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去吧去吧,一切按原來想的一步步來,有什麽事隨時告訴我。”大先生一邊咳一邊連連揚手。


    尤總管連忙一邊替大先生輕拍背,一邊應道:“知道了,放心吧,大哥,都好好的,我隨時盯著呢,大哥。”


    “嗯,去吧。”大先生咳得更厲害了。


    那戴興成似乎對去成都之事並不十分著急,也許是因為魏國公徐達也還隻是在路上,因此隻是不急不慢地出直隸,入湖廣,一路向西。從京城出來才第四日上,朱唐二人便已追上了那戴先生的馬車,不敢再趕過他前頭,隻好也跟著馬車不急不慢地往前趕。卻見那戴先生每日裏日上三竿才起程趕路,天不黑便住店歇宿,一時又進茶樓和那馬車夫一起喝兩杯,優哉遊哉的,不像是去趕往成都有要事,倒似是在遊山玩水一般。朱文羽跟了幾日,心中越想越不對,總覺得有什麽問題,卻又說不上來,急得隻想衝出去把那姓戴的抓過來問個明白,卻被唐韻一把拉住,朱文羽也心知莽撞容易壞了大事,隻得按捺住性子,眼巴巴地看著那戴興成優哉遊哉地趕路,自己二人也隻能傻子似的或近或遠緊跟著,任憑心裏如同揣了二十五隻耗子般的百抓撓心,眼中都快冒出火來了,隻想能拿一根鞭子在那戴興成屁股上狠抽一兩鞭子好讓他跑快點。


    那戴興成心中卻是狂笑不已,按二先生尤總管的授計,自己領著朱文羽一路向西,正如大先生所料,哪怕朱文羽身為一流高手,自己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朱文羽也絕不敢動自己一根寒毛,還被自己有意東停停西等等地耗著幹著急,便如一頭被拴上了繩的毛驢,哪怕是急得跳腳,也隻能屈服在那根韁繩之下。而此時那韁繩卻拿在自己手中,朱文羽則是那頭被自己牽著走的驢,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而最讓他開心的則是大先生早已安排在成都設下了一個死局,明明自己是牽著韁繩把朱文羽這頭毛驢送到一把鍘刀下麵去,而這隻笨驢卻還是一無所覺地無可奈何地跟著自己,不但一點脾氣也沒有,死到臨頭都還渾自不知,這種情形實在是讓戴興成心情十分的好,不急不慢地趕路之時,連看沿路的風景之時嘴中都是哼著小曲的。


    不過朱文羽究竟不是那種急性子的人,跟了那麽十來天,眼看著那戴興成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趕路,朱文羽心情倒也慢慢平複下來。反正那戴興成此去成都乃是為魏國公之事,他自己不急說明所訂時日尚早,不用急著趕路,那就算他路上快些,早些到了成都府,日子未到,魏國公仍在半路上,到了也是白搭,那麽他朱文羽趕過去自然也就白搭了。想通了此節,心中平靜許多,這日子便好過了許多,上迴從四川迴來和唐韻兩人一路走的是水路,此次又是二人同行,卻是騎馬走的旱路,來去路途不同,風景自也不同,正好也可以順道欣賞一下沿途的美景,如今春深夏近,到處都是碧油油翠綠一片,百花也正怒放著,樹上的葉子也長出來了,原野裏彌漫著一股泥土的清香之氣,此時放鬆心情,和唐韻有說有笑,倒也不覺日子難過了。有時偶爾探聽到有些什麽景致在沿途附近,便也撇下跟著的戴興成的馬車,快馬打個來迴,看看景致,再快馬趕迴,依舊能看到那馬車仍在不緊不慢地趕路。就算有時稍耽擱了一兩日也不怕,反正知道此行要去的地方,朝前趕趕,過不兩日又能看到那輛跟了數十日的馬車,又依舊遠遠地綴在後麵跟著。


    一路上每到一個州府,朱文羽都抽出空來找找當地的丐幫分舵,給留守京城的沙漠發一個飛鴿傳書,告訴他自己二人已到哪了,再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從京城傳來。不久便得知那南宮靈已從山東日照南宮世家出門,一路快馬趕往成都,至於京城中的魏國公府,卻是平靜如恆,沒什麽動靜。不過朱沙二人都心中暗知,這一切都隻是表麵上的平靜,連魏國公都會冒天下大不諱地私自擅離駐防之地,偷偷前往成都府,可見一來會商之事十分緊要,就算是冒險也是值得,二來也可見此時天衣盟已是不甘雌伏,已即將有所大的動作,甚至於即刻便會舉事掀起大亂。朱文羽心中暗急,隻盼此次成都之行能獲天衣盟圖謀的實據,稟明朱元璋,以早日鏟除大明朝廷的這一絕大隱患。


    這一路穿直隸,入湖廣,快到湖廣西境時,慢慢地山漸漸多了起來,馬車不再方便,那戴興成便也換成了騎馬,沿著入川古道,翻群山,穿溝穀,人煙漸少,朱唐二人不敢太過靠近,怕那戴興成發現,隻是遠遠的跟著。好在那戴興成居然是一點沒察覺自己已被人一路從京城跟了一個來月幾千裏地,朱文羽心中暗笑這個姓戴的真是夠笨的。


    那戴興成心中也是在暗笑,可笑這朱文羽以為自己不知道他跟著,一路上還裝模作樣地一時跑到前麵,一時落在後麵,一時又有一兩天不見蹤影。其實自己根本不用去找也知道朱文羽會跟著,正因事先便知,因此無論朱唐二人如何躲來躲去,一會在前一會在後,戴興成都能很容易地發現他們,卻又裝作毫無所覺的樣子,相反,有時一連一兩天看不到二人,心中反而有點發慌,故意拖拖拉拉走走停停,一直等到朱唐二人又重新能跟上了,才放心的重又優哉遊哉地繼續朝前走。直到川境平原之上才又買了輛馬車,繼續朝西前行。


    如此,朱文羽、唐韻、戴興成,再加上和戴興成一路的車夫,四個人便如唱戲一般,一邊願意跟,一邊願被跟,各懷心思,一路向西,直入川境。這一路上不急不慢地,竟然走了有五十來天,天氣已是入夏了。重慶府乃是去往成都的必經之地,朱文羽又想起上次出川之時,在那重慶府的朝天門碼頭一戰,江水依舊,卻早已沒有那祖江生祖兄弟的身影,卻不知上次他究竟能否逃出生天,朱文羽不禁生出一陣感慨,本想留幾日好好打探一下祖江生的消息,但那戴興成居然在客棧中住了一晚便繼續西行,弄得朱文羽隻好打消尋訪祖江生的念頭,一心一意先跟著戴興成再說,隻能有機會迴來再行尋訪了。


    眼見離成都日近,朱文羽知道此事幹係重大,不禁打起精神,一心要弄明白天衣盟的底細,拿到真憑實據,一舉將天衣盟鏟滅。


    那戴興成一路前行,眼見得快要靠近成都府了,突然車頭一偏,並不入城,反轉向城南而行。


    “這家夥想幹嘛?去哪?”朱文羽暗自嘀咕。


    隻見那馬車先轉向城南,繞過城牆,直奔城西而去,再跑得二十餘裏,隻見鄉野之間,低坡腳下,入眼的有一戶大大的宅院,高高的院牆,牆內樓屋重重,鱗次櫛比,顯是一戶殷實富裕的莊戶人家,門口是兩盞大的氣死風燈,莊院的朱紅大門的門楣之上有兩個鬥大的隸書大字“蔣府”,那馬車停在那蔣府宅院門前,便有人打開院門,馬車直朝院中而入。


    朱文羽一直便沒想明白到了成都之後那魏國公會在哪與餘世雄以及別的幾個“朋友”會麵,此時看到這戶莊院,才恍然大悟:“想來此處便是那天衣盟在成都的巢穴了。”心中不禁一陣興奮,辛苦這麽久,跟了幾千裏地,總算是有所收獲了。


    朱唐二人可不能如戴興成般大搖大擺地入府,朱文羽打個手勢,二人將馬頭一歪,隱身到不遠之處的樹林之中。


    “韻兒,如今天尚未黑,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晚上我再來打探消息。”


    “嗯,那我們住哪?羽哥。”唐韻點點頭道。


    “在這周圍找個莊戶人家,給些銀子,借住幾天吧。”


    二人四處走了走,隻見那蔣府的莊院占地頗大,院牆之外卻是莊田,最近的鄉農的土屋也在院外七八十丈開外,沒奈何,隻好找戶最近的農家,偽稱自己兄妹二人乃成都府中的富家公子小姐,出門遊玩,借住幾日。朱文羽乃中原口音,便不隨便開口,隻由唐韻上前借宿。唐韻走過幾年江湖,也曾有過這種借宿的時候,自然輕車熟路,拿了銀子,帶著甜甜的笑,說些好話,那戶人家中隻有年老夫婦二人,見唐韻長得又美,嘴裏跟吃了蜜似的,拿出的銀子連房子都能買得下來,自是滿口答應,收拾了一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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