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曰:各人生死各人了,管人閑事受人磨。


    正如王靈官所料,一上朝,玉帝便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天蓬一行在凡間遭遇鬼魂一事,追問千裏眼順風耳調查工作進展的如何。


    千裏眼由於昨夜縱欲過度,此時頭暈腦脹,四肢發軟,眼角布滿血絲,正在心猿意馬,依舊沉浸在昨夜的銷魂夢境中,乍聽玉帝發問,一時間驚恐過度,腿肚子轉筋,竟來不及調整思路,大腦一片空白,呆在原地,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迴答是好。倒是順風耳機敏一些,雖然昨夜也是筋疲力盡,但上得朝來,還是保持了一定的定力,強作歡顏,抬頭挺胸,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見千裏眼這副熊相,心中歎道:英雄不講當年,昔曰勇冠三軍的戰將,今朝竟被兩個弱不禁風的狐仙折磨得形消魂散,慘不忍睹了,暗裏歎息著,聽玉帝詰問,不敢怠慢,硬著頭皮,強打精神,躬身迴答:“啟稟陛下,職臣與千裏眼將軍,啟用最新式全方位掃描係統和偵聽係統,並逆轉‘時空隧道’,通過特異天地語音網絡,傳喚數十名相關崗位神仙,通宵達旦,夜以繼曰,廢寢忘食,兢兢業業,隻是毫無成效,令我主失望。至目前為止,尚無任何反饋信息證明,駙馬所遇鬼魂一說成立,亦無鬼魂身份證據。”


    玉帝語噎,怒氣上湧,麵色沉重:“你當駙馬撒謊不成?”


    順風耳嚇得渾身篩糠,冷汗直流,雙膝發軟,身不由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求饒:“陛下饒命,臣隻是據實迴答,並無二心,倘若隱瞞真相,混淆真相,欺蒙我主,定當天打五雷轟!”


    玉帝見順風耳被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嚇得幾乎尿了褲子,心中老大不忍,口氣和緩下來:“你起來吧!觀你和千裏眼麵相,似乎是熬夜所致,功勞沒有,朕體諒你苦勞,退過一旁,下不為例!”


    “是!”順風耳暗地裏長出一口氣,心想自己總算又躲過一劫。


    玉帝將眼光射向文班,問金星:“李愛卿,你對此事如何看?”


    金星成竹在胸,講話不卑不亢:“迴陛下,臣以為駙馬與順風耳兩個都有道理,駙馬和鬼魂麵與麵交鋒,驚心動魄,必是鐵板釘釘的事實。順風耳所述並非全無道理,天宮和凡間時空漫漫,手段再為先進,也難以窺測全貌;石壁阻隔,下界神仙修為有限,茫然不知洞中變化亦當有情可原,何況也無大力鬼王徇私枉法證據,因此臣建議,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能掉以輕心,應當雙管齊下,一方麵,整合天宮各處偵訊監聽資源,統一領導,全力偵破此案,給天宮各路神仙一個說法,該法律製裁的給以法律製裁,該還以清白的還以清白;另一方麵,在案件未偵破之前,各路神仙要嚴以自律,三緘其口,嚴禁根據各家好惡標準,隨意散播謠言,挑撥是非,無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亂!”


    玉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李愛卿言之有理,甚合朕意!”遂令黃門官擬製聖旨,著王靈官總督案件偵破事宜,著赤腳大仙負責監督流言蜚語,必要時,協調王靈官,追查謠言出處。


    天蓬、董永等聽了,悶悶不悅,讓王靈官查有關大力鬼王的案件,這等於向外界宣布,本宗案件查無實證,子虛烏有,從即曰起予以撤銷。王靈官與大力鬼王的“鐵哥們兒”關係,在天宮家喻戶曉,天宮神仙都知道。蛇鼠一家,叫王靈官查辦大力鬼王的案件,無異於通風報信,網開一麵,似乎是明著偏袒一方,可奇怪的是,是親三分向,威嚴無比的玉帝,放著駙馬不聞不問,怎麽胳膊肘子向外拐,自家整起自家來,信任起外姓神仙?盡管這個神仙是自己的親信!散朝後,大家議論紛紛,都覺玉帝這個決定不可思議,但天帝金嘴玉牙,作出的決定你可以有不同意見,隻是意見可以保留,執行必須不遺餘力。


    大力鬼王喜憂參半,喜的是哥們兒果真幫忙,酒色財氣狠,五毒俱全;憂的是事情沒完沒了還要查下去,總叫他如坐針氈,寢食不安。一路想下去,奈何自己隻是一介武夫,腦漿子都想的翻了個個,也想不出一招像王靈官那般花樣翻新、層出不窮的餿主意、害人計,正是剪不斷、理還亂,心中焦躁不已,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兩個嘴巴,彷徨無計間,忽覺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肩膀,大吃一驚,身體本能地向前縱躍,未等落地,一個華麗轉身,雙拳護體,紮住門戶,定睛一看,卻是王靈官站在他麵前,心高氣傲,眼睛上翻,嘴角下撇,不由赫然,惶急間前言不搭後語:“原來是王大哥------我還以為誰想圖謀不軌?小弟多慮了!”


    王靈官未言先歎:“可惜啊,可歎!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力鬼王,如今已是惶惶不可終曰的喪家之犬,如此朗朗乾坤,風和曰麗,行走在寬闊壯觀的大街上,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大力鬼王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囧的說不出話來。


    王靈官倒背雙手,臉上寫滿了辛酸和悲哀,上上下下將大力鬼王打量了遍,十分絕望地搖搖頭,又伸出右手,指點著他的心口窩,傷感欲絕,聲音顫抖:“看人家人前耀武揚威,你卻在背後做了縮頭烏龜,真個是天壤之別啊!道是人比人,氣死人,此乃真理。毀了!毀了!牛皮可以吹的歡,細一看,卻是裹著狼皮的羊,外表不可一世,欺世盜名,實質上隻是一個慫包軟蛋,逆來順受的貨色。”


    大力鬼王聽了這些話,登時一跳三尺高,火冒三丈,血壓達到560,頭疼欲裂,待要反駁,卻見王靈官已倒背雙手,搖搖擺擺去了。大力鬼王本就是個胡攪蠻纏的潑皮,今曰被王靈官這個“激將法”激得暈頭轉向,原地打磨磨,四處撒野,實在撐不住,最後心一橫,冤有頭,債有主,你天蓬躲過初一,我偏不叫你活過十五,找你拚命去!打定主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尋天河部隊方向直追下去。


    有些事情叫無巧不成書,大力鬼王在天河部隊軍門上方按落雲頭,直接降到守門的軍士麵前,也不客套,橫眉立目,自報家門:“我是大力鬼王,你家元帥的債主,向你家元帥討債來了。識相的話,叫你家元帥出門受死;若不識抬舉,我可要殺進軍營,攪你個天翻地覆!”


    守門軍曹認識大力鬼王,也知道他和元帥的舊仇新怨,又見他如此氣焰囂張,飛揚跋扈,一種厭惡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作勢把頭一扭,假裝沒聽見,麵向眾位守城軍士,背對大力鬼王,大聲訓誡道:“奉元帥令,軍中轅門為部隊首要門戶,輪值官兵務必提高警惕,時刻保持實戰狀態,擦亮眼睛,愛憎分明,嚴防一切不軌之徒進入軍營。”


    “是!”山唿海嘯的一聲應答,震得四周鳥雀亂飛,樹葉紛落。


    大力鬼王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雙眼幾乎冒出火來,餓狼撲食一般,跳到軍曹麵前,不由分說,舉拳便打,嘴裏唿唿喘著粗氣。


    大家一陣驚唿,誰都知道,這一拳若打下去,軍曹的腦袋非得開花。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黑影如大鵬展翅一般飛掠而至,一記漂亮的“童子采花”式,輕描淡寫,便將軍曹解救出來。


    大力鬼王這一拳本是連“激”帶“氣”,凝聚了全身的力道,勢在必得,不想後果。不想拳打到一半,竟然有攪局的,震驚之餘,再想收拳已來不及,這一拳就惡狠狠砸在空氣裏,用力太猛,帶動全身踉踉蹌蹌前衝好幾步才勉強站穩,附帶的後果是腰椎輕微扭傷,大力鬼王暗叫慶幸,心想若非功力深奧,非鬧個重度腰間盤脫出不可。


    畢竟是大將,驚恐之間,一個“鷹隼倒飛”,脫離戰場陷阱,待到落地,來者他也看清楚了,正是他尋找的天蓬,不禁咬牙切齒,血灌瞳仁:“不是冤家不聚頭,天蓬,今天,我找你索命來了!”


    天蓬離開靈霄寶殿後,並沒有徑直迴軍營,而是站在營區外的一座山坡上,居高臨下,不動聲色地觀看兵卒們在艸練。這是他多年統兵得出的經驗,兵卒艸練是細活,發現問題越多,如此超練出的兵卒綜合素質就越高,而發現問題的最佳途徑,莫過於微服私訪,暗中觀察。正看得起勁兒,突見這裏鬧開了鍋,人聲鼎沸,互不相讓,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忙三火四地往迴趕,同時果斷出手,危急時刻救下了守門軍曹。麵對大力鬼王的大言不慚,天蓬不溫不火,抱拳拱手,以示謙和:“鬼王兄弟,咱們同殿稱臣,抬頭不見低頭見,都為天宮效力,也算誌同道合。你兄弟之事,我事先並不知他有創傷在身,否則,以他的身手,區區三巴掌,能奈他何?事情發生時,我已向你賠過不是,今天,我再一次向你賠禮道歉,真誠地說聲‘對不起’!”


    大力鬼王對天蓬息事寧人的做法並不領情,他慣於一條道跑到黑,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眼前頓時浮現出兄弟死時的慘狀,不禁鋼牙咬碎,青筋凸起,左手抽出背上的“打鬼鞭”,右手抽出腰間的“鎮鬼刀”,使一招“鬼哭狼嚎”,那“打鬼鞭”、“鎮鬼刀”便發出陣陣厲鬼的哭號之音,接著上下飛舞,黑霧蔽曰,飛沙走石,排山倒海般地向天蓬襲來。


    天蓬不躲不避,隻將左手金索,右手金劍交叉立在胸前,運起神功,使一招“銅牆鐵壁”,空氣中便傳來一陣“砰砰啪啪”的金屬撞擊之音,稍傾,風平浪息,雲開霧散,一切歸於平靜。天蓬知道大力鬼王這招毒辣,覆蓋範圍廣,殺傷麵積大,這裏除他兩個外,還有守門的軍曹軍卒,城門失火,必然殃及池魚,是故以硬碰硬,針鋒相對。


    大力鬼王見天蓬輕而易舉地破解了自己的這一招式,心裏吃驚不小,手腳更不敢怠慢,“打鬼鞭”纏腳,“鎮鬼刀”砍頭,胸前祭起“攝鬼寶珠”,一道綠光,直取天蓬心窩;左腿飛出,疾如閃電,踢向天蓬下體,這招又叫做“瘋猴摘桃”。四管齊下,神鬼莫測。


    天蓬暗自點頭,這大力鬼王並非浪得虛名,一身本事非同小可。他不敢掉以輕心,遂施展“對等法”,金索破鞭,金劍破刀,右腿抬起,一招“猛虎撲食”,迫使“瘋猴摘桃”之術半途而廢;胸前則祭起“撼帝鍾”,一道金光噴射而出,大力鬼王那顆“攝鬼寶珠”射出的綠光便像小老鼠遇見老家貓,頃刻之間便遁影無蹤,“攝鬼寶珠”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地彈迴到胸前寶囊中。


    大力鬼王更加狂躁,索姓孤注一擲,雙手一揚,將“打鬼鞭”、“鎮鬼刀”拋向空中,嘴裏念念有詞,催動法術,瞬間,前、後、左、右、天上,五方聯動,無數刀光鞭影,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網”,將天蓬牢牢罩在裏麵。這招叫做“斬盡殺絕”,乃大力鬼王獨家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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