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淵以不名之身,能夠聯合玄神、陰陽等派,壓製與小娘子親近之人,最後一舉反叛,將其囚押,取得盟中執牛耳之權,已經令人驚訝意外,此時他突然說出這等豪言,眾人皆是心神劇震,心思各各不一。


    計無雙兵書一脈本在盟中就無足輕重,他對這唐淵幾乎沒有什麽印象,隻知道他是一名如如李玄舟一般的逸士,所以聽說盟中生變之時,甚至都沒想到此老。


    丁翕甲和姬衝在唐淵反叛之時,便見識了他的手段,但以為他也是對小娘子心有不服,想要奪取盟中大權而已,此時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種話來。


    釣天下?難道說他竟是要帶領盟中造反麽?


    雖說此時朝堂混亂,天下不寧,災荒四起,但社稷根基仍然穩固,特別是軍隊仍然強大,不論是關中南北兩軍還是郡國部隊都有不俗戰力,當年鐵官徒造反,嘯聚十萬餘眾,最後仍是被全數撲滅。


    百家盟中異人雖多,但若要起事反抗朝廷,怕不是要如飛蛾撲火,瞬息而亡。


    而且百家盟與漢家朝廷又無仇怨,好端端的要造反作甚?


    想到此處,姬衝和丁翕甲顧不上身上傷痛,不約而同地怒道:“唐淵!你胡說什麽!別以為我們助你掌握盟中大權,你便可以胡作非為!”


    唐淵看著目瞪口呆的計無雙,還有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姬衝和丁翕甲,又轉眼看看若虛先生,卻見若虛先生如聽到一句尋常言語,臉上殊無表情,不由得歎道:“你們在盟中呆的時間長了,腦筋也快僵了。倒是這位若虛先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若虛先生冷笑一聲:“唐先生意在天下,與我楊某有什麽關係?你盟中的爭權奪利,我更是懶得管。我此來隻為複仇問罪,隻要你等將那蛛夫人交出來,我便罷休!”


    丁翕甲和姬衝二人聯手,竟被此人瞬息擊敗,兩人對若虛本有些恐懼,但聽他出言如此狂妄,不由得又皆是大怒。


    那蛛夫人好歹也是盟中一位長老,怎能容他說交出來就交出來?


    那姬衝須發戟張,丁翕甲臉色陰沉,目光皆是不離若虛先生要害,隻等他一露破綻,便要再向他出手!


    唐淵卻無喜無怒,悠然道:“若虛先生此來,究竟是想要蛛夫人,還是要蛛夫人手中的那件物事?”


    若虛先生淡定的臉上終於變色。


    這個唐淵,他也知道九鼎之事!


    唐淵見他終於有了反應,不由得笑道:“若虛先生,你又何嚐不是意在天下?”


    他話音剛落,便隻覺一道勁風襲麵而來,卻是若虛先生毫無征兆地出手,袍袖如刀向他劈臉斬下!


    若虛先生毫不猶豫地下了殺手!


    這世上知道禹鼎之人期指可數,知道他想要將楊熙扶上大位的,更是沒有幾人。


    可是這姓唐的老者,竟一語說出了他心中隱藏最深的秘密。


    所以他隻有死路一條!


    丁翕甲和姬衝雖皆在旁邊,但是若虛先生出手太快,眨眼跨越兩丈距離,殺到唐淵跟前,他們皆是驚唿一聲,但誰也救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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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淵卻不吃驚,腳下略略後退半步,就見一道黑光平地而起,撞入若虛先生的殺招中去。


    若虛先生的袍袖纏住一柄利刃,被撕拉一聲切為兩半。


    竟是李玄舟出手,阻住了若虛先生的去路。


    “玄舟老...你...你究竟....”計無雙目瞪口呆,不知為何李玄舟此刻為何出手來幫助唐淵對付若虛先生,這實在讓他無法理解。


    “若這姓唐的死了,他的人便會殺了阿若。”李玄舟頭也不迴,嘶啞的聲音中帶著些許苦澀之意。


    他被盟中叛賊害得如此淒慘,卻又不得不來保護賊酋的性命,真是諷刺至極。


    “楊若虛,”那唐淵站在李玄舟身後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與我等合作,是你最好的選擇。過了今時今日,形勢便又不同,到時候你就是想要再與我們結盟,也是不能了。”


    若虛先生轉過頭來,盯著身後的計無雙,一言不發。


    計無雙好似被猛虎盯上,隻覺渾身森冷,連忙叫道:“不是我!我什麽都沒說過!”


    知道若虛先生的意圖和秘密的,百家盟中隻有一個計無雙,若虛先生瞬間便懷疑是他走露了風聲,但見他堅決不認,也不像是作偽。


    唐淵隻是幾句話,便讓若虛先生與計無雙之間生出猜忌,實在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所謂縱橫一脈,最擅長的便是合縱連橫,聚強擊弱,以三寸不爛之舌和統禦全局的智慧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人雖然名聲不顯,但是手段卻著實厲害!


    此時此刻,在場諸人幾乎全數被他掌控,若虛先生成為眾矢之的,李玄舟攝於小娘子的安危,必須要保唐淵不死,丁翕甲和姬衝隨著唐淵反叛,也隻能唯他命是從,計無雙跟若虛先生一起,本就算盟中叛逆,此刻又被若虛猜忌,其中關係縱橫交錯,誰也無法掙脫。


    正在僵持之時,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細細尖嘯,聽起來極為刺耳。嘯聲由遠及近,眾人皆向那邊看去,隻見一個如巨鷹一般的黑影從高高的天際滑翔而來,展開的雙翼似要遮蔽月光。


    計無雙臉色大變,那姬衝、丁翕甲二人卻滿麵喜色,同聲叫道:“是蝠先生和蛛夫人迴來了!”


    若虛先生抬頭一看,隻見那個巨鷹般的黑影竟是一個人!


    那人雙臂和背脊之上,綁縛著一雙機關羽翼,翼骨之間連綴著布料,與其說像一隻巨鷹,好不如說像個大蝙蝠!


    那人靠這雙翼在天際滑翔,若飛升力竭,便輕扇翅膀,倏忽又會乘風騰起,頃刻間便廢出數裏遠近,從遠方天際逼近這皇陵而來。


    若虛先生在先賢的書籍之中,也見過公輸般造木鳥,能飛三天三夜的故事,也聽說過可以讓人飛上天去的機關羽翼,但既無圖樣,也沒見過實物,不想今日在這種所在,竟然看到了真的能飛在天上的羽翼!


    看來這蝠先生身為機巧一脈的長老,果然有些門道!


    “楊若虛,我盟中後援已到,看你還敢放肆!”姬衝放聲大笑,但他方才中了若虛先生的袖中劫雲,臉皮燒傷,此時一笑便疼得呲牙咧嘴。


    若虛先生臉上毫無懼怕之色,沉聲道:“來再多的人,也是烏合之眾。二十年前張逸雲能將百家盟殺成鬼窟,二十年後,你怎麽知道我又做不到?”


    百家盟諸人臉上淨皆變色。


    張逸雲險些屠滅百家盟一事,乃是他們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陰霾,此刻若虛先生重又提起,他們心中如何不怒?


    “若虛老兒,你的弟子楊熙已經落入我們手中,你若識相的,便快快投降!”那蝠先生飛近,卻響起一個柔媚的女子聲


    音。


    若虛抬頭一看,隻見那蝠先生身下忽然滾下一個白團,見風便伸出手腳,竟是一個白衣女子,從高空之中向著這廢陵山道直縱下來。


    原來這蝠先生借著機關羽翼飛到,身邊竟還攜了一人,正是那蛛夫人劉素素!


    蛛夫人從半空躍下,忽然下墜之勢一減,好似在虛空之中躡行幾步,姿勢轉折柔美,若不考慮她的蛇蠍心腸,便看做仙子下降也不為過。


    若虛先生卻雙目一凜:“蛛夫人!來得好!”


    眾人還未及反應,就見半空之中忽地騰起火焰,如長蛇一般在天空蔓延。蛛夫人驚叫一聲,再也無法保持優雅的姿態,而是向前一傾,直直從半空跌了下來。


    若虛先生一眼便看出,蛛夫人躍下之時,靠的是布設在山中林木之間的細細絲線,所以才能如仙子下凡,曼妙優美。他以萬象仙法引起火焰,將那絲線倏忽燃盡,蛛夫人無可憑恃,竟爾直直摔落!


    雖然蛛夫人武藝不弱,但從十餘丈高空摔下,怕也是要傷筋斷骨。在場諸人雖然與蛛夫人關係都不算太好,但此時同仇敵愾,卻不能讓她未戰先傷,姬衝和丁翕甲一左一右衝出,合力將她接了下來。


    蛛夫人驚魂未定,酥胸起伏,一落地便跳起來,指著若虛先生大罵道:“若虛老兒,你莫要欺人太甚!信不信我一聲令下,你那弟子楊熙立時沒命!”


    “哦?”若虛先生臉上露出讓人琢磨不透的微笑,“熙兒落在你們手裏了麽?你又沒有將他帶在身邊,卻如何取他性命?”


    蛛夫人厲聲道:“他現在被關在一個隱秘處所,若要他死,易如反掌!”


    若虛先生點頭道:“我確實不會讓你們害了熙兒,但是我既在此,你們又如何有暇去害他?”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隻聽半空一聲慘唿,那蝠先生的機關羽翼猛地騰起一道火光,他再也無法保持盤旋上升之勢,撲打著著火的羽翼歪歪斜斜地墜落下來。


    原來若虛先生在出手對付蛛夫人之時,已經將一塊劫雲擲上高空,再以萬象生風之法,引風將其吹到蝠先生的機關翼上,頓時將其擊落在地。


    隻要這能飛的走不了,誰還能去殺害楊熙?


    隻要將在場之人全數製住,那麽楊熙便安全了。


    諸人隻覺耳中嘯鳴嗡然而起,四圍騰起重重灰霧,忽然間天地似乎都被隔絕,天上月光也似消失不見。


    嗡鳴聲戛然而止之時,天地陷入一片寂靜,麵前的若虛先生早已消失不見。


    萬象鎖元之陣!


    鎖元陣乃是一種秘術,是以自身真氣與天地元氣互相感應,封閉天地氣息流動。當初若虛先生懲戒劉子駿,便是以此陣隔絕內外,幾乎將劉子駿殺死,外麵也一無所覺。


    沒想到此時此刻,在這山陵之上,他竟又使出這招!


    要知道鎖元之陣是以自身真氣感知和模擬天地元氣流動,才能在短時間、小範圍內隔絕空間,此術在封閉的小空間內用出,與在這山風凜冽,空茫無際的山嶺之上用出,難度何止要加了幾倍,若虛先生到底是有多麽強大的真氣?


    眾人心下大驚,知道若虛先生以神通隔絕了天地元氣,此時內外分隔,眾人如墜濃霧之中,已成敵暗我明之勢,仿佛身處一個由若虛先生掌控的世界!


    或者說,他一個人便將這許多人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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