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約摸四十來歲的年紀,在這宮中也的確是可以擔得上別人稱唿其為一聲嬤嬤了。


    她長著一張圓而方正的麵孔,因為多年來的勞累,麵上已經爬滿了自然衰老痕跡。


    此時恭恭敬敬地站在雲寄錦麵前,神情中還是有幾分拘謹,說話時也是怯生生的模樣。


    “不知雲姑娘到訪,奴婢等有失遠迎,還望姑娘千萬莫要見怪才是。”


    中年宮女連忙低下身去對雲寄錦行禮,而後所站著的那些宮女太監皆是驚詫不已。


    他們雖然生活在這雜院中,屬於無組織無流派的人等,可這內裏宮院裏的事情到底能夠傳到自己的耳朵裏。


    早先便聽說有人從宮外請了一位醫術了得的女子進宮,此女不僅生得貌美,而且還有著菩薩心腸。


    哪怕是這身份高貴,地位卑賤的人都曾經被她看過病,為人也很是和藹不已,從來沒有和誰正兒八經紅過臉。


    雲寄錦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原處,任由著這些人打量自己。


    院子勉強還算大,隻是各處都堆滿了零碎物件,實在是不像下人所住的地方,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家庭作坊。


    “你們白天就在院裏做這些事?”雲寄錦看著滿地的布頭,竹篾等物件,忍不住開口詢問著。


    中年宮女聞聲,趕緊滿麵堆笑地迴道:“平常宮中幹雜活兒時便會讓我們前去,此時正逢三皇子殿下和馮二小姐舉辦喜宴,我們這些身份低賤之人又怎麽敢去湊這熱鬧。”


    “竹篾編出來的籮筐日常宮中用得上,布頭所做出來的千層底布鞋穿在腳上很是舒服,辛者庫洗不完的衣服也會送過來讓我們幫忙漿洗,成天要做的活還不少呢,我們絕對沒有在宮中偷懶。”


    聽聞此言,雲寄錦瞬間就將眉頭皺了起來。


    這雜院裏的人究竟身份低微到何等程度,竟然連辛者庫那邊的衣服都需要幫忙洗,實在是突破自己的想象。


    她笑了笑,讓人將自己所帶來的糕點一一分發下去。


    “我們院子裏的姑娘平日裏最喜歡跟我做這些糕點,時常便會在馬車上放一些,今日拿來就當做是給大家夥兒嚐嚐鮮,這宮中辦喜事,宮裏人自然也得跟著沾沾喜氣,哪裏有這樣的日子還在忙活著的呢。”


    雜院裏的人一聽到雲寄錦這些話,登時便是心中觸動不已,沒曾想到這宮裏邊竟然還有人會將他們給記在心上。


    盼兒手上提著糕點盒子,讓跟著自己同行而來的太監也幫忙分發。


    雜院裏的日子果真不是人能過得下去的,他們雙手捧出一個碗狀前來接糕點,一雙好端端的手瞧上去就是滿目瘡痍,有些是因為成年累月的漿洗衣物,手指破皮開裂,還有些則是因為成天編竹篾手被劃破了許多道口子,新傷累舊傷,看著十分可怖。


    雲寄錦自認為從醫之後心腸軟了許多,更是看不得這宮裏邊還有人如此受苦。


    人人都說宮裏日子好,在天子腳下跟著沾光自然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可卻是有人幹著最低賤的活,吃著最餿的飯菜。


    這些麵黃寡瘦的宮人對著雲寄錦很是感恩戴德,嬤嬤也極為感動地看著自己手心裏躺著的那塊糕點,怎麽瞧怎麽喜歡。


    “這天底下竟然還有人能夠將糕點做得如此精巧,奴婢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呢,敢問雲姑娘,這糕點叫什麽名字?”


    嬤嬤麵上露出幾分欣喜,好似少女迴春一般。


    “這叫紅絲絨蛋糕,也算是為今日喜宴討個彩頭,你們大家碰上這紅色,日後日子都會好過很多。”雲寄錦輕聲迴道,有些不敢去看眾人那小心翼翼的眼神。


    “嬤嬤可記得你們院中有一個叫做青芽的姑娘?”


    “她曾經於我有恩,我今日正巧得空便想著過來看看她,聽說青芽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找了很多人給看病都沒有看好,恰好我這人也沒別的本事,就是擅長醫術,既然知道了也沒有束手不管的道理。”


    雜院雖然地方不小,人也不少,可大家始終都如同那一條繩上的螞蚱,嬤嬤哪能又不知道那個叫做青芽的剛強丫頭。


    她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糕點遞給了旁側的一位小宮女,嘴裏邊很是高興的說著:“雲姑娘說的對,今日宮中有大喜事兒,咱們大家也跟著沾沾喜氣,保證今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這宮裏的活一時片刻是做不完的,你們也停下來歇一歇吧,嚐嚐姑娘賞的這糕點,喝一口茶水吧!”


    眾人那疲憊的神色隨著嬤嬤這句話總算是緩解了不少,甚至連那灰撲撲的麵容也跟著鮮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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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領著雲寄錦幾人往後院裏走,越是往裏走越是能夠感受到雜院裏如同圍城一樣,仿佛到處都有著大小胡同。


    也不知道雜院是不是修來便是要給這些苦命人住的,總之建設規劃的很是不合理,還是給人幾分老城破爛巷子的感覺。


    “我們這地方很少有人過來,大家也不過就是幹著宮中最辛苦的活兒,勉強得口飯吃罷了,日子是沒有什麽盼頭的。”


    嬤嬤提醒雲寄錦等人注意著腳下的積水,特別讓他們踩著一旁的瓦片前行。


    這地方的道路坑坑窪窪不停,四周還堆滿了各種破籮筐,屋子更是緊挨著一間比鄰而建,頂上伸出來的木棍就這麽橫七豎八地搭在對麵的牆上。


    “前院裏住的還算是身子相對康健一些的,往著後院裏去,那大多都是得了病的,好些人如今都已經生活不能自理了,每每到開飯時都得我們輪流來喂才行。”


    “姑娘口中所說的那個青芽原先是咱們這院裏最為機靈的丫頭,雖然說是出身不好被人發賣到這宮中來的,可是那丫頭很是有勇有謀,隻可惜有的時候性子太過剛強堅毅,不願意去做那些不道德的事兒,自然而然也要吃不少虧,可憐那麽好的孩子,如今就隻能躺在破屋裏,得虧姑娘還記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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