?”


    此時,那張圭和薩都喇見陸尹琮過來而張天阡不知去了哪兒,知道長此以往己方肯定要輸,更何況外麵張莊陌想是已然放了火,那他倆還哪有不走之理?於是,兩人幾乎同時跳出了圈子,飛快地往外麵衝去!


    眾雄見兩人向外跑了,自然也是跟將過去,未有遲疑。火勢還不是特別大,薩都喇和張圭跑出去後,一刀挑起外麵著火的草,向裏麵擲去,鍾青羽跑在最前,用劍挑開,旋即從濃煙之中跳了出來,他甫一出山洞,就看到女兒被張莊陌劫持,吃了一驚,立即飛躍過去,劍尖直指張莊陌咽喉!


    張莊陌自保為上,連忙鬆開了鍾梨驀,躲開了這一劍,可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瞬間,陸尹琮等人也都破煙而出。


    鍾青羽望見大火越來越盛,而敵方的一男一女還沒有出來。他不知道不思和厓海會有什麽關係,他隻知道現在己方占據優勢,如果此時主動了,張圭等賊人也就得聽他們的了。


    鍾青羽不肯錯過良機,於是高喊:“二將軍,老夫僭越了!所有的厓海會士兵兄弟們都去看住那些刀斧手,別讓他們把火滅了!”他要使張天阡和不思燒死在裏麵。


    原來大火放完後,所有的刀斧手都退開了,而此時厓海會士兵聽令,自然將刀斧手死死看住,使得他們不能滅火。


    此時張圭才看到幾乎所有人都出來了,而隻有張天阡和不思沒有出來。他心裏一急,不是為不思,而是為兒子,便高聲讓刀斧手殺開血路,把火滅了。


    那厓海會兵士見將軍們都出來了,心裏有了底氣,自然殺敵也是士氣高漲,一時半會兒,那些刀斧手猶自近不了前;兼著縱火容易滅火難,取海水便是個不容易的活,所以那些刀斧手哪有那麽大本事在頃刻間就把火滅了?


    張圭見火不能頃刻滅,可張天阡的性命卻是要頃刻就沒了的,不由得氣急敗壞,暗叫:“你要燒死他們,反算了自己!”


    卻聽張圭高聲叫道:“陸將軍,陸將軍!我們商量商量!”


    鍾青羽見大火不滅,正自高興,心裏想著他們定是要放了被拿去的厓海會將軍了。可陸尹琮臉色卻不見喜,卻聽他道:“好吧,那就商量商量。”於是兩人各自示意兵士們不要再打。


    陸尹琮揚了揚手裏的鐵盒子,道:“我們把鐵盒子給你,你把我們的人放了就行。”


    鍾青羽暗道:“這位二將軍居然隻用鐵盒子就想換人,看來城府頗深。這可要那個老賊氣瘋了!”不由得暗暗驚訝。


    張圭冷笑,問道:“那大火呢?”陸尹琮道:“大火……便也滅了,讓你們把人帶走。”


    鍾青羽暗想原來陸尹琮還是要滅火,隻不過又搭上了之前的鐵盒子。不過鍾青羽知道鐵盒子是假的,所以也就不以為意。


    張圭暗想陸尹琮為何不提不思是他親妹子的事兒,而且他言語裏好像並不看重鐵盒子,卻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可是張圭自有自己的主意,他想是時候考驗一下陸尹琮是否夠狠心了。他看著陸尹琮,輕描淡寫地道:“我不會放人的。而且,你現在就要滅火把人給我放出來。”


    鍾青羽一怔,登時對張圭道:“我是開鏢局的,可是此生還從來沒聽過有這種好買賣了!怎麽,你瘋了?”


    張圭轉頭對鍾青羽道:“你一個走鏢的,就好好地迴去走你的鏢!你若是覺得我空手套白狼,為何不見這些個厓海會大頭目一起跳腳呢?”


    鍾青羽一見,確實覺得陸尹琮等厓海會將軍的神色略有奇怪。他想著,按理說,張圭提出這個條件,陸尹琮他們當是立即反對的啊!還有那個孟伶將軍,為何素來耿直豪爽,今次也不言語了呢?


    鍾青羽悄聲問陸尹琮:“二將軍,可有什麽不對麽?”


    那陸尹琮臉色蒼白,猶如不聞鍾青羽的話。尹琮暗想張圭能說出此話,就代表著他肯定已經知道了不思是他的親妹子的事兒,那厓海會在他們那裏相當於有三個俘虜的事,也是雙方都清楚的了。


    陸尹琮望著張圭,心中痛楚,說不出話。鍾青羽見陸尹琮此種神態,也知道定是有什麽不對勁兒了,當即不多言語。


    而此時,阮惜芷在旁,看著陸尹琮的每一絲神態變化。她知道不思對他們都有恩情,如果若是要燒死不思的話,惜芷當然也不會同意。可她看著陸尹琮,發覺他眼裏特殊的情愫,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可是她的直覺讓她覺得陸尹琮對不思是有情意的!


    惜芷想到這裏,心猛地一痛!她雖然可以判斷陸尹琮是在全心全意地愛她,可是她的多愁善感又讓她心中懷疑。


    惜芷怔怔地望著尹琮,雖是大火漫空,雖在千軍之前,可是惜芷的眼裏隻剩了尹琮一人。


    趙容與心中著急,隻怕時間久了不思在裏麵會有危險,剛要下令救火,卻聽尹琮啞聲道:“滅火!”


    登時厓海會士兵便開始取海水滅火,刀斧手們得了張圭的號令也一起取水滅火。鍾青羽站在一旁大為不解,可既然陸尹琮要這麽做,他也沒法阻攔。


    忙碌滅火的士兵身影在惜芷眼中重重疊疊,仿佛很遠,而近的是斯人比夜空還要黯淡的眸光。


    不過多時,大火熄滅,待濃煙散去,刀斧手們進洞扶出了灰頭土臉的張天阡,並抱出了已經昏暈過去的不思。


    忽然間,一條身影衝去,隻見無數寒鐵細針打出,那抱著不思的刀斧手慌忙躲閃,張圭見了,一個騰雲步過去,雙掌貫了氣力,便往那人身上擊去,陸尹琮和鍾青羽兩人連忙相救,各與張圭一掌相擊,這才解了那人的危困!


    那人正是趙容與,隻聽陸尹琮對他道:“七哥,你身上還有傷,別硬出頭了!”


    趙容與低聲對尹琮道:“難道就因為你身上也有傷,就不去救你親妹子了?”


    尹琮道:“我怎麽可能不救?可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七哥,你素來比我謹慎,怎麽現在突然急躁冒進了?”


    趙容與不答,吸了口氣,望著張圭將不思接過來扛在了肩上。張圭冷冷道:“姓陸的,此次讓你們逃了一劫,算你有命,我們日後再戰!”說完他下令迴船。臨走時,張莊陌看著陸尹琮,冷聲若霜:“兀那姓陸的,你不夠心狠,做不了大事!”她雙眉一挑,驀地狠聲道:“當然了,你不光做不了大事,還要死在我手上!”


    她說罷轉身而走,紫衣飄然,夜色裏背影如同鬼魅,竟還帶著一絲淒厲與荒涼,陸尹琮見了,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孟伶捂著手臂,大聲叫道:“走著瞧!看誰死在誰手上!”


    陸尹琮道:“不知他們為何不要這鐵盒子。”趙容與道:“難道他們知道這是假的了?”


    突然,遠遠的傳來一聲話語:“姓陸的,你那爹讓你拿假鐵盒子來騙我,當真是愚不可及!我早知道了!”聲音在海麵上迴蕩著,竟是有幾分駭人!


    陸尹琮和趙容與聽了張圭的話,登時都明白了。趙容與道:“估計是總會主在這裏放了假鐵盒子,然後讓我們去騙老賊,繼而讓他放人,並且迴去。然而,總會主一定是寫了信而後被他們劫了。看來,給我們迴來傳信的是張圭的兩個人!”


    陸尹琮立時便讓人去找那兩個人,卻發覺已然找不到了,想是已經跟著張圭走了。


    眾人又是憤然,又是遺憾。陸尹琮黯然啞聲道:“我們迴去罷!”


    深夜,船艙裏燭影搖曳,劉廣敖驀然醒來,隻發覺眾位哥哥都圍著他。


    他看見陸尹琮,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二哥,我哥救迴來了麽?”


    陸尹琮神情淒冷,難以言語,任昭兒過來握住了劉廣敖的手,輕聲道:“十三弟,你好好養著傷,八哥……”任昭兒眼眶紅了,哽咽不能語。


    廣敖見了大家的神色,心裏知道哥哥肯定還未迴來,眼神不由得怔怔的。大家都心疼這個最小的兄弟,知他素來稚弱,不曾想竟遭到了這般大的變故,大家都害怕他挺不過去。


    孟伶坐過來,堅定地對劉廣敖道:“十三弟,要是八哥和十四哥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咱們就把狗賊的人頭都砍下來,讓他們有去無迴!”


    劉廣敖還是怔怔地,不說話,大家何嚐不知那份心情?如果劉廣致和喬洛怯真的無幸的話,他們就算殺多少人也換不迴他們兩個了啊!


    卻道此時,那阮惜芷正和鍾梨驀在一個小船艙裏坐著。


    鍾梨驀為喬洛愚不知生死之事,猶是失魂落魄。惜芷望著她,輕聲道:“鍾姐姐,莫太難過了。”


    鍾梨驀怔怔地,半晌輕言:“以前我總盼著他能多喜歡喜歡我,現在我隻盼著他能活著。”


    她雙行淚落,惜芷心裏亦是不好受,喬洛愚從前的音容笑貌此時恍若便在眼前。


    惜芷想著先生自小腿有殘疾,治好後又遭斷臂,本已是受盡了人生苦難,而今又在茫茫大海之上兇險難料,她真不知道為何上天要降給他這般多的苦痛,難道真的是事無十全十美,他俊美無倫,又身負才華,所以便要命不久長麽!


    良久,梨驀拭了臉上的淚,拉著惜芷的手,道:“阮妹妹,今日那女賊使計拿了我,你又怎麽可以為了我而放火呢!”


    惜芷歎了口氣,秋水眸望著梨驀,輕聲道:“鍾姐姐,我知道行走江湖,“義”字不可違,我放火,正是為著這個字。更何況,我與姐姐友誼深厚,我肯定是要救你的!大局,我一時確是顧不了。”


    梨驀心中感動萬分,暗道此生得了這個朋友,她死也無憾了。


    惜芷握住梨驀的手,柔聲道:“姐姐,你我都要相信,先生會平安無事的,不是都派船和兵士去找了麽。沒事的,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梨驀無意識地點點頭,淒楚的神情早就讓她失卻了往日的靈動仙逸。她心裏想著,如果到時候喬洛愚死了,她也就迴到喬洛愚與他們失散的地方,縱身一跳,讓海水淹沒她,她便可以與洛愚同穴而眠了。梨驀想到此,心中竟是無比的安寧。


    海水聲聲,愈發顯得靜夜深沉。阮惜芷卸了頭上的發飾,腦中都是憐玉和梨驀的淚容。她心裏想著,我此時去安慰她們,可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是我自己這樣了。


    這一念頭出來,可把她自己嚇壞了,蛾眉微蹙,竟是濕了眼眶。


    這時,門輕輕推開了,尹琮進來了。他見到惜芷紅紅的眼睛,吃了一驚,可轉念一想,便以為惜芷是在為喬洛愚存亡未卜而擔憂,他連忙過去安慰:“芷妹,先生他……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惜芷抬眼,道:“你覺得我是在憂心先生?你這次可想錯了。”尹琮問:“那你是怎麽難過了?”


    惜芷道:“我是怕,我有一天也會像憐玉和鍾姐姐一般。”


    尹琮聽了,見惜芷原來是在為自己擔心,心中不由得感動,他輕輕坐下,握住了惜芷的手,玉石一般的聲音響起:“不會的,芷妹,我答應我自己。”


    惜芷奇道:“答應你自己?”尹琮點頭:“答應我自己心裏時時刻刻要想著你。”


    惜芷偎進尹琮懷裏,真為自己能夠嫁給他而慶幸。驀地,她輕聲道:“今天我沒有阻止張莊陌放火,從而去救鍾姐姐,此舉對不對?”


    尹琮微笑道:“你為了救鍾姑娘,當然是對了。不過我也在裏麵,你為了她,都要謀害親夫了,真夠大義滅親的!”


    惜芷莞爾一笑,道:“你不也一樣義字當頭,否則就不會下令滅火救不思姑娘了。我放火,你滅火,我們都是一樣的心啊。”


    尹琮一怔,提到不思,他的心又難過得不行。惜芷抬頭望見他臉色不好,不禁心裏發沉,她沉了口氣,雙手不自禁地緊握住了尹琮的衣衫。


    尹琮看到惜芷的惶遽,自己也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隻覺得她手心冰冷,連忙把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胸膛。


    尹琮的頭輕輕摩挲著惜芷的臉,惜芷靠在尹琮的懷裏,雙眸微閉。前路幾多舛,命途何其茫,此時此刻,她隻想在尹琮的懷裏淺睡一夕。是的,就算是他們的生活將永遠安逸,那也是她不變的希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厓海義情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輕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輕瓊並收藏厓海義情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