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甲板上的陳聯看朱文羽居然想先行避開大珠,不及阻止,那船已近大珠三四丈,心知此番在劫難逃,絕望地閉上眼睛,閉目待死。


    朱文羽驚出一身冷汗,那大珠巨石黑黑的影子已是迎麵撲來,如同一隻巨虎般張開大嘴,便要吞噬這條送上門來的客船。


    說時遲那時快,朱文羽大喝一聲,雙手把住竹篙,急速一點,頓時點在那大珠巨石之上,這一點朱文羽已是用盡全力,養生訣內功運出,竹篙上都貫注了一股絕大的真力,點在那大珠之上,居然插進石中數寸!


    朱文羽腳下一個千斤墜,身形用力向下一沉,“喀喇”一聲,已是踏破甲板,踩進甲板下的底艙,雙腳便如一根柱子般嵌在那甲板之上!


    朱文羽牢牢地把住竹篙,用全力向外頂去,這一頂已是力如萬鈞,就算是座小山都得給他推得動了。


    隻見那碗口粗的竹篙一下子幾乎彎成了弓形,那急速衝著那大珠巨石而去的客船卻是硬生生地被推開五六尺,船頭一偏,已從大珠巨石邊擦身而過,相距大石居然不過一尺!


    船行急快,還不容朱文羽反應過來,隻覺手中一股大力拉動,那牢牢嵌在大珠巨石之上的竹篙一下崩直,竟然將朱文羽的身子挑了起來,雙腳離開甲板,留下兩個窟窿。朱文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向上拋起。


    坐在船艙中的唐韻一聲驚叫“羽哥!”,隻見朱文羽的身子被竹篙拋起數丈,堪堪正要下落,但那客船已是隨著水流急速而下,看朱文羽的身形,等他落下之時客船早已過去,腳下已是水麵!


    在這三石聯珠的急流之處,若是落到水中,被水流帶得在這暗礁密布的江水中橫衝亂撞,任你是大羅神仙,也是絕無生還之理!


    船上的唐韻、陳聯和餘下船工都驚唿起來。唐韻踉蹌著想從船艙中爬出半截身子,臉上露出傷心欲絕的神情,心知此番朱文羽已是兇多吉少,萬難幸免。


    朱文羽在那半空之中也覺出不妙,腳下那客船已是飛速而下,自己這麽落下,要麽在巨石上摔死,要麽落在江裏淹死,最好的結果也是平安落在巨石之上,但卻恐怕也是難逃生天,落個活生生餓死的結局。


    此時哪容朱文羽多想?身形已是堪堪下落。


    朱文羽一眼撇見那仍是牢牢釘在巨石之上的長長竹篙,心中一動,一股先天真氣在體內流轉,左腳向外一擺一旋,已是使出武當派的輕功“梯雲縱”,身子硬生生地平平移出兩尺,一腳瞪在那竹篙之上,腳下一沉,又是一個“千斤墜”,那竹篙兀自顫動,被這千斤墜一壓,又是略略彎曲。朱文羽再將真力一收,突地身輕如燕,借著竹篙一彈之力,已是斜斜向一側彈去,正好落在那大珠巨石之上。


    朱文羽腳一沾在大珠巨石之上,便發力急奔。


    那客船上的陳聯等人張著嘴吃驚地看著巨石上的朱文羽,朱文羽這一奔用上了全力,比那奔馬還快上一倍有餘,根本看不清身形,隻能看到朦朧的影子,那大珠巨石有六七十丈長,朱文羽不過一口茶的功夫已奔到頂端,此時這客船正好將離未離之際,朱文羽左腳下著力一蹬,那巨石之上居然已被他踏出一個一兩分深的腳印!朱文羽借力飛身而起,便如大鵬展翅一般,落在那客船甲板之上!那船行何等迅速?朱文羽隻覺一股大力拖動雙腳向前,身子往後一仰,已是摔倒在甲板上,滾了兩滾方才止住,但不管怎麽說,畢竟已是迴到船上!


    船上一陣歡唿,唐韻一口氣鬆下,幾乎要癱軟在那船艙門口。


    陳聯不及耽擱,連忙再從艙中取了一根竹篙,又站上船頭,緊盯著江麵,隨時準備再避開前麵的暗石。


    朱文羽在甲板上坐穩,隻見那唐韻踉蹌地爬出船艙,一把撲到朱文羽懷中,放聲大哭:“羽哥!”


    船身仍是並不穩當,左右晃擺不定,朱文羽連忙扯著唐韻坐穩,一把將唐韻死死摟在懷裏,撫著唐韻的頭發,笑道:“好了好了,韻兒不哭,韻兒不哭,我這不是迴來了嗎?”


    唐韻雨點似的小拳不住錘打在朱文羽胸口,哭道:“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又大哭出聲來,大串大串的眼淚不一小會便將朱文羽胸前的衣服弄得透濕。


    “韻兒不哭,不哭,聽話,走,迴船艙去。”朱文羽笑著安慰道。


    “不,我就不!我不去,我不要你再這樣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唐韻驚魂未定,依舊一個勁往朱文羽懷裏鑽,痛哭道。


    “好好好,就坐這裏,不哭不哭,哭鼻子不好看,讓陳大哥笑話,快別哭了。”


    “不管不管!我就不管!我不進去!”唐韻一邊哭一邊死死地抱著朱文羽的腰,似乎怕他再突然失去一般。


    朱文羽撫著唐韻的頭發,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方才這一連串的驚心動魄,朱文羽也是拚盡全力,此時危險一過,也隻覺得有點點疲累。再說過了那三石聯珠,崆嶺灘上前頭也再沒有什麽特別險要的地方,有陳聯在船頭守著,朱文羽便拉著唐韻迴到船艙中,坐下來好好歇歇。


    再行得一個多時辰,突覺船行平穩,甲板上傳來眾船工的歡唿,朱文羽從船艙之中探出頭來一看,隻見那江麵寬闊,水流平緩,與方才大不相同,晃如雲泥之別,正詫異間,隻聽那陳聯朝這邊走來,笑道:“公子,小姐,出來看看,崆嶺灘過了,到南津關了,我們出了西陵峽了。”


    朱唐二人聞身鑽出船艙去,隻見這江麵比之西陵峽中寬了幾有十倍,放眼一望,大江浩蕩,綠裏無垠,舟船有梭。


    “這兒是南津關,乃是西陵峽的出口,現下我們已到兩湖境內了。”陳聯在船頭笑道:“弟兄們,升帆!”


    船帆升了起來,陳聯搬出放在艙內的酒菜,慶祝大夥平安通過三峽。


    朱文羽看此處地勢平坦寬闊,極目望去,天色湛藍,浮雲飄動,和前一陣子看到的滿眼群山的樣子大不相同,實是有一種心胸大暢之感。迴頭望那南津關內,卻是群峰竟秀,江岩壁立,河道曲折,江流洶湧,不禁歎道:“好一個地勢險要的雄關!”


    “公子爺說對了,這南津關乃是三峽的門戶,入川的要道,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公子爺,今日多虧公子爺您,要不然大夥兒這迴都得喂長江裏的王八了,來,小人代各位弟兄敬公子爺您一碗。”那陳聯端了兩碗酒走過來。


    “嗬嗬,陳兄弟客氣了。還是各位兄弟好手段。朱某不懂船性,險些壞了大事。”朱文羽不好意思道。


    “哪裏哪裏,若不是公子神力,如今這船已是粉碎了。不過公子確實有所不知,在那三石聯珠之處,須得對著那‘對我來’三字直行的,嗬嗬,此事一來怪小的沒有事先說明,二來也怪小的篙竿子斷了,若非公子爺的好本事,大夥這次都沒命了,還是須得敬公子爺和小姐一碗。”


    “嗬嗬,好,這酒我喝,陳兄弟這朋友我也交了。”朱文羽接過碗來,與陳聯手中的碗一碰,一飲而盡。


    “公子爺果然海量。小姐,您臂上有傷,小的就不敬小姐了,恭祝公子爺和小姐百年好合,美美滿滿,早生貴子。”陳聯也是一口喝幹,抹抹嘴巴,笑道。


    “多謝陳大哥了。”唐韻雖然被說得滿臉通紅,卻也大大方方地謝道。


    “陳兄弟,前麵是什麽地方?”


    “是夷陵,公子爺。”


    “夷陵?是不是書上說的‘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的夷陵?”朱文羽猛地想起來。


    “這個……不敢瞞公子爺,小的家窮,從小沒讀過書,大字識不得兩個,不知道這個。”陳聯訕笑道,有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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