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觀劍沒有再勸說什麽。


    他和黃真衛其實都是一樣的心情。


    他們都不喜歡戰爭,不願意看到很多無關的人被牽扯到不屬於他們的恩怨裏。他們不希望看到萬民受苦,看到在家中苦苦等候的人等到的隻是他們家人戰死在戰場上的訊息。


    在這年春,無論是在陰山還是在陽山郡一帶的戰場上,每一次大戰之後,即便是捷報傳來,黃真衛在黑夜中行走在長陵街巷中時,聽到的也很少有歡喜的聲音,而是很多令人夜不成寐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大勢所趨。


    擁有再強的修為,也無法改變已經形成的大勢。


    李思死去,大秦雙相去其一。


    鄭袖的星火劍被破,接下來她座下的修行者,再也無法擁有她的加持,大秦王朝驟然失去了極為重要的力量,而且她的很多部下,很快就將會被殺死。


    秦攻楚,軍隊死傷慘重。


    巴山劍場割裂了膠東郡,東胡和烏氏聯手,在陰山之後虎視。


    靈虛劍門內變,岷山劍宗判出長陵,夜策冷逃離長陵....大秦王朝幾乎有大半的宗師或是背離長陵,或是徹底加入了巴山劍場。


    這是大秦王朝有史以來最弱的時候。


    誰能阻止燕、齊不出兵伐秦?


    有些人可以不考慮自己的未來,但一定會考慮王朝的將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很多人都會將自己的個人感情因素忽略不計。


    所以現在黃真衛覺得不是有很大可能燕、齊會出兵,而是燕、齊肯定會這樣做。


    因為他自覺換了他是那兩國的帝王,他也會這樣做。


    墨守城臨死之前,將這座城交給了他。


    他要守的並非是這城,而是這城中百萬計的大秦子民。


    不想令這長陵墮於戰火,這便是他來見澹台觀劍的原因,然而當戰火已然無法避免,他便隻有拚盡全力去贏得戰爭,不讓戰火燒入這座城。


    無數年以來,長陵強大的修行者層出不窮,而且很多都在當時獨領風騷,所以長陵一直被認為是天下氣運聚集之地。


    哪個王朝不想占有長陵為都?


    而那些和大秦交戰了很多年的將領們,哪個不想殺入長陵,在這座城裏施虐?


    澹台觀劍靜默的離開。


    他走得很急。


    因為他知道離開這裏之後,將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


    澹台觀劍還沒有迴到膠東郡。


    在可以俯瞰半個膠東郡的那座靠海山崖上,丁寧幾乎同時接到了兩封信箋。


    這兩封信箋分別來自燕、齊。


    信箋上的落款都很細氣,看上去很是謙恭。


    但是漆封卻都是金色的,加蓋著的都是皇印。


    丁寧拆開了這兩封來自不同國度,相差何以萬裏計,然而卻幾乎同時到達的信箋,嘴角流露出一絲微嘲的神情。


    信箋的內容也很是謙虛恭敬,都用很委婉的語氣闡述了兩位不同帝王即將出兵的計劃,同時希望巴山劍場給予支持,甚至共同出兵。


    同時兩位帝王還表示隨後就會有使者隊伍到來,送來一些他們希望巴山劍場接納的禮物。


    “都是要出兵,然後希望我們也能和他們聯軍?”趙香妃也來到了這片山崖上,此時雖然隻有她和丁寧在,但她和丁寧兩人議事,就已經代表著是整個天下戰略層麵的事情。


    不需要看兩封信箋的內容,光是看著丁寧的臉色,她就已經猜出了內裏所寫的是什麽,微諷的笑了起來,“他們當然不會請求,而是在形成這樣的事實之後,懇請你的支持,不希望你出手幹涉。”


    “沒有意外。”丁寧讓兩封信箋在手上變成飛粉,然後從窗口飛出,在陽光裏朝著海麵飄灑。


    “小事不能見人心,大事才可以。”趙香妃淡淡的笑了笑。


    丁寧轉過頭看著她問道:“你知道他們最希望見到的最終結果是什麽?”


    趙香妃似是有答案,但是沒有迴答,隻是看著丁寧笑而不語。


    “他們最希望見到的是,燕、齊聯手滅了秦,然後瓜分了秦楚,而將我們遏製在膠東郡。”丁寧說道:“那時膠東郡對於諾大的燕、齊而言,也隻不過是彈丸之地,就把我們視為一個天下最強的宗門,也形成不了威脅。”


    “他們的想法我並不在意。”趙香妃看著丁寧,道:“我隻知道我們不是白癡,而且元武和鄭袖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對付,我隻在意你想怎麽做,所以最終呢?”


    “既然大勢不可避免,最終會天下一統。”丁寧看著趙香妃,說到:“我會推動天下一統,但我依舊會用我的方式。”


    這句話別人聽不懂,但是趙香妃卻聽得懂。


    她笑了起來,“不需要背負那麽多軍隊的生死,便自然輕鬆,所以我隻需將自己當成一名純粹的修行者?”


    丁寧看著她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拋去這楚事,你本來就會變成更強大的修行者,你本來就很強。”


    “我會閉關修行。”趙香妃明白丁寧的所想,她很自然的應允。


    “我會去燕做些事情。”丁寧最後和她說道。


    “那你小心。”


    趙香妃隻是說了這一句。


    作為單純的修行者本身就是她很喜歡做的事情,而且她也很清楚,丁寧離開膠東郡去天下行走,在這種時候,無論去燕還是去哪裏,要做的就必定是會影響今後整個天下的大事。


    當趙香妃離開這片山崖之後,丁寧依舊對著麵海的那扇窗戶。


    有一名年輕的修行者走進了這間靜室,出現在了丁寧的身後。


    “你已經跟了我很久。”


    丁寧對著這名年輕人說道。


    這名年輕修行者是葉幀楠。


    從岷山劍會之後開始,他就一直成為丁寧的侍者,除了那些被丁寧所派去別的地方的時間,其餘時候都在丁寧的身邊。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是丁寧重迴修行者世界之後的第一個死士。


    葉幀楠不知丁寧要做什麽。


    所以他沒有迴應,隻是沉靜的站著。


    “我明白你覺得你欠我一條命,但是你現在對於我而言已經不夠強,作為近侍和死士都已經不夠強。”丁寧看著他說道。


    葉幀楠驟然感覺到了他的意思,心內掀起巨大的波瀾,雙手都微微震顫起來。


    在下一刹那,他躬身行禮,道:“您一定知道讓我變得足夠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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