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被掃地出門。


    雲薇諾被‘請’出餐廳時,連隨身的包包都沒有顧上拿。


    沒有錢,沒有車卡,甚至連手機也沒有……


    她唯一有的,不過是方才那個侍者扔在她腳邊的那束白色的百合花罷了。


    白百合的花語:純潔、莊嚴、心心相印。


    這是姐姐最喜歡最喜歡的花,她曾說過,假如她要嫁給宋天燁,她希望婚禮的那天能下一場百合雨……


    而今,那場百合雨終還是下了,不過隻是下在了雲薇諾的心裏。


    削瘦的身影立於晚風之中,那一刻雲薇諾心底的酸澀猶如狂浪。她不知道那是他特意安排的,也不知道那是他給她的所謂驚喜。


    可是,正因為那一切都與他有關,所以整件事都更加讓人難受。


    驚喜?


    他真的知道她有多驚無喜麽?


    為什麽他總是這樣理所當然?


    為什麽他堅持認為姐姐喜歡的就是她喜歡的?姐姐喜歡的香味,姐姐喜歡的花,姐姐喜歡的樂曲……


    難道就因為她喜歡了姐姐喜歡的男人,就要被動接受姐姐喜歡的一切麽?


    為了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她曾一遍一遍地對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他是有點喜歡她的,要不然怎麽會突然對她好?要不然怎麽會帶她去注冊?要不然怎麽會讓她搬進他家裏?


    可是,每當她幾乎要說服自己相信這才是真相時,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打擊到自己。


    最不想做的就是姐姐的替身,為此她曾那樣努力,可最後……


    最後不過還是姐姐的‘替身’而已。


    如果他愛她……不,如果他喜歡他……哪怕是有那麽一丁點的喜歡,他也不至於這樣對自己是不是?


    可是……


    淚水迷了雙眼,雲薇諾去執著地立在風中,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


    就算他不愛自己又如何?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又如何?就算……


    他真的當她是替身又如何?


    她應該照單全收,應該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一切,可為什麽就是做不到呢?甚至隻要想一想就覺得全身都在發冷,發抖,發顫……


    淩茉,我親愛的姐姐,你怎麽能對我這麽好?


    你明明都已經不再了,為什麽還要陰魂不散地影響我的生活?


    想到這裏,雲薇諾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抬腳便踩向了地麵的花,當嬌嫩的百合盡數於她的足尖零落,她眼角的餘光突然又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倩影……


    那一刻,雲薇諾如遭電擊!


    ------------------------------------------------


    衝出馬路的同時,她甚至完全忘記還要看紅綠燈,而後,是尖銳的刹車聲伴著男人悶痛的低喘。她落入一方溫暖的懷抱,而後,齊齊滾跌在濕冷的地麵上……


    “你瘋了?”


    將人緊緊圈在懷裏,宋天燁大吼出聲的同時,雲薇諾整個牙關都在顫:“我沒瘋,我就是看到……我看到……”姐姐了。


    可是怎麽會?


    怎麽會?


    姐姐明明已經不再了不是麽?她的墓碑還在那邊的鬆墓園裏,所以,那是姐姐鬼魂麽?


    猛地一顫,她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察覺到她的異樣,宋天燁沉眸:“看到什麽?”


    “我看到……”


    這麽荒謬的事情她要怎麽跟他講?更何況,他對姐姐……


    不敢說實話,雲薇諾最後也隻是含糊地說了一句:“我看到一個熟人。”


    一聽這話,宋天燁狂怒:“什麽熟人值得你這樣發瘋?如果剛才我沒有出來,你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對不起!我……可能有些恍惚……”


    對,她一定是恍惚了……


    要不然她不會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姐姐,怎麽可能呢?姐姐早在四年前就死了,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是恍惚,她就是恍惚了……


    將她迷茫的神情看在眼裏,宋天燁翻身便抱著人從地上起來,人方站立,他溫暖的懷抱已離她而去,森森冷冷地望著她,許久,他卻隻是自牙根深處磨了一句:“你簡直,豈有此理……”


    “燁……”


    男人的眸色一變,整個人周身的氣流都變了:“又要叫迴燁大哥了是麽?嗯?”


    雲薇諾:“……”


    她隻是習慣了罷了,她隻是太緊張了已經不知道怎麽反應了罷了,他怎麽能完全不聽她的解釋?


    就像剛才,他甚至連問都沒問她一聲為什麽?


    就算她破壞了他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驚喜,就算她無意讓他有用心付諸流水,就算她沒有領他的情讓他難堪了。(.)可她的惶然是真實的,心痛也是真實的……


    但他全然不關心,滿眼在乎的也不過是他的麵子,因為她的行為讓他失了顏麵,所以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便將她趕了出來。


    人是他趕出來的,現在又要罵她豈有此理……


    嗬!她也很想問問了,她怎麽就豈有此理了?


    她又豈有此理什麽了?


    咬著唇,雲薇諾心疼得全身都在顫,可薄涼的男人卻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下意識地伸手,想叫住他,想喊住他,可張了張嘴,還是一個字也叫不出口,可是,她為什麽會突然覺得這樣暈呢?


    因為暈得太厲害,她幾乎看不清眼前他的樣子,伸手,一直伸著手……


    她夠著他遠去的背影,仿佛隻要那樣就能伸手抓住


    隻是,他走得那樣快,那樣急,抓之不住的她終還是兩眼一黑,重重跌滑在地……


    --------------------------------------------------


    再次醒來,已是午夜時分。


    雲薇諾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可偏偏還是覺得疲憊,睜開眼,入目皆白,伴著淡淡飄浮於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


    猛地,她坐了起來,動作太大以至於整個人又有些暈。


    申吟一聲,她痛苦地撫著頭……


    “醒了?”


    那一聲如同雷悶,驚得雲薇諾連頭疼都忘記了。


    扭頭看他,小心翼翼地翕動著嘴,最後卻還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問他一句:“什麽時候了?”


    薄涼的男人沉默了一陣,終還是抬腕看了下手表,然後告訴她:“淩裏一點半。”


    “我暈倒了?”


    宋天燁:“……”


    他不說話的樣子很嚇人,仿佛能在瞬間讓空氣都凝固。


    雲薇諾心裏的那根弦又吊了起來,想變迴以前的強勢,可最終也不過是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種事需要跟我說對不起嗎?難道暈倒這種事你可以自由控製?”


    宋天燁的語氣不好,眉頭更是深深地擰出了一個川字,雲薇諾猶豫了一下,疲憊地解釋:“不能,但我至少能控製自己在不在你麵前暈倒不是麽?”


    反正,無論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是不聽解釋的。


    他隻相信他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而她,在他心裏根本是個連解釋都沒必要的女人不是麽?所以,就算以後要暈倒,也不該在他的麵前暈倒,這樣,她就什麽錯都沒有了不是麽?


    隻一句話,男人的眼底便翻卷起風暴。


    欺身而來,他強扣著她的下顎,幾乎整個人都半覆在她的身上:“你說什麽?”


    他眼底的怒意那樣濃烈,讓她整顆心都顫了起來,可她知道,這個時候不用再示弱。


    因為,沒有用的,對他來說,她做什麽都是沒有用的……


    反正她任何的行為都能牽引出他的喜怒無常,所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其實不說也會錯的,所以,她還是得說話,而且得說他喜歡聽的話。


    於是,已完全失去‘鬥誌’的小女人突然放軟了眸光瞅著他,說:“這麽晚了,咱們迴家吧!”


    不是迴家,而是咱們迴家!


    多了兩個字,整句話的意思都仿佛不同了,宋天燁眸底的火光漸漸冷下來,扣著她的大手也慢慢收迴,但態度仍舊霸道:“逞什麽強?”


    “我沒有逞強,不過是不想在醫院裏過夜罷了,再說,我應該也沒什麽大礙,可能就是最近太勞累了……”


    “……”


    見他不出聲,她還以為這是默許……


    推了他一下就想從病牀上下來,隻是,腳尖還未著地,霸道的男人卻猛地一下又將她慣到了病牀上。


    隻手壓製著她,男人眼底的風暴愈演愈烈,語氣裏的壓抑業已噴薄而出:“你就是非要跟我做對是嗎?”


    他真的太粗魯了,摔得她骨頭都在疼,可她顧不上喊一聲便又委屈地否認:“我沒有……”


    狂怒之中的男人不聽猶豫,隻失控般咆哮:“給你驚喜不要,送你鮮花你踩掉,現在就連讓你好好呆在這裏睡一晚上你也要跟我強是嗎?啊?”


    他是真的生氣了,這一點,從他的眼神裏就能看出來。


    雲薇諾不懂他在氣什麽,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又是怎麽惹他生氣了,想忍下去,想順從他,想他說什麽是什麽……


    可一想到今天所經曆的那一切,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一句:“是不是我說什麽對你來說都等於沒聽見?”


    問完,她也沒給他迴答她的機會,又先聲奪人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逞強,也不是強,就隻是不想在醫院裏呆罷了,為什麽不能讓我迴家睡?為什麽?”


    “迴家?”


    絕冷的男人揚起了眉,突然嘲諷道:“你有家嗎?”


    雲薇諾:“……”


    她有家嗎?


    之前她真的以為自己有的。


    因為他在吃飯的時候還曾親口對她說過,以後她就有家了,當時感動還在心頭迴蕩,於是她就傻傻地把他的話當真了,當真到就算他這樣對自己,還想著和他一起迴家……


    刺痛的感覺,如同在心髒上狠狠紮了一把刀。


    那種感覺,仿佛脆弱的心髒皆在他的手起刀落下一分為二,她沒有哭,隻是赤著腳便跳下病牀朝外瘋跑……


    “有種你就跑,我倒想看看了,你還有哪裏可以去……”


    雲薇諾:“……”


    最後的五個字,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腳下一滯,雲薇諾兩條腿都似灌滿了鉛。


    她知道自己沒有家,從小就沒有,可是,誰都可以當她是多餘的,唯有他不可以這麽說。他們是注冊過的合法夫妻,他們是有過肌膚之親的親密愛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不是麽?


    雲薇諾心口一疼,下一瞬,已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去……


    --------------------------------------------


    拿到診斷報告,林思暮心裏其實是對她老板有些不滿的。


    當然,這種不滿僅僅是因為他做為‘情人’實在太失敗,好容易開了點竅,來了個花前月下浪漫燭光,結果……


    將東西遞到老板的麵前,林思暮言簡意駭:“胃出血。”


    做為一個白領精英,林思暮其實也是有胃病的,嚴重的時候也差一點胃穿孔。


    所以她很清楚,像雲薇諾這種情況,估計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情緒過於激動以至於胃部血管衝血爆裂……


    這種情況其實是很嚴重的,如果不是當時出事的時候正好在醫院,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當然,胃病到了某種程度,胃潰瘍、胃出血、穿穿孔聽來都是很能理解的,可做為一個女人,她也會想,要有多生氣多憤怒才能氣爆血管,吐得自己滿身是血?


    她原本是最清楚自己這個老板性子的人,但這一次,她還真猜不出來老板又做了什麽過份的事情,把人家好生生一姑娘,折騰得要死不活成這樣了。


    宋天燁沒有出聲,隻是習慣性地拿了一支煙出來……


    本想提醒他醫院這種地方最好還是不要抽,可林思暮也是個有眼色的,看老板臉色也是難看,最後還是忍住了。


    燃起煙,宋天燁深深吸了一口,微抿了一下,才吐出的長長煙霧如利箭一般噴射而出,最後在半空中漸漸化於無形。


    其實,宋天燁煙癮不重,但隻要想問題,或者是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他總會習慣性地抽一口。


    四年前,他也曾在醫院裏一根一根地抽著煙。


    他記得很清楚,40多根,兩半包……


    那時候他就覺得,他這輩子恐怕最大的坎就是那時候了,隻要撐過去了就好,撐過去了,便再沒有什麽事情可以難倒他了。


    可是今天,剛才……


    他甚至不敢迴想她剛才軟倒在自己懷裏滿嘴是血的樣子,明明是那樣青春陽光的女孩子,因為跟了他,一切都變得陰鬱。


    所以陽光的一切都被重重霧靄遮掩,隻剩下迴蕩在心尖尖上唯一的感覺:疼!


    很疼!很疼!


    “醫生怎麽說?”


    終還是艱難地開口,幹澀的嗓音變調得林思暮都差點不敢認,原本,她是真的覺得他這種男人真的很欠虐的……


    可他都這樣了,林大助理又覺得老板很可憐。


    沒辦法,老板大人智商已突破天際,可情商委實‘感人’。很多時候,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或者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這麽想著,林大助理又愛心爆棚,決定幫幫她這位情商為負的老板:“大夫說,雲小姐的身體原本還不錯,胃的毛病雖然有,也不大,是受了什麽大刺激才會有這麽強烈的胃部反應。住幾天院,迴去後讓好好養著,不要吃刺激的東西,也不要讓她情緒過於反複就能好。”


    聞聲,宋天燁沒有說話,又悶悶抽了一口……


    他這反應……


    林大助理都快內傷了!


    那個,她真是有心要幫一幫老板的呀!可至少給點反應成不成?這樣悶著就能解決問題麽?


    無語,望天……


    林大助理最後還是不怕死地翻了自家老板的白眼:“大少,您到底跟雲小姐說了什麽?怎麽把人氣吐血了?”


    “你對她好的時候,她不笑,你對她不好的時候,她反而還會撒嬌……”


    說到這裏,宋天燁眉頭又擰出了一個死結:“驚喜,不是你說女人都喜歡花,都喜歡那種虛榮的場麵?結果呢?”


    話落,男人修長的指微抬,又送煙至唇邊深深地吸了一口,吞雲吐霧間他的神容似帶著難又言喻的困擾:“小林,女人為什麽這麽難懂?”


    林思暮:“……”


    男人也很難懂好不好?


    明明是關心的,明明是喜歡的,怎麽就是不懂好好說?


    特別是昨天,在她向老板匯報了香水事件事,老板也沒說讓她清理清理那精油味就算了,而是執著地讓她把那輛車給退了。


    雖然老板大人什麽也沒有說,但林思暮卻知道,這是這個霸道的男人對前程舊事徹底隔斷的一種表現,不僅僅隻是不喜歡那種味道,而是連沾過那種味道的東西也全數要清除掉。


    哪怕,那輛車上的香味,是有人‘刻意’弄上去的……


    其實這麽一想,老板大人也沒有完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不是麽?


    但狀況不要出的這麽多好不好?老實說,做為一個局外人,她都很心疼雲薇諾,因為自從她遇到宋大少開始,似乎就從來沒有順過……


    生病,淋雨,擋刀子,被惡性圈圈叉叉,現在又加上了一個氣到吐血。


    如此壯觀的成績單,要換了是她……


    哼!這種男人直接就甩了,也就是雲薇諾那傻丫頭還死守著這位不放。可話也說迴來,她們這位悶騷老板也不是心裏沒有那丫頭的吧!


    可就是不開竅啊不開竅……


    老板又開始放棄治療了,但全能助理藥不能停,所以,林思暮斟酌了一下用詞,說了一句相對他們這種商人來說特別文藝的話:“用心就會懂!”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唯物,女人唯心……


    她相信,在這一點上麵隻要是個女人都會認同,奈何她這位老板在‘愛情’這個課題上,還停留在幼兒園大班階段,連小學的門坎都還沒有進呐!


    捉急。


    “用心……”


    費勁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宋天燁眉心的川字又濃烈了起來……


    怎樣,才叫用心?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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