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深沉的化不開。


    靜謐的夜晚,天霄門內一片安靜祥和。


    而此刻位於劍一坪旁側的慕雲澄的房間裏,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一張出奇巨大的圓桌上擺滿了自山下買來的酒菜,雖算不上珍饈美味,卻也是下酒佳肴,確是最為符合此間氣氛。


    桌子周圍的人除了慕雲澄與楚水謠,莫弈月與葉飛羽自是也不必說,還有跟隨莫弈月東奔西走的尹鳳遊,以及聞訊前來慶賀的遊十方與任天浩。


    眾人有說有笑,交杯換盞好不熱鬧。


    慕莫楚葉四人酒量都大,相互間也差不多少。


    而遊十方與任天浩相比較就不勝酒力了,數杯過後明顯支撐不住,臉色酡紅,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尹鳳遊也喝了不少,暈暈乎乎地坐在對麵,也是一副要倒的樣子。


    就在此時,慕雲澄起身到他身邊坐下,端起手中的酒碗,滿含笑意道:“你和弈月去為我尋找五色珍珠,當真是辛苦了。我先敬你二人一杯。”說罷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就見他麵色不改,用袖子瀟灑擦了擦嘴,又好奇問尹鳳遊道:“你快跟我們講講,你們這是怎麽拿到這五色珍珠的,我想這其間一定不會很順利吧。”


    尹鳳遊此刻已經醉了,即便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莫弈月,莫弈月也皺眉搖頭示意他不要講有關他的事。但尹鳳遊完全沒有理睬莫弈月的暗示,眯著眼與慕雲澄講了此行滄州的前前後後,連同莫弈月的身份與淩波宮龍女的事也一並與慕雲澄說了。


    莫弈月知道慕雲澄是故意趁酒勁去問尹鳳遊,若是過段時間,自己也會和他講清楚這些的,隻是慕雲澄一直以來都比較心急。


    “什麽?你是說她們讓弈月留下當海皇!”慕雲澄沒有喝醉,當聽到尹鳳遊講道他在淩波宮裏見證的海皇登基儀式時,驚訝不已。


    “是啊。”尹鳳遊臉色通紅,晃了晃腦袋,便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


    葉飛羽與楚水謠也都聽到了慕雲澄與尹鳳遊的對話,四人都平靜下來,沉默許久後,慕雲澄方開口問道:“那你是在她們那得到肯定了?”不知為何,在說此話時慕雲澄內心竟有一絲憂傷,或許是因為莫弈月的真實身份已成定局,自己與他終究不是同路。


    既然身為海皇,自是肩負無數責任,縱意嬉笑山水,怕是再也不能了。


    莫弈月沒有迴答,而是起身對慕雲澄說道:“今夜就到這吧,你可願意送我一程?”


    慕雲澄想也沒想,點頭道:“好,我與你走一道。”


    夜空似潑墨濃淡不一,天際漆黑的一線仿佛蟄伏已久,卻在此刻蘇醒翻卷的巨龍。蒼茫浩瀚的星如銀月在巨龍身上灑滿的種子,那巨龍遨遊於天際間,便將星光灑落,匯聚成為絢爛的銀河。


    二人沉默了好長時間,也走了好長時間。突然,慕雲澄止住腳步,站在莫弈月身後丈許的距離再也不肯前進一步。


    莫弈月也同樣停在原地,可頭卻沒有立即迴向慕雲澄。


    “弈月。不是我自私,也不是我不為你考慮。那種肩負蒼生的重任,我……都擔不起。而你……”他聲音沙啞,說到這裏卻是哽咽了。


    莫弈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他把話說完。


    “而你雖然並非人族,但你也和我一樣是向往自由的生活的。為什麽一定要把自己鎖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裏,與其去享受那虛無縹緲受人追捧的美譽,不如沉醉在這大好山川美景,做一個無拘無束,逍遙快樂的人。”


    他猜測,莫弈月會說,奈何身不由己。


    他害怕,莫弈月會說,你我都已不再是孩子,既然選擇了成長,有些責任就不能推卸。


    他幻想,莫弈月會說,若蒼生疾苦,一人之樂又何以為樂?你所向往的生活無非是水中花,鏡中月。


    蒼生疾苦?蒼生不會因一人所幸!


    海皇之名?還不是虛苦勞形,終究一空!


    突然,莫弈月轉身朝慕雲澄的位置走了過來。


    他的雙眼與夜空的明星一般璀璨,可璀璨的背後是無盡的憂鬱與深邃,“雲澄,你是知道我的,我沒有本事去做海皇,我也不會去做。我還是以前的我,這一點你不必擔心。至於我的身世……我想,即便我是妖、是魔、是鬼,你我二人的這份友誼,還是在的。”


    “弈月……”慕雲澄眼神迷茫,聽完莫弈月的這一席話,他卻是不知該如何迴答。


    不管你我誰是妖是魔是鬼,我倆的這份情誼是不會變的。


    慕雲澄仰麵長舒一口氣,聽說這樣眼淚就不會留下來。那原本漆黑濃重的夜空,忽地有一片無垠湛藍透出,一直延伸到不可企及的遠處。繁星如浩海披掛在天際,夜色深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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