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淒厲的軍令聲響起,側臥於坑中的軍士紛紛躍起的同時,一聲更為淒厲的破空聲已在烏氏國騎軍的最前沿響起。


    一道緋紅色的輕薄劍片自一輛馬車的後方飛出,瞬間加速至尋常人眼睛根本無法捕捉的地步,便落向那名剛剛射出一劍的巨人般箭手的咽喉。


    這名巨人般騎者身旁一名瘦削的騎者憤怒的低吼了一聲,也是一道飛劍飛起,叮的一聲響,撞開了這道緋紅色飛劍。


    然而與此同時,巨人般騎者身體下方的噗的一聲輕震,他所騎著的馬匹腹部就像一個熱水袋一樣被洞穿,一柄樸實無光的土色小劍無比陰險的從泥土裏鑽出,刺穿馬腹,接著洞穿馬鞍,刺向他的身體。


    這名巨人般騎者一聲驚怒的嘶鳴,在這頃刻間做出了反應,龐大的身體往上方掠起,雙手牽住青色的弓弦一絞,竟是硬生生的將下方襲來的這支小劍纏住。


    這名騎者雙臂上的皮甲不斷的爆開,氣浪如龍般在臂上湧動,蘊含著五境之上修行者強大真元力量的飛劍在他的弓弦之中劇烈的震顫著,一時卻不得脫。


    然而也就在此時,這名巨人般騎者後方的空氣裏,卻是落下了一道近乎透明的劍光。


    這名巨人般騎者感覺到了什麽,霍然轉頭的瞬間,這道劍光便是在他的頸間一劃而過。


    他的脖頸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紅線,接著整個頭顱隨著一股噴泉般的熱血,往上跳躍而起。


    無數驚唿的唿喝聲響起。


    這一刹那出現的不隻是這三道飛劍。


    至少有數十道劍氣引聚著天地元氣,切割在這支烏氏騎軍最前沿的陣中。


    剛剛從地上躍起的宿衛軍軍士看著那些從馬車裏或者馬車之後閃現出的劍光和身影,震驚得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支烏氏精銳騎軍衝在最前沿的數十騎者,顯然也都是強大的修行者,即便是數百軍士,在一刹那恐怕也無法阻擋住他們的衝勢,然而此時出現在他們身前的是近百名修行者!


    怎麽會突然有近百名修行者在這裏?


    就在他們震驚而來不及思考的這個時候,丁寧往上翻出提起的手掌已經握拳,往前伸出。


    明明很青澀的少年身影,此時在高處這握拳伸出,落在所有烏氏國軍士和遠處城樓上所有秦軍軍士的眼睛裏,卻是充滿了說不出的鐵血和強大的意味。


    數名傳令官也被這種強烈而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勢所感染,他們隻覺得渾身的鮮血都在這一瞬間沸騰了起來。


    “放!”


    數道也是前所未有的鐵血的軍令,同時從他們的口中噴薄而出。


    宿衛軍開始施射。


    這一刹那,宿衛軍許多人的反應還不一致,有些箭手和控製軍械的軍士還未跟得上軍令,但這軍令也並未要求他們齊整。


    這軍令隻是讓他們盡情的施射,讓他們將一切能夠高高拋飛到空中又重重墜落下去的東西,盡情的朝著前方的騎軍中砸去!


    此時這支衝破的烏氏騎軍已進三百步。


    從這山坡上往下,絕大多數秦軍的箭弩,包括一些重型的軍械的射程,已經正好落進這支烏氏騎軍的陣中!


    最為關鍵的是,這支烏氏騎軍前進的步伐,正被這些突然出現的修行者迫停!


    盡情,肆意,便往往意味著快!


    尤其是在如此鐵血的氣息的籠罩之下。


    一名宿衛軍箭手的手指瞬間麻木到沒有知覺。


    他都沒有注意自己在幾個唿吸間到底射出了多少箭出去。


    也直到此時,他才發現,經過一些不經意的丟棄的馬車和輜重的阻隔,這些騎軍在往上衝時,自然沿著一條最緩的山坡,馬匹和騎者的密度驚人。


    無數馬匹的慘嘶聲和血肉的爆響聲連成了一片。


    這支幾個唿吸之前還氣勢難以阻擋的烏氏騎軍血霧不斷的爆開,就像是一大片紅色的鮮花在不斷的綻放。


    馬匹和馬上騎者不斷墜亡,互相衝撞,即便是再好的騎者在混亂之中也無法控製住自己身下的坐騎,勝負隻在轉眼一瞬間,眼看著這支騎軍隻是因為那些突然出現的修行者的阻隔一瞬就要遭受滅頂之災,就在此時,為首那數十騎中,一名如巫師打扮的烏氏國騎者雙手連揮,口中不斷發出晦澀難言的厲吼聲。


    這數十騎衝在最前,直麵的是倍數修行者的劍,從上方墜落的箭矢和符器也自然將他們覆蓋其中,然而這數十騎卻始終是傷亡最小的一部。


    隨著這名巫師般模樣的修行者的厲吼聲,他和這數十騎前方的空氣裏驟然彌漫起濃厚的黑霧,不隻是遮掩住了上方的視線,就連箭矢墜落其中的速度都明顯減緩。


    與此同時,這名巫師身側的十餘騎驟然加速,如閃電般穿入不斷往上彌漫的黑霧,瞬間馬蹄聲已經切入宿衛軍的最前沿。


    “這是什麽手段?”


    見到這樣的畫麵,南宮采菽忍不住震驚的問道。


    “烏氏國的巫師,一些能夠利用靈骨改變局部氣候的修行者,究其理,便是這荒原之中有些強大的異獸身體骨骼內自然積蓄了天地靈氣,這些修行者能夠利用這些強大異獸的骨骼製成粉晶等物,再配合自己的真元,形成的一些獨特的手段。這些巫師在最早前並不算殺人的修行者,隻是荒原上一些想要改變極端氣候襲擊的牧民,然後得悟了這樣手段的牧民成為了守護一方遊牧部落的巫師,其手段也是代代傳承下來。”


    丁寧麵容平和的緩緩解釋道。


    在他低微的聲音裏,那十餘匹奔馬已經全部化為沉重的墜地聲,顯然已經全部被宿衛軍和宿衛軍前沿的那些修行者全部殺死,然而厲嘯聲和金鐵的震鳴聲以及切割血肉的聲音不斷響起,黑色霧氣已經往上彌漫至宿衛軍全軍,而那些聲音也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似乎就在眼前。


    郭鋒臉色異常難看的凝立在丁寧的另外一側。


    這些烏氏國的修行者的目標顯然是丁寧。


    丁寧是這場大戰的真正指揮者,也變成了此時唯一的破綻。


    若是丁寧被刺殺,那他也沒有信心贏得這一戰的勝利。


    一聲沉悶的爆響。


    前方的黑霧驟然分開,首先出現的並非是任何修行者的身影,而是一架沉重的符文戰車。


    看著這輛被巨力拋來而兀自整體震動不息的戰車,郭鋒的臉色更加凝重數分。


    然而丁寧的眼睛卻是微微的眯起,他在此時沒有去看那迎麵飛來的沉重戰車,隻是轉過頭輕聲對著南宮采菽道:“就用我先前和你所說的那幾劍。”


    自戰鬥開始,南宮采菽就自然成為了丁寧的近侍,她很清楚能夠殺死容姓宮女的丁寧無法按真元修為來論實力,但是她同樣清楚丁寧所受的傷太重,直到此時還未完全恢複。


    在丁寧輕聲而冷靜的聲音裏,她感知到了震飛這輛戰車的力量遠不隻五境,她也根本沒有信心和這種等級的力量對敵,然而此時,她還是始終凝立在丁寧的身側,而且選擇了聽從丁寧的話語。


    她全力出劍。


    劍光卻不像平時剛猛。


    一股晶瑩的水流出現在她的身周,然後如一條晶瑩的蛟龍,朝著前方飛去。


    這是雲水宮的劍意。


    雲水宮的劍意至柔。


    晶瑩的水流未與拋飛而來的戰車正麵相撞,隻是飛旋著纏繞了上去。


    當的一聲,不見敵人,但是這輛符文戰車發出了巨鍾敲擊般的巨大震鳴聲,晶瑩水流直接被震碎成無數晶瑩的水滴。


    “巫山雨。”


    丁寧微微的一笑,說道。


    南宮采菽沒有猶豫便斬出了第二劍,用出了丁寧要她施展的劍意。


    震碎的晶瑩水滴沒有墜落,溫柔的飄向前方的高空,墜落為雨。


    雨水不像張儀在墨園中領悟的那道劍意一樣擁有鋒銳之意,似乎沒有多少威力,然而卻像洗滌塵土一樣,輕易的洗滌掉空氣裏的黑霧。


    黑霧盡散,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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