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跑得十數丈,終於在街旁看到一家院子的屋前高懸一塊幡旗,上書一個鬥大的“診”字。朱文羽住馬立定,翻身下馬,把唐韻也一把抱下來,直接橫抱在胸前,用腳踢開籬笆門,衝到屋中。裏麵有一郎中正在給一鄉農切脈看診。


    “借過借過,大夫,給我……給我妹子看看病。”朱文羽一邊將唐韻放下一邊急急道。


    “客官請稍安勿燥,待老朽為這位鄉親診脈後不遲。”那長須郎中似是個慢性子人,不急不慢地說。


    “你讓開。”朱文羽把唐韻擺在榻上,過去一把扯開那正在看病的鄉農,對著郎中道:“快,先給我妹子看了。”


    那鄉農雖極是不忿,卻看朱文羽衣著光鮮,不知是哪家富家公子,但肯定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貧窮之人,心知惹不起,搖搖頭正要起身往外走,朱文羽一把拉住,從懷中掏出二三兩散碎銀子,塞到他手中:“對不住了,我占個先!”


    那鄉農在鄉間耕作生活,來來往往的隻見過銅錢,哪見過如許大塊的銀子?高興得喜笑顏開,連話都說不出了,生怕朱文羽反悔,忙接過銀子,忙不迭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這時,南宮靈幾人也已到了屋外,他們進了鎮子便已下馬,是走過來的。


    郎中慢慢為唐韻切脈,沉吟了一會,把個旁邊站著的朱文羽看得著急上火的,一個勁在旁邊催,偏那郎中還是慢悠悠地攤開紙,道:“這位女客官身受外傷,不過似已好轉,隻是天氣深涼,受傷後風寒入體,幸得身子結實,脈相尚自沉穩,隻需老朽開上幾副退燒去火的藥,兩三日間便可無事,客官不用擔心。”


    “少廢話了,那你快寫方子。”朱文羽急道。


    好容易等那郎中開好方子,正拉起來伸著嘴準備吹吹,朱文羽已不待墨跡稍幹,一把抓過,拉開窗戶,叫聲“老鷹!”,便從窗戶處一甩,那方子暗含內力,便緩緩直飄沙漠手中,恍若有一隻手托著一般,並不隨風落地,看得郎中都呆了,忙道:“出門向西第三家便是藥鋪。”朱文羽也急道:“老鷹,向西第三家。”


    “知道了。”沙漠的動作也夠快的,一轉眼這聲音已似出了院子。


    朱文羽往懷中一摸,已無碎銀,摸出一小片金葉子出來,約摸六七錢左右,當世金貴銀賤,六錢金葉便約為十二三兩銀子,在這鄉間集鎮中已是一筆很大的財富。朱文羽也毫不在意地擺到了郎中麵前案上。那郎中也算是個本分之人,忙道:“公子,這太多了,診金不用如許多,老朽的診費每次隻需十個銅錢便可。還請公子收迴。”


    “老先生,不好意思,擾了你的生意趕了你的病人,先陪罪了。隻不過因為妹子病重,情急之下還望見諒。若是妹子見好,這些診金算是你該當的,一會還得借你的藥罐熬熬藥。若是你誤診誤了舍妹的病,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除了這塊金子我收迴,恐怕你的老命我也一起要了。”朱文羽盯著那郎中道。


    這郎中哪見過話說得這麽直接的人?一時張大口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搖了搖頭,不再多話,自去取煎藥的瓦罐,那片金葉子倒是還在案上擺著並沒有收起來。


    才不多時,沙漠已拎了三包藥迴來。朱文羽更不多言,馬上煎藥,不一會藥好,便將唐韻抱在懷中,用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到唐韻口中。喂完了才又把她放在榻上睡好,怕壓了傷口,仍是讓她側躺著。那唐韻想是燒得迷糊,仍是緊閉雙眼,任憑朱文羽如何服侍喂藥,終是未醒。


    天色已慢慢近了黃昏。


    “老丈,借你的診鋪住幾日哈,你另尋別處住幾天吧,我們幾個便歇在這兒。”朱文羽這哪是問別人?便和強占差不多了。那郎中先前聽到朱文羽那番話,知道這可不是什麽善人,哪敢不答應?再說有那六七錢的金子,便是再貴的客棧住個三五宿也是夠了,此時隻是讓他另尋親朋家住一宿,有什麽不行的?便也不再提診費的事,忙道:“是,是是,公子請便,老朽便另尋住處便是。”順手已取了案上的金葉子,收拾收拾脈診器具,匆匆地便要出門。


    “喂,老丈,我們要走的時候如何告知於你?”朱文羽揚聲道。


    “公子隻消和鄰居說一聲便可。”話未說完,那郎中人已走出籬笆院。


    朱文羽走出診鋪,隻見馬拴在院內的小樹上,沙漠、唐離、南宮靈三人正坐在院內的小木凳上,等著朱文羽這邊的消息。看到郎中出去了,正愕然間,聽得朱文羽道:“夥計們,進來吧,今兒晚上我們住這了。”


    唐離瞪大眼睛驚異之極,一時不明白如何能住在這診鋪之中,沙漠南宮靈和朱文羽相處日久,知道這人總會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雖是一愕,卻也不以為意,當下便走進屋去。唐離仍是行走不太方便,南宮靈想扶她一把,唐離手一閃,想輕輕避開,卻還是被南宮靈伸手抓個結實,唐離沒奈何地瞟了南宮靈一眼,隻好由得他半扶半摟地走進屋去,倒是兩人誰也沒說話。


    當晚幾人便住在診鋪中,唐韻和唐離睡在裏間床上,朱文羽三人和衣便在前麵診室裏胡亂躺著休息。唐韻喝了藥沉沉睡去,朱文羽看她睡得香甜,也稍稍放心,自是不好再整晚守著。


    那郎中的方子倒也算靈驗,加上唐韻畢竟是習武之人,底子厚,到得第二日後半晌額間高熱便已漸消退,隻是身子仍然虛弱不想動。朱文羽三人進屋去看,那唐韻正靠在床上,唐離在喂她喝點粥,臉上的紅潮已漸退,精神也算是好了許多。看到他和南宮靈等進來,唐韻浮起一絲笑容,道:“多謝三位相救之德。南宮公子,他日在門主麵前請代唐門後輩弟子唐韻問南宮門主好,恭祝他老人家福體康健。”南宮靈連忙答應,正待多說一句,那唐韻已轉頭對唐離道:“小離,不喝了,去燒點水,我要洗一下,幾天沒洗,都髒死了。”迴頭又道:“不好意思各位,唐韻有點累,想再休息一下,三位請便。”那目光自始至終便未看朱文羽一眼。


    沙漠上前半步正要說什麽,被朱文羽暗暗扯了一下衣服,便將口中的話又縮了迴去。


    “既是如此,唐姑娘便好好休息,把病養好,我三人便告辭了。”南宮靈一躬身行了個抱拳禮,和朱文羽等一道出得門來。


    南宮靈走在最後,耳朵尖,仿佛聽到唐離悄的聲音:“小姐,你怎麽不謝朱公子一聲?昨天可是他……”


    “住嘴!不許再說!”唐韻輕喝。


    朱文羽看唐韻精神漸漸好轉,也總算鬆了口氣,隻覺無事,百無聊賴地四下亂轉轉,這日和南宮靈一道出門,二人信馬隨意到鎮東頭野外走走,隻留下沙漠在鋪中照料著。


    “朱兄,這唐姑娘眼看著慢慢好轉,朱兄這迴也可放下些心了。”


    “什麽叫我放心啊?我隻是看這臭丫頭獨自行走江湖挺可憐的,木頭你可別想歪了。”朱文羽急忙分辯。


    “嗬嗬,小弟也沒說什麽呀?什麽叫我想歪了?”南宮靈難得狡黠地調侃一下朱文羽。


    “嘿!木頭,還給我下套子呢?想說什麽直說,別藏著掖著的。”朱文羽一瞪眼


    “朱兄,別裝了,就這兩日瞎子都能看得出來。說老實話,朱兄你是不是對唐韻姑娘心有所屬?”南宮靈換了一種正式的口氣。


    “沒,沒有!哪兒的事?就那臭丫頭?哈哈,木頭,你看這中原的秋景也還不錯啊,一馬平川的,要不咱倆來個賽馬?肯定痛快。”朱文羽故意指點前方,顧左右而言他,避而不答。


    南宮靈暗笑,也不再問。


    忽聽得身後一陣馬蹄聲響,二人迴頭一看,卻是沙漠騎馬奔來。


    兩人大奇,待得沙漠奔近,朱文羽問道:“老鷹,不在店裏好好呆著你跑這兒來幹嘛?那兩個丫頭呢?”


    “唐韻姑娘非得要走,我攔不住,她們兩人已經走了。”沙漠顯得有些焦急。


    “什麽?!”朱文羽一聽心中大急,當下馬鞭一揮,催馬便往鎮上跑,南宮靈二人也趕忙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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