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瞬間,胡京京口中鮮血狂噴。


    她隻覺得自己好像要將自己體內的鮮血全部吐出來。


    天空中那道無形的牆,卻是已經朝著那支騎軍落了下去。


    三千騎中那一名戴著虎頭骨麵具的修行者驚怒的厲嘯起來,在他身體上方飛繞的那五道血月往上飛起,狠狠斬擊在空中鎮落下來的無形牆上。


    無形的牆斷裂開來,化為更為具象的狂風和銳利劍氣,天空中如同多了無數巨大的透明劍刃狠狠衝向地麵。


    那五道血月隻是為這些騎軍贏得了一些時間。


    在這名戴著虎頭骨麵具的修行者驚怒的厲嘯聲裏,這支騎軍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紛亂的急劇往後退卻。


    散亂的透明劍刃落入散落的騎軍之中,一瞬間掀起大片的血狼。


    這些劍刃實際隻是殺死了二十餘名軍士,大多數波及到的都是來不及閃避的馬匹,在發現無法阻擋這樣的力量時,馬上的騎者都第一時間脫離了馬身。


    然而造成的混亂畫麵,卻是分外觸目驚心。


    “守城劍。”


    胡京京已經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然而比那些烏氏國的軍士還要震驚莫名的她還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叫出了聲音。


    然後她往前栽倒在地。


    在昏迷過去的前一瞬間,她還在想著,那明明是墨守城的劍意。


    在她的所知裏,黃真衛才是那名逼死她師尊的老人的傳人,但是這樣的劍意,為什麽沒有在黃真衛的手中出現過,反而出現在了此時厲西星的手中?


    厲西星沒有去管她此時的疑問和感受,他極為迅速的將一顆藥丸塞入她的口中,然後顯得有些粗暴的一拍,直接將這顆藥丸由她的喉間逼入腹中。


    他的注意力始終聚集在那支混亂的騎軍上。


    騎軍在竭力控製著陣型,但是卻始終不敢前進。


    他知道胡京京這名沒有完全聽從他命令的長陵少女這次恐怕賭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一抓,將胡京京背在了身上,在草叢中穿梭了片刻,然後手指深深的刺入泥土,再度扯出了一根銅線。


    銅線的下端連著更多的銅線。


    隨著他的發力,這些原本不是筆直鋪設的銅線甩動了起來,他身側荒原的草間出現了十數條波浪般的線路,就像是有很多名修行者在這片荒原中快速的穿行。


    然後他也往後退卻。


    這次他並未刻意的掩飾自己的身形。


    因為他知道最好的迷局是亦真亦假,隻有敵人的注意力被一些真實的畫麵吸引,才會忽略有些刻板的痕跡。


    三千騎退後了五十丈,重新穩住了陣腳。


    看著前方荒野裏那些草浪,尤其是厲西星退卻時帶起的一道煙塵,顯然是這支騎軍最高將領的那名戴著虎頭骨麵具的修行者沉默了片刻,然後他發出了幾個意義難名的音階。


    他身旁數名騎者同時出聲,似是要反對,然而迎來他更為嚴厲的數聲嗬斥聲。


    他身周無人再敢出聲。


    三千騎開始後退,消失在身後的夜色裏。


    這名將領也下了馬。


    他的戰馬也隨著騎軍的撤退而被一起帶走。


    當馬蹄聲都近乎消失,這名將領背上的一柄彎刀又如血月般飛了起來。


    這柄彎刀越升越高,許多個唿吸之後,這名將領的身後荒原裏傳來了一陣枯草折斷的聲音,又很快到了他的身側。


    一頭巨狼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這是一頭體型遠超尋常野狼的青色巨狼。


    巨狼的背上有著鞍座,甚至還有捆縛著一些食物和厚毛毯。


    這名將領拍了拍這頭巨狼的頭顱,然後坐上了鞍座。


    ……


    藥力在胡京京的腹中發作。


    狂暴的藥力衝入她體內的經絡之中,無法迅速的令她經絡中的破損處重生,然而卻深入她的骨髓,刺激著她的氣血大量的滋生。


    新生的痛苦讓胡京京很快醒來。


    然後她又吐了一口血。


    “你最好不要抬頭,否則隨便一根草葉都有可能劃瞎你的眼睛。”


    在她下意識的想抬頭看清周圍的景物時,厲西星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廓。


    她徹底清醒過來,醒覺厲西星背負著她在草叢中快速的奔行。


    “我們成功了?”她聽話的沒有抬頭,同時虛弱的問道。


    厲西星沉默了數息的時間,道:“騎軍退了。”


    胡京京感到了欣喜,然後她才感知到了體內霸道到難以想象的藥力,這才開始關注自己的身體,才開始震驚起來,“這是什麽丹藥?”


    “白骨生血丹。”厲西星很簡單的迴答。


    “這是韓…”胡京京不可置信的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是昔日韓皇宮裏的最強療傷丹藥。”厲西星依舊很簡單的說道:“正是有這樣的丹藥在身,所以父親才放心我在這裏生存。”


    胡京京更加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然後厲西星接著說道,“但這也是最後一顆。”


    胡京京呆了數息的時間,才有些艱難的說道,“謝謝。”


    厲西星沉默片刻,道:“不用謝,之前那騎軍出現時,我也沒有來得及想到任何兩全的方法。”


    胡京京的臉貼在他的背上,他背上的皮毛已經全部被鮮血浸透,此時被寒冷凍結得如同煮過的皮革一般,但是在他急劇的奔跑下,依舊有一些熱意從他的背上散發出來,令此時重傷的胡京京感到溫暖。


    她猶豫了許久,問道:“你怎麽會墨守城的守城劍。”


    厲西星也猶豫了很久。


    他恐怕是所有長陵年輕才俊中最不會說話,也最不擅長和人說話的,然而此時他還是覺得要說些什麽。


    “不要恨墨守城。”


    他猶豫了很久之後,認真的說道:“他所做的事情並非是為他自己。”


    “你的意思是隻要並非為自己,那這個人往往就是高尚的麽?”胡京京想到了那夜的劍光,聲音冷了起來。


    “再恨他也已經死了。”


    厲西星沒有反駁她的說法,他也能理解她的感受,“至少對於我而言,他其實才是最懂得置身事外,控製長陵平衡的人。”


    胡京京不明他的意思,便沉默的接著聽著。


    “他會設法彌補一些人的錯誤。”


    厲西星接著說道:“在我被逐出長陵之前,長陵那些和我同齡的人都打不過我,若是我以岷山劍宗為目標,我應該比端木淨宗他們更快的進入岷山劍宗,但是我被逐出了長陵。他教會我守城劍,是對我被放逐到這裏的補償,以及對我在這裏所做的事情的獎賞。”


    胡京京艱難的唿吸著,慢慢的說道,“我承認他對你而言是一個好人,但對於我們寶光觀而言,他卻是個罪人。隻是他已經死了,所以我不再對他做什麽評價。”


    夜色已經深沉。


    一切都像得到了洗刷一樣,終究歸於黑色。


    一直垂著頭,彎腰疾行的厲西星停了下來。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胡京京問道。


    厲西星慢慢的轉身,冷漠的說道:“接下來我們可能哪裏都去不了。”


    聽到他異樣的語氣,一直聽著他的話沒有抬頭的胡京京抬起了頭。


    她和他一樣抬頭,看著遠方的黑夜。


    “有人追來了?”她輕聲的問厲西星:“比我們厲害得多的修行者?”


    厲西星沒有迴答。


    “你走吧。”胡京京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一個人應該走得掉。”


    “不要說話,不要阻礙我思考問題。”厲西星有些蠻橫的冷聲說道。


    胡京京的眉頭深深的蹙起。


    她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掙紮。


    因為此時厲西星已經將她放了下來,手握住了長劍的劍柄,卻隻是凝立在她身前不動。


    遠處的黑夜裏,終於出現了一絲異樣的聲音,接著化為一道破空而出的颶風!


    一條青色的影跡,帶著無數枯黃碎草,帶著狂風,衝黑夜中衝出,蠻橫的闖入她的視線!


    “獠!”


    “你就是獠!”


    一聲帶著奇異嘶鳴的聲音,在黑夜裏帶著無盡的隱怒響起,就像有黑色的火焰在夜空裏蔓延而來。


    厲西星的眼睛微微的眯起。


    看著那頭代表著烏氏王室的青色巨狼,他的身體裏開始泛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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