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勿勿而過,十月將盡,山中天氣已是很冷,落木蕭蕭,朱文羽和瑪雅進山都已近半年了。這一次兩人均是重傷入山,若非得遇張無忌一家,恐怕已是屍骨早寒了。


    這日,明昭醒來出屋,開心地大叫:“瑪雅姐姐,瑪雅姐姐,快出來,下雪啦,下雪啦!”興高采烈地奔出屋去,在野地裏盡情歡鬧,白白的雪上留下一個個雜亂的腳印。


    瑪雅也開心地打開門去,唿吸著山野間清新的空氣,和明昭一起手牽著手在那果園之中繞著光禿禿的果樹四下打轉嬉鬧。


    趙敏也打開門來,叫道:“明昭,快迴來。”


    “怎麽了?媽?我再玩會嘛。”張明昭撒著嬌道。


    “別踏壞了雪,這雪正好練輕功。”趙敏笑道。


    “好啊好啊,練輕功嘍,練輕功嘍。”明昭大覺好玩,拍手笑道,說罷已是展開身形,運起輕功,在那果園之中踏雪而行,想來以往趙敏也曾在這雪地之中教明昭練過輕功,明昭駕輕就熟地自顧自便練了起來。


    瑪雅內功雖破,趙敏在教她“萬花劍法”的同時卻也教了她一些輕身功法,和明昭一道你追我趕,在那雪地之中亂竄亂行,雪地上留下兩道腳印,隻不過二人輕功均已有些根底,比之尋常之人的腳印已是淡了許多,在這寸餘厚的雪地這上,居然並未踏飛雪層,露出平地,而隻是將那雪踩得薄了一層。


    細細看那腳印,隻見張明昭的小腳印居然比瑪雅還淺了一分半分,可見明昭的輕身功夫已是高出瑪雅半籌!原來瑪雅內功盡失,雖因年紀大了幾歲,學武功招式比明昭領悟得快一些,進境也快些,但卻不如明昭已打下不俗的內功功底,有內功作底子,施展輕身功夫之際提氣換氣自是自如許多,輕身功夫自也比瑪雅高出一層了。


    趙敏任她二人自顧自地在穀中空地上練著輕功,自己卻迴到屋中,替家裏人準備早飯。可憐曾貴為堂堂蒙古郡主,父親察罕特穆爾曾是蒙古當朝大將軍,位高權重的汝陽王,自小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說下廚做飯,連件衣服都未曾自己動手洗過,此時卻如農家村婦般一日三次繞著鍋台轉,張羅著家人的飯食,事事須得親自動手,連原本細嫩的雙手都已粗糙了許多。隻是她愛張無忌至深,雖是貧寒操勞,但與相愛之人相依相伴,再苦再累也覺心中甜美。蒙古女子敢愛敢恨,恨的時候是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愛起來卻也是愛入骨髓,為所愛之人無論吃什麽苦、受什麽累都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卻說朱文羽已將陰蹺陽蹺衝脈帶脈各脈盡數練通,武功已是恢複了八九成,他那易氣養生訣道家內功對於固本培元也頗有效驗,恢複極快,隻是任督二脈之中的散亂真氣零散如舊,若想完全恢複,非得打通任督二脈不可。這日張無忌命明武明遜兄弟倆在屋外護持,自己則到朱文羽房中,令朱文羽脫去上衣,盤坐床上,命他凝神閉目,鎮懾心神,眼觀鼻,鼻觀心,著意體內各處經脈的真氣流轉,潛運第一層乾坤大挪移心法,自己也端坐在朱文羽對麵,一手置於朱文羽頭頂神庭穴,一手貼於朱文羽小腹氣海大穴,微閉雙目,暗運真功,兩股雄渾無比的真氣自神庭和氣海兩處要穴沛然湧入朱文羽體內,引領朱文羽自身真氣,直衝任督二脈!


    這任督二脈乃人體之中奇經八脈之二,黃帝《難經》中有雲:“督脈者,起於下極之俞,並於脊裏,上至風府,入屬於腦。任脈者,起於中極之下,以上毛際,循腹裏,上關元,至喉咽。”此二脈乃修習內功之人最難打通之經脈,若是能打通“任、督二脈”,體力真氣便可周走全身經脈循環不絕運轉如意,互為助用,便意味著功力陡然上升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無數習武之人,窮畢生之功也未能打通任督二脈,功力到了一定階段便已止步,再也難有進境,最多隻是二流高手之列。而對朱文羽來說,那易氣養生訣內功乃道家先天正宗內功,頗有所成,體內的真氣已是不凡,武功早已步入一流高手之境,但任督二脈未通,難得再有精進,若是這次再打通任督二脈,則立時跨入超絕高手之列,可與任何一個名門正派的掌門幫主一較高下並駕齊驅了。


    不過這任督二脈前後貫通身體上下,乃是最不易運勁著力之處,要運轉內力自行打通二脈,談何容易?需得極強的功力不可,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由外力引領衝脈,強行打通任督二脈。此時朱文羽尚餘任脈督脈之中的散亂真氣需得運功收攏集聚,又要凝聚內力強行衝脈,實是無能為力,幸得張無忌的九陽神功相助引導,再帶動朱文羽已歸集於十二正常經的雄厚真氣強行衝關。衝關之時絕不可受身外任何幹擾,若是心神被擾,真氣走岔,輕則走火入魔,全身癱瘓武功盡廢,重則嘔血而亡,萬萬不可小視,因而雖在這深山之中,無人紛擾之境,張無忌猶自命明武明遜兄弟替二人護持。


    兩大道家神功相合,那種潛力已是無可阻隔。隻見二人頭頂都有隱隱白霧騰起,兩人均是大汗淋漓而下,卻都是閉目凝神,心神遊於無我無相之境,於身外之物無絲毫感觸,但那體內真氣流轉運行的任何細微變化卻都了然於心。


    兩股真力在朱文羽丹田中不斷纏繞盤旋,朱文羽隻覺丹田處有如一團炭火,暖暖的熱熱的極是舒服,這團炭火隨之化為一股熱流,先是遊走於十二正常經,再入陰維陽維,陰蹺陽蹺,帶脈衝脈,又迴到小腹之中。然後自小腹之處下行,運轉到會陰之處,再向後至骶部長強穴,沿脊柱上行,過風府,直出百匯,此便為奇經八脈中的督脈,張無忌小心翼翼地以內息時時感應朱文羽體內真氣的遊走,隨時防止偏差。


    打通任督二脈乃是極為艱難之事,直費了大半日功夫,方才打通了督脈,還把張朱二人累了個一身的汗,疲憊酸軟。


    次日,朱文羽抖摟精神,又開始打通任脈,不過這次大約因為督脈已通的緣故,比打通督脈倒是快了許多,但也費了三四個時辰方才大功告成,任脈一通,朱文羽不但不覺疲累,反而精神奕奕,走出屋外略略活動活動手腳,隻覺全身舒泰,似乎一身上下充滿勁力。


    “你試試朝那邊打一掌看看?”張無忌指著三丈餘外的一個蓋著雪的土堆笑道。


    朱文羽依言暗運內力,遙遙向那土堆淩空劈上一掌,隻聽一聲悶響,那土堆上的雪不但一下被刮地無影無蹤,連雪下的凍土居然也一下被掌風削去了三四寸。朱文羽目瞪口呆,便是在他受傷之前,在如此遠的距離上發出劈空掌,又是在這寒冬之中被凍得結實的土堆,也就能刮去覆雪,頂多再帶起一層浮土而已,此時的功力比之以前似乎大了不止一倍有餘。


    “羽哥,你的傷好了?”正在山穀空地中和明昭一起嬉玩打鬧練輕功的瑪雅見朱文羽出屋,早就往這邊瞧來,見他一掌將土堆削低了一大片,心頭大喜,飛身朝這邊奔來,遠遠地便問。後麵又是跟著明昭這個小尾巴。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瑪雅已改口叫朱文羽為“羽哥”了,朱文羽聽起來也極是自然。


    “嗯。”朱文羽點點頭,迴頭高興地對張無忌道:“師父,這乾坤大挪移心法果然神妙,我的內力似乎增加不少。”


    張無忌搖搖頭道:“這並非乾坤大挪移之功,乾坤大挪移隻是一門運勁的法門,讓你的潛力盡可能地發揮出來,並非增強了你的內力。你現在感覺比以前勁力強許多隻是因為你現在任督二脈已通,真氣流轉不絕罷了。”


    “多謝師父成全。”朱文羽對著張無忌拜倒在地。


    “起來吧。”張無忌扶起朱文羽,道:“從明日起,我們再接著練乾坤大挪移第二層。”


    “是,師父。”朱文羽恭恭敬敬道。


    本來依著朱文羽的內功,易氣養生訣雖不如九陽神功那般氣勢極盛,使起來頗有些霸道,卻也是道家先天真氣,平和穩實,底子極厚,潛力頗大,後勁悠長,修習乾坤大挪移心法本是順理成章之事,隻是張無忌怕朱文羽重傷初愈未久,經受不住,便徐徐地一步步教他,直等前一層完全領會練熟了再授他更上一層,直又練了一個多月,眼見年關將近,朱文羽已練到了第六層。


    張無忌當年和小昭一起被困在光明頂的地道之中,不過半日之間將乾坤大挪移心法練到了最高層第七層,此時見那朱文羽也練到了第六層,十分欣慰,隻是朱文羽練這第六層已稍感吃力,連著練了十來天也沒完全練好,張無忌已知朱文羽的內功比之當年自己還是稍稍差了一截,當年他自己是在冰火島上練了數年的武功,後來又學了九陽神功,又在那布袋和尚說不得的“乾坤一氣袋”中打通了任督二脈,自然比之朱文羽這自己琢磨著練著玩的易氣養生訣要高明出一層了。張無忌便命朱文羽不可強練,隨之自然,第七層以後再練。但饒是如此,以朱文羽的易氣養生訣內功和這六層的乾坤大挪移,武功也已登堂入室,武林之中已難尋敵手,這世上恐怕也隻有師父張無忌能更高一籌了,其餘之人已很難再是他的對手。隻不過朱文羽深山練功,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究竟達到什麽程度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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