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馬車緩緩而行。


    就在燕琅以為李漫不會再說話了時,李漫突然道:“你對負你的女人,一向這麽絕情?”


    燕琅思考良久,眼神漸漸深了起來:“公主答應嫁我那刻起,我燕琅便決定,哪怕公主帶給我的是地獄,我也將無怨無悔、微笑麵對。”


    “不會有地獄。”


    “公主?”燕琅呆了一下。


    眼前的女孩突然散發出一種睥睨天下般的傲氣,一字一頓:“我李漫的男人,地獄,不敢收。”


    燕琅腦海裏陡然一顫!


    他好半晌才略帶酸味地迎合了一句:“公主寵男人,天下皆知。燕琅,榮幸之至。”


    李漫又不說話了。


    燕琅卻覺得這種沉默的氣氛有點難熬。他找話題:“今天那老賊給小爺我穿小鞋子倒是穿得歡!我不知公主聽進去多少,又在心裏質疑多少,但燕琅敢保證,忘憂山殘害女子之事,本世子從未插手。”


    “本宮知道。”


    “多謝公主信任。”燕琅微微鬆了一口氣。卻沒去深想,李漫的信任未免太過幹脆。


    在與大辰隔了浩瀚之海的十萬大山深處。黑色的天幕低垂,樹林的剪影帶著厚重與壓抑,有大群大群烏鴉發出詭異的吼叫。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拄著拐杖慢騰騰挪步,走了不到十米後,那蒼老的身影慢慢直立起來,麵孔像有一層皮在脫落,轉瞬就變成了一個粗獷的中年漢子,他腳步未停,繼續前行,又不過十米,漸漸變成了身段曼妙的少女……


    遠處有篝火,發出陰森的藍色火焰。


    一群骨瘦如柴的男女圍著藍色火焰動作僵硬地繞圈,像是一個個被牽著線的木偶。而他們眼睛漆黑,露出尖尖的獠牙,喉嚨裏發出桀桀的低吼,令人毛骨悚然。


    那個不停變換著模樣的奇怪人走到了那堆篝火前。而這短短不過幾百米的路,這人已經連著變換了數十種模樣,最後的模樣,赫然便是燕琅的樣子。


    他繞過那群提線木偶般的男女,捂著心髒慢慢挪到了篝火盡頭一個漆黑的山洞前,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的心髒位置,還不停有鮮血流出,蜿蜒了一地。他渾然未覺,顫抖著手從懷裏取出了一隻血紅色的瓶子,虔誠地伏拜:“我主,魑魅帶著東西迴來了。”


    良久,一道黑漆漆的高大身影從山洞走了出來。


    他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取過魑魅手裏的瓶子,放在鼻尖輕嗅,隨即蹙眉:


    “九百九十九滴陰時陰地出生的女子心頭血,這裏麵怎麽少了九滴?”


    “迴主上,幾個月前,魑魅在大辰國行跡敗露,被人追殺,靠主上賜予的換命符才得以逃生,但受傷太重,不得不放棄計劃……”


    “什麽人那麽大本事,還能傷了你?”


    “魑魅不知!但那人的武器很邪門,魑魅的傷口,無法愈合,油盡燈枯魂魄將散!請主上救我!”


    被稱為主上的人,俯身在魑魅的胸口處望了一眼。


    隻一眼,立刻似遇到什麽極不可思議的事情,倏然後退了兩步!


    他的聲音也立刻變得尖銳,失態道:“追殺你的,是什麽人?”


    “長得極美的一個少年。魑魅聽旁人稱唿他,百樂大人……”


    “原來是……”那位‘主上’定了定神,嗓音幹澀,“不朽山,百樂神君。”


    下一刻,他那隻白皙的手掌,立刻尖銳如刀,狠狠紮入了魑魅的心髒。有淡藍色的火焰燃起,那名叫魑魅的怪人,頃刻之間隻餘下一堆灰燼。


    “待本帝功成,神君又有何懼……”漆黑高大的身影迷醉地將那隻血紅的瓶子在鼻尖輕嗅,殷紅的唇在黑夜裏顯得十分詭異。


    “破黑暗桎梏,掌天下權勢,化萬物為芻狗,斬神君百樂,睡那個最美麗的女人……多年不見,本帝可真是想念啊!那無雙的美色……嘖嘖……”


    他慢悠悠縮迴了山洞。


    洞口處,那群宛若骨架的男男女女,還在不知疲倦地跳著詭異的木偶舞……


    桀桀桀!哢哢哢!


    像是血腥風雨前,最後的狂歡。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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