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法子會的人屈指可數。即便是像幻蕪這樣聽說過的,要想學會也十分不易。


    除了高深的修為和道法,還要學會晦澀難懂的咒語,配合上八卦陣法,找到合適的替代物,還要保證過程中不被施術者看出破綻,危及自身。


    不是十分難解又折磨人的咒術,也不會用這種法子去解。


    可能施下這種咒術的法師,自己法力想必也非常深厚,即便是會這種法術的人,也很少有人願意冒著危險用這種方法去解。


    久而久之,這種類似的轉嫁借命之術就很少出現在世人眼前了。


    幻蕪之所以見過,還是幼時師父無意中發現有人在用此法救人,帶自己去“見世麵”的。


    此刻既明在幻蕪心中,已然成為無所不知的存在了。


    “此陣需要時間與這片山林好好融合,再過兩個月正好。到時候你隻要按我說的去做,將天劫轉嫁,應該無礙。至於你……”既明欲言又止。


    “我會抓緊時間增進修為的。”


    既明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說了句:“你好自為之。”


    幻蕪隻覺得今天的既明有些奇怪,說話也吞吞吐吐的。她偷偷瞥了既明一眼,見既明還站在那裏發怔。


    “你怎麽了?”


    既明轉過頭看著她:“想要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什麽?”


    “你真的想好了嗎?天劫可不是那麽好挨的。”既明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可眼神卻十分認真,不帶一絲笑意。


    幻蕪當他是怕自己意誌不夠堅定會壞事,她點點頭,豪氣地說道:“我想好了,絕不反悔!你就把這顆心好好的放在肚子裏吧!“她說完這話,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既明的胸脯。


    既明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生出來的那點擔心真是被狗吃了。


    心事了結了大半,幻蕪十分開心,眼前的山林景致看起來都別致了許多,對著既明也是和顏悅色。


    從認識到現在,兩人似乎從未像此刻一樣平和的相處過。既明說他想散步,順道把幻蕪送迴去。


    不得不說,既明始終是一個挺有風度的人,每當這個人表現出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幻蕪都會忍不住去想,這人到底是為什麽會成為墮仙的。


    幻蕪亦步亦趨地跟在既明身後,直到既明忽然停住不動。


    “有人來接你了呢。”


    幻蕪這才冒出頭來,朝前一望,隻見一抹玄青色的身影立在穀口,正看著他們兩人的方向。


    玄青色的盤領窄袍,襯得長絕麵白如玉,蜂腰猿背,四肢修長,山水的秀雅之色全被他一人奪去了。


    長絕隻看了既明一眼,目光並未多做停留,他隻朝著幻蕪喊了一聲:“阿蕪。”


    他沒再多說別的話,幻蕪隻聽這一聲唿喚,就十分乖巧地朝他走去:“你怎麽來了?”


    “出去玩啦?”長絕沒迴答她的問題,幫她把微亂的鬢發別到耳後。


    他這麽問,其實就等於不打算深究她為什麽會跟既明在一起,幻蕪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長絕,剛好給他撞個正著,自然沒有想過合理的借口。


    “嗯。”幻蕪點點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手被長絕牽住,“走吧。”


    幻蕪迴頭看了一眼,既明已經不在了,幻蕪鬆了口氣,說實話他還挺怕這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呢。


    手上傳來暖意,迴去的路因為多了一人而變得好走許多。長絕一定是察覺了什麽,可既然他不問,幻蕪也不打算編些假話去解釋什麽。


    可她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就是長絕對她太好了,無條件包容她,不遺餘力地保護她,完全的信任她。


    哪怕他指責一句,或者質問一句,她才能心安理得一些。


    如果是我的話,恐怕已經因為滿肚子的疑問抓狂了吧?幻蕪看著他的背影,鼻腔裏發澀。


    她忽然想到既明那個問題——你真的想好了嗎?


    對她而言,說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她根本不需要想,隻要是為了眼前這個人,她就能擁有無窮的勇氣。


    無論這兩人的內心是不是平靜,至少表麵上還是很平靜的,可原本略顯清冷的荼夢穀,此時卻非常熱鬧。


    原來在幻蕪出去的大半日裏,荼夢穀多了一個人。


    “霖淇燠!”隻聽這中氣十足地一吼,幻蕪就知道是誰了——“樊曉曇?”


    樊曉曇褪去一身玄衣,穿了一身海棠紅金線牡丹襦裙,因為天氣寒冷,她還披了一件翠色鬥篷。這一紅一綠的,在這蕭條的冬季,著實有些紮眼。


    樊曉曇聽見她的名字,迴頭就看見幻蕪和長絕,她瞬間眉開眼笑,朝著幻蕪就跑過來,頭上的發飾叮當作響。


    若不是這熟悉她的聲音,幻蕪很難把這色彩斑斕的一堆與樊曉曇聯係起來。她生怕樊曉曇踩著長裙絆一跤,隻想把眼睛閉上。


    好在她始終是靈巧的,幻蕪剛看到滿頭珠翠出現在自己眼前,胳膊就被抱住了:“幻蕪,我無家可歸了,你收留我吧!”


    幻蕪隻覺得腦袋疼。


    “我是真的沒地方可去了!你這裏這麽大,多我一個也不要緊吧?”


    幻蕪狐疑地看著她。


    “我,我就是不想待在家裏,我想到中原看看……可我沒什麽認識的人,我隻認識你們……”


    “我那個院子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姑娘家住長絕他們院子。”幻蕪攤手說道。


    樊曉曇的眸子暗下來。


    “但是霖淇燠這個院子挺空的,你就住他這裏吧。”雖然霖淇燠也是男子,但幻蕪畢竟是善解人意的嘛。


    樊曉曇抬起頭,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可他要是不同意怎麽辦?”


    “你好歹也是個弱女子,他不同意也不可能把你趕出去吧?”幻蕪加重了“弱女子”三個字。


    霖淇燠自打樊曉曇入穀,就從自己的院子溜走了,就是為了躲開她,直到夜深人靜時才悄悄溜迴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屋子裏也黑燈瞎火的,沒有任何人存在的跡象。


    霖淇燠鬆了口氣,他現在算是比較能體會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背後的感慨了,被女人纏著真不是件好過的事。


    他大大地籲出口氣,一把將自己的房門推開,就見一個麵色慘白長發及腰的女子咧著嘴看著自己,差點沒背過氣去——“你怎麽不點燈啊!?不對!你怎麽在這裏?!”


    “我等你迴來啊。”樊曉曇點亮燭台,溫暖的光線瞬間充滿整間屋子。


    霖淇燠被嚇了一跳而突突個不停的心髒總算緩和了些許,他看了一眼樊曉曇,她的麵色總算不像剛才那樣白森森的了。海棠紅的裙子十分嬌豔,可樊曉曇裝扮得太過複雜,顯得有些老氣。


    “你這話別說得跟個等待丈夫的賢妻良母似的行不?”霖淇燠癱坐在椅子裏,照常打趣她。


    他閉了會兒眼睛,沒等到任何反駁怒斥的話,他狐疑地睜開眼,發現燈光下樊曉曇的側臉竟然泛著淡淡的粉紅——“你發燒啦?”


    樊曉曇憋了半天的嬌羞一下就破了功:“你才發燒了呢!”


    嗯,這才正常嘛,霖淇燠默默點頭。說實話,剛才那種小女兒模樣的樊曉曇,怎麽看怎麽不習慣。她還是刁蠻不講理、動不動就掄拳頭的樣子比較順眼。


    樊曉曇見他眯著眼睛不說話,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樣子,心裏憋了一股火:“幻蕪已經答應我了,讓我住在穀中——你的院子裏。”


    霖淇燠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你們倆做這個決定有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啊?!”


    “幻蕪是穀主,她都同意了你能怎麽著?”樊曉曇十分得意,她覺得自己真是機智,直接找話事人這招才是製勝關鍵啊。


    “好好好,我孤家寡人一個,你住著我走行了吧?”霖淇燠十分無奈,順帶還有些不滿,可他能怎麽著,惹不起還不能躲不成?!


    霖淇燠仰頭就要走,身後突然傳來低低的一聲:“你就那麽討厭我麽?”


    這一句聲音很小,像幼獸發出的嗚咽,霖淇燠停住腳步,迴頭看了她一眼。


    樊曉曇身材嬌小,大大的裙擺在她身上,頗像小孩穿著大人的衣服,紛繁富麗的花色也顯得有些滑稽。


    可這樣的不合適,在現在看來,卻更突顯著她的笨拙……以及可愛。


    可愛?霖淇燠覺得自己大概是沒吃飽發癔症了。


    她微微垂了頭,霖淇燠從上之下,隻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額發像新生的鵝羽一般,絨絨軟軟的,偶爾有風拂過,便一下一下地點在她的皮膚上,讓看到的人心裏也被什麽撓著似的。


    她的睫毛很長,還在微微的發著顫,再往下是她小巧的鼻尖,雨後櫻桃似的嘴唇……霖淇燠咳了一下,有些扭捏的說道:“也不是,討厭,就是,嗯,這不是不方便麽……”


    “我又不是要霸占你的屋子,你這院子有那麽多空屋,分我一間都不行麽?還說你不是討厭我……”樊曉曇不再咄咄逼人,看起來有些可憐。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是我任性不懂事,讓你為難了。現在天色太晚了,我就在外頭歇會兒,明天就走。”樊曉曇始終低著頭不看他,說完話就要走。


    “誒誒。”怎麽說走就走啊?霖淇燠伸出手想拉住她,可衣料滑過手掌,樊曉曇靈巧地像一隻小魚似的,一下就避開了他。


    霖淇燠手中一空,看著那人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就成了個欺負小姑娘的大惡人:“沒說不讓你住啊,你住你住,這裏屋子多,隨便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樊曉曇站住,側過頭看著他:“那你呢?”


    “我?我就是說著玩玩,我當然要住這了,我……”


    霖淇燠話還沒說完,就見樊曉曇瞬間閃進了對麵的屋子,“啪”一下合上了門——“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他聽著這個十分愉悅半點沒有委屈傷心的聲音,看著對麵關的嚴嚴實實的屋門,腦袋像被砸了一下——中計了!這是以退為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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