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出身何地?”


    接著,青曜吟看著丁寧依舊平靜的眉眼,認真問道。


    丁寧不卑不亢的答道:“白羊洞,丁寧。”


    “白羊洞?”


    青曜吟一陣愕然。


    他在問丁寧之時,腦海之中已經出現了數個顯赫的修行地的名字,在他想來,丁寧應該是出身於這幾個修行地的修行者,然而白羊洞這樣的字眼卻是極為陌生,他花了一些時間才隱約想起,這似乎是長陵一個極不出名的修行地。


    “了不起。”


    青曜吟又沉默了片刻,然後看著丁寧說了這一句。


    丁寧沒有應聲,隻是平靜的等待著。


    青曜吟眼中的憤怒和不解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欣賞和可惜之意。


    “你的身體問題太大。”他看著丁寧發根處的點點白霜,感受著丁寧體內的五氣,緩聲說道。


    丁寧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所以我一定要贏得劍會,擁有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的機會。”


    青曜吟目光微閃,也點了點頭,道:“不錯。”


    “你可以走了。”


    然後他點了點遠處的一座青色殿宇,道:“那裏就是出口。”


    丁寧微躬身致謝,然後準備放下左手一直抓著的玄霜蟲離開,然而就在此時,青曜吟的眉頭卻是微動,道:“我說的話的意思,你到底明白了沒有?”


    丁寧抬起頭來,說道:“前輩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再參加這比試,可以直接從那裏離開?”


    青曜吟沒有想到丁寧完全領會了自己的意圖,不由得一怔,下意識道:“你真的明白?”


    “既然前輩說我的做法是對的,那前輩不出現,我也可以用很小的代價解決這些皇蟲,順利通過這場比試。”丁寧平和的看著青曜吟,道:“前輩直接對我明說了那座殿宇是出口,意思應該就是讓我不需要再留在這裏,隻是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前輩為什麽要阻止我殺死那些皇蟲,還有為什麽要出手殺死這些玄霜蟲。”


    丁寧看了一眼遠處的深紅色荊棘海,接著說道:“既然讓許多選生進入這片荊棘海比試,想必這裏麵的玄霜蟲和皇蟲的族群極多,在我此處的這些玄霜蟲和皇蟲應該隻是其中的一支而已。”


    聽到丁寧這樣的見解,青曜吟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想明白了這些異蟲的異變是一環套著一環,對於你而言,破環隻需要破壞其中某個環節,便如我們修行者體內的真元循環中的數條經脈堵塞,便組成不了完美的循環。但我所做的事情,使之形成一定的循環,並最終令我得到想要的東西,其中的相互影響,卻是十分的複雜。有些族群需要保持一定的數量,才不會自然的滅絕,有些族群必須形成足夠的力量,才不會被淘汰。”


    說到此處,青曜吟微頓,目光卻是停留在了丁寧手中那條深紅色長蟲上。


    然後他帶著一絲異樣的凝重接著說道:“在這演變和產生循環的過程中,最忌諱的事情莫過於捕食和被捕食的天敵關係,比如荒原中的野兔的天敵是鷹隼,野兔生來便是鷹隼的食物,天生就對鷹隼畏懼。然而若是有朝一日某個野兔族群因為某個不可知的變化,對鷹隼不再畏懼,甚至因為一些意外產生了對抗鷹隼的能力,那這個循環就會被徹底改變。就如我們人類在遠古之時,茹毛飲血,根本無法和荒古獸類抗衡,那時天地的主宰自然便是強大的獸類,然而當人類懂得製造一些武器,甚至有修行者出現,我們人類便開始徹底改變了這方天地,成為這方天地的主人。”


    丁寧看了一眼手中的深紅色玄霜蟲,又看著這支被青曜吟滅殺掉的玄霜蟲族群,他徹底明白了青曜吟的這些話語,他左手微鬆,就要放下手中的玄霜蟲。


    然而就在此時,青曜吟的聲音卻是又響了起來。


    “我自然不可能為了這一條玄霜蟲再單獨出一劍。”


    青曜吟看了丁寧和他手中的玄霜蟲一眼,淡淡的說道:“難得你能想出這樣的破環方法,逼我出來相見,也算是有緣,若是你不嫌它長得太過難看,不想替我殺了它,你可以帶著它離開此處。”


    丁寧一怔。


    他豈會聽不出青曜吟這是有意相送之意,雖然這頭玄霜蟲似乎在這片密地之中極為常見,此時所見力量也並不算強大,但最終可能會成為這片密地的食物鏈中的一環而徹底滅絕,這本身不是世間自然產生的族群,到時世間恐怕隻剩下自己手中這一條,且自己手中這條至少是這個族群的頭蟲,最為關鍵的是,既然青曜吟這樣的人物有意提出相送,那這頭玄霜蟲將來恐怕會產生一些不可預知的可能。


    “多謝前輩。”


    沒有任何的猶豫,丁寧再次對青曜吟致謝。


    “不必客氣。”


    青曜吟揮了揮手,卻是自行轉身離開,隻是在已然動步之時,淡淡的補了一句:“至少這玄霜蟲皮堅肉厚。”


    丁寧眉頭微蹙,看了一眼手中的這條玄霜蟲,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深紅色荊棘叢,他再次領悟了青曜吟的意思。


    他將左手往前方伸了出去,然後把手中這條玄霜蟲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身前,在深紅色荊棘叢中行走。


    深紅色荊棘上的叢叢細刺刮擦在玄霜蟲的身上,大多紛紛折斷,卻是根本刺不進玄霜蟲的身體表皮。


    這條玄霜蟲在丁寧的手中不斷微微顫動,似乎也有些吃痛,然而卻越來越不敢隨意動彈。


    一蟲一人在深紅色荊棘海中行進。


    崖上幾乎所有觀看劍會的官員和來自各修行地的修行者看著這樣的畫麵,全部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都看出了青曜吟的意思。


    那座青色殿宇在丁寧的眼睛裏距離他還很遠,然而在所有居高臨下觀看劍會的人眼裏,那座青色殿宇卻是距離丁寧最近的一座。


    ……


    “需要阻止他麽?”


    看著這樣的畫麵,澹台觀劍轉頭看著淨琉璃問道。


    他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樣的話語。


    兩次的意思都是一樣的,岷山劍宗自有規矩,他不想青曜吟對丁寧造成任何的影響。


    但是淨琉璃依舊沒有任何猶豫,依舊異常堅決的搖頭:“不需要。”


    大概是覺得需要給澹台觀劍一個解釋,她接著緩聲道:“青師叔原本不會出現,既然被他逼著出現,這自然也是他的本事。這種意外原本就是他造成的,又如何能算人為破壞了劍會的規矩。”


    澹台觀劍點了點頭,沒有表達異議。


    他看著丁寧穿行在深紅色荊棘海中的身影,眼睛裏再次出現了感慨和讚歎的神色。


    此時其餘選生或者還在遭遇玄霜蟲的威脅,在玄霜蟲異變時和謝長勝一樣乘機逃遁,或者在設法殺死玄霜蟲,而有些選擇在荊棘叢中穿行的選生,則還在遭遇其它不同的威脅。


    既然青曜吟已經為丁寧指明了出路,並賜予丁寧一條這樣的玄霜蟲,那丁寧的前方肯定是一片坦途,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之物,所以不出意外,丁寧又將是第一個通過這場比試的選生,而且他會是付出代價最小的選生。


    隻是他對淨琉璃的說法沒有異議,卻不代表著其他人沒有異議。


    隻是在數十息的時間過後,他和淨琉璃身後的石窟通道中,出現了一道黃色的身影。


    這是一名神色拘謹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尋常黃色緞袍,顯然不是岷山劍宗的修行者,也並非配合這場劍會的朝中官員,卻不知為何能直接出現在這裏。


    在澹台觀劍和淨琉璃的身後數十丈外他便止住了身影,躬身行禮。


    然而不等他開口,淨琉璃的臉上卻已經泛出了一絲冷笑。


    “迴去告訴你那姓容的主子。”


    她連轉身都沒有轉身,便嘲諷的冷聲道:“插手劍會,對劍會有意見的想法都不要有。她認為青師叔讓丁寧直接勝出不公?你告訴她…和青師叔的這片養殖場對於岷山劍宗的意義而言,十個劍會都比不上。”


    “還有。”


    她不屑的冷笑了一聲,接著對身穿黃袍的中年男子說道:“你告訴你那容姓的主子,若是不想被我轟出去,便好生呆著看戲。她以為她什麽身份,敢來對我說三道四?如果不想變得太過難堪,那便不要自找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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