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和憐玉迴來後對張莊陌謹慎提防,而張莊陌也因為剛被兄長發覺自己要殺惜芷她們的心思,所以一時還不敢再次動手,所以這兩日她們之間倒還相安無事。


    正月十一這日,張府的總管說要采購些物品準備元宵佳節,需要很多下人出府,丫鬟們聽了都很高興。原來這張府在張圭沒來之前本不限定下人出府自由,隻是張圭生怕自己的大事教下人們偷聽去帶到府外,所以禁止下人私自出府。而這一日因為要準備元宵節,所以破例允許下人出府采購過節物品。


    北風肆虐,漫天冬雨,下人們都打著花花綠綠的油紙傘,裹著厚棉衣,三三兩兩往物品店裏去。而阮惜芷卻與憐玉分開,留下憐玉與眾下人采購,自己轉過三個街角,現身在一家酒館裏。


    她好似不是來喝酒的,畢竟她也不會喝。惜芷清波一轉,竟喜上眉梢,快步輕盈地走到一個桌子邊坐下。隻聽一個男聲低低響起:“姑娘今日來了,可有了那人的消息?有什麽要在下幫忙的?”此人正是日前在紫雲閣題反詩的那個義龍幫之人,憐玉曾邀他相助,他便就在這家酒館裏等候兩人的消息。


    此刻惜芷四下看看,將聲音壓到了最低:“閣下,我有要事相托。”那人道:“姑娘但說無妨,我叫李至英,姑娘叫我李大哥就成。”惜芷那日見這人敢在紫雲閣上題那樣的反詩,心中早就不懷疑他是反元幫會的人,此時便是全心相托。隻聽她道:“小妹姓阮。李大哥,見困於不思府的,是一個絕頂重要的人,此人若失,我漢人失一棟梁之才也!”她從衣服裏摸出一張紙條來給李至英看,上麵寫著:“我是陸尹琮,速來潼川府不思府相救!”惜芷沒等說話,隻見這李至英神情驚訝,湊近低聲問道:“可是湖廣厓海會的二將軍陸尹琮?”


    惜芷道:“正是!”這李至英看了惜芷半晌,忽地神色尊敬萬分,輕道:“姑娘可是厓海會之人?”惜芷連忙道:“小妹不是。小妹來此,實屬緣分巧合,其間經過,一言難敘耳。隻盼李大哥能助此人逃離,此事成功,實乃漢家之幸!”李至英道:“姑娘但說如何相救,我李至英、我義龍幫肝腦塗地也必成了此事!”惜芷見說,心中大喜,輕聲道:“李大哥派人將這紙條帶迴湖廣清遠,交至厓海會即可。”李至英問:“那我怎生找到厓海會?”惜芷道:“李大哥派的人進了清遠後,在左肩上用紅筆寫下一個“海”字,便自會有人來帶你們去,但此法不可告訴過多人,不可流散到義龍幫外部。”李至英道:“我明白。但此去湖廣,若是快馬加鞭,來迴也要十日,也就是說厓海會的人十日後才可來到。這些日子姑娘在府內定要護陸二將軍周全。”惜芷道:“請李大哥務必快速將消息傳達,我怕日子久了會生變數。”原來阮惜芷知道張圭已經派人去向厓海會討要絹帛,現在厓海會一定知道陸尹琮被俘的消息,他們隻是苦於不知陸尹琮在哪裏,如果紙條沒送到的這些日子裏他們決定了什麽,這將都會影響陸尹琮的生死,是以阮惜芷一再要求義龍幫要快點將消息傳到。


    李至英點點頭,又問道:“姑娘,陸二將軍現在還好吧?”惜芷輕道:“他真乃人中之龍。雖然被俘,可一直泰然自若,仿佛風淡雲輕,於苦痛渾然不覺。”惜芷想起自己和憐玉在初五那日服侍完張莊陌很晚才迴屋,憐玉給自己簡單處理了一下手臂傷口,自己便拿著紙條和筆墨又迴到了那地牢之中。原來陸尹琮告訴阮惜芷救他之法便是讓他親筆寫個紙條,將他在潼川府的消息傳迴湖廣厓海會。正巧惜芷還認識義龍幫之人,便說此事可以辦成。於是她便在初五之夜又迴到地牢讓陸尹琮寫字,這陸尹琮寫完了字,忽然問道:“今日是何日?現在是什麽時刻?”他久在地牢,早已對外麵日月晨夕不甚了解,惜芷輕道:“正月初五,定昏將過,子時快來了。”陸尹琮見說現在已臨子夜,不由得對惜芷深夜還來相探深是感激,不由得拱手低頭道:“阮姑娘大恩大德,陸尹琮不敢忘懷!”惜芷連忙道:“閣下如此說,讓我慚愧不已!我做這點事,不及閣下反元大計之毫末!”陸尹琮經此一事,看到原來江湖外的女子還可有這等豪情,不由得對阮惜芷欽服敬佩。而惜芷拿到紙條後,迴來才和憐玉說了事情始末,兩人都想著要盡快將消息傳出,可無奈不思府不讓丫鬟外出,兩人才等到十一日這一天,憐玉隨眾下人買東西掩人耳目,而惜芷便來到這酒館傳信。


    惜芷走後,這李至英剛要出酒館,隻聽一陣鸞鈴聲響,卻見昏暗天色,瀟瀟冬雨,北風漫卷裏,二三十個走江湖打扮的人來到這家小酒館。他們無一不是帶著很嚴重的風塵之色,想來趕路頗久。這為首的一人穿著棕色衣袍,饒是風塵滿麵,仍掩不住俊逸瀟灑之態,此刻他眉頭微蹙,到了桌邊坐下,招唿小二燙酒上肉。


    李至英十分敏銳,他想了想,又迴來坐下,也讓小二上了一壺酒,在旁冷眼觀看。與那為首之人同坐一桌的一個人道:“喬將軍,這周邊咱們也都找遍了,有的人說看到了這一行人,有的說沒看到。說看到的無一不是指向這潼川府,西邊的人便說沒看到了,會不會二將軍就在這潼川府呢?”那為首之人道:“那咱們把這潼川府翻個底朝天,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二將軍!就怕我們費了事,二將軍先迴了!”說罷他倒了滿滿一碗酒,仰頭飲盡,飲完後並不停歇,抓起一塊羊膏便大口吃了起來。


    李至英聽了這番話,暗忖難道這夥人是厓海會的?可他究竟有江湖經驗,沒有立刻上去挑明身份,隻是緩步走到這為首之人桌旁,揀了個凳子坐下。


    隻見麵前這相貌俊秀的男子見了,非常客氣地拱手一笑:“兄台有何事見教?”李至英笑道:“倒也沒什麽大事,隻是看兄台似是遠道而來,便想和兄台說一樁這潼川府裏的事,權作兄台這場酒的下酒菜。”那人抿了一口酒,笑道:“兄台請講。”


    李至英道:“前些日子這潼川府來了百十號人,都是高頭大馬騎著,我們這小地方的人可真沒見過!”他看見麵前之人放下了酒杯,眉頭緊皺,凝神聽著,便繼續道:“可更讓我們覺得嚇人的,便是這幫人好像還押著一個人。這個人二十左右歲年紀,身形挺瘦的。”屋子裏這二三十人聽了這話,一下子都安靜下來,眼前這個俊秀之人更是神色緊張,直直地瞪著李至英,瞧他接下去怎生說。李至英見了這景象,心頭也確定了七八分。隻聽李至英繼續道:“後來不知怎的,他的名字倒流傳了出來,說這人姓陸,叫……叫什麽來著,”眼前之人一張麵皮泛著青色,身子微微前傾,李至英道:“哦對了,叫陸尹琮!”“哢嚓”一聲,眼前人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摔在地上打得粉碎,老板聞聲出來,見狀大喊:“客官,你打碎了杯子,一會兒結賬時可要算到酒錢裏的!”而這人猶如不聞,他喘著重氣,手緊緊握著桌角,李至英接著道:“我看到這人時,他可全身是傷,虛弱不堪,像是經常挨打呢!太可憐了!”“嘭”的一聲巨響,這人砸了一下桌子,忽然猛地一喝,站了起來,抓著桌子兩角,將這酒桌掀翻過來,桌上酒食嘩啦啦掉了一地。李至英連忙站起,眼前人雖是俊秀人物,可這發起怒氣來,真是宛如猛虎躍山林,惡蛟翻淵海一般令人心顫膽寒,隻見剛才還嚷嚷的酒館老板見狀張開了嘴閉不上,竟是呆在一旁宛如木雞!


    屋內二三十人紛紛站起,看著這為首之人,卻見他怒氣難遏,剛要說話,隻見李至英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衫,低聲道:“厓海會壯士,咱們借一步說話。”李至英付了錢,眾人出了酒館,外麵正在落雨,街上行人稀少,眾人轉到一處偏僻角落。


    隻見李至英拱手道:“在下李至英,四川義龍幫之人,敢問厓海會壯士高姓?”那俊秀之人拱手道:“原來足下是義龍幫會的!在下喬洛怯,湖廣厓海會中人。”


    這喬洛怯趕赴四川後,由於不知道陸尹琮去了什麽地方,隻得邊打聽邊趕路,是以慢了多日才輾轉至此,將目標鎖定在這潼川府。李至英起初不確定此人是不是厓海會之人,便想出這計策,他料定如果他真是厓海會之人,那兄弟有難這人則必會麵露憂急憤怒之色,果然被他料中,喬洛怯憤怒難當,他這才十分確定喬洛怯就是厓海會的。


    此時不等李至英說話,喬洛怯便接著道:“足下,你剛剛就知道了我是厓海會之人,那麽你也必定知道這陸尹琮正是我們厓海會的二將軍!卻不知你剛才說他被抓一事是真的嗎?”


    李至英道:“當然千真萬確!”李至英摸出惜芷給他的紙條,遞給喬洛怯道:“閣下當認識二將軍的筆跡!”喬洛怯因為剛進會不久,沒有看過陸尹琮字跡,他將紙條給厓海會兄弟看,一個人認得陸尹琮筆跡,當即道:“正是二將軍字跡!”喬洛怯一聽,眉頭緊皺,對李至英道:“李大哥,我二將軍怎地被抓到這不思府去了?這紙條又是怎生傳出來的?”李至英道:“我也不知他怎地被這夥人抓了,但是有兩位姑娘她們在府裏當內應,找到了二將軍,這紙條正是她們傳出來的!這不思府情況太過複雜,不知內中有多少人馬,就怕義龍幫全傾也救不出來二將軍!”喬洛怯看李至英將義龍幫全傾也在所不惜,不由得暗暗感激,他道:“李大哥高義,我在此先謝過!那我派人先將這消息快些傳迴湖廣,讓我們總會主來定奪!”李至英看到厓海會的人來了,想著讓他們自己人傳迴去更好,便同意此舉。喬洛怯派了五人拿著這紙條迴湖廣傳信,這五人快馬加鞭,冒雨疾馳而去。李至英便帶著喬洛怯他們迴義龍幫,幫中人見來了湖廣厓海會中人,都異常敬服喬洛怯,爭先恐後邀他喝酒吃飯。李至英與幫內人一說救人之事,群雄豪情激奮,都說傾義龍幫全力也必救陸尹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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