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當空。


    遠方亭內傳來孤聲寥寥的詩句,隨風吟誦飄散著。


    “今朝有虎落平陽,土雞瓦犬尚稱王。”


    “滿堂花醉三千客,卻無一人是知音。”


    後亭,柳府的偏僻地兒,穆文手枕著腦袋正一人孤芳自賞,凝望夜空,看著那皓月與點點碎星。詩句的吟誦聲引來一名妙齡女子,以為是柳璃,扭頭看去卻見是柳子倩。


    “穆文哥哥。”她伶笑著走進亭子,把手裏端著的餐食菜點一一放在石桌上。


    香味飄逸,冒騰著熱氣看起來挺美味的。她轉過身,與穆文接著講道:“找了好久原來穆哥哥是在這裏呀。看到你訓練結束後沒和大家一起去吃飯,所以我就特地自己做了些飯菜送了過來,希望你會喜歡。”


    聽到這話穆文想要問的問題,也就都不用開口了,一下午的對戰練習雖然沒耗太多體力,但天黑的這會兒確實也肚子餓了。穆文對著柳子倩道謝兩句,坐在了石凳上,不拘放羈的笑笑後便品嚐起了她的手藝。


    之前不和大夥兒一同吃飯,是想獨自清靜下。


    現在有女孩子主動為自己送來了飯菜,況且人家姿色又不醜,何樂而不為呢。


    穆文吃著菜食,有素的有大葷的,幾個丸子油炸得金黃外酥裏嫩,入口滑溜溜的直往嘴巴裏打轉。嚼著嚼著,臉色莫名變得陰沉了。這讓柳子倩心情大為緊張,捏著裙角問道:“怎麽了,是不好吃嗎?”


    “不,是太好吃了。”穆文一本正經的說完,緊接著神色一變誇張的笑說道:“好吃,非常好吃,比想象中的還要美味。說來柳璃也為我下過廚,隻不過她做糕點還好,做餐食方麵的手藝和你比起來就差遠了。”


    柳子倩聞言麵容盛開了花,激動道:“真的嗎?”


    話一出口,她忽然壓下了聲音,微微笑了下,語氣中明顯有了幾分失落:“穆文哥哥你抬舉我了。子倩怎麽能和大小姐相提並論呢。”


    “這可沒有抬舉你,隻是實話實話罷了。”穆文一邊吃相難看的掃蕩,一邊含含糊糊說著:“柳璃從小被嬌生慣養慣了,做菜食這種事情哪裏用得著她親自動手。要不是因為我,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去和勺子還有食材打交道。”


    柳子倩聽得,又喜悅又很不好意思的輕輕“嗯”著,眨了眨眼睛期待的問道:“既然穆文哥哥喜歡,要不接下去的幾天都由子倩給你帶飯吧。”


    兩人再次對上目光,見得穆文神神秘秘的湊近了耳邊:“千萬別,要是被柳璃知道我誇獎你的手藝比她好,還天天吃你做的菜食….啊,大小姐會殺了我的。這太可怕了。”


    殺這個字,穆文用一種很誠惶的語氣從嘴裏發出。


    柳子倩趕忙迴道:“我隻是一個小提議,那就不了吧。”


    “嘿。”穆文笑笑,仿佛沒有看破少女眼中強裝的開心掩飾,顧自己繼續開吃著。


    一頓吃完,肚皮都漲得圓鼓鼓了。


    晚上還有三個時辰的訓練,是族長和長老們規定的,穆文和柳子倩也不例外,兩人結伴一同往著武練場走去。可不是麽,反正之後兩人還是要碰頭一起實戰訓練的。


    路途中,風吹來絲發撩人眼。


    柳子倩的頭發確實長,穆文走在她旁邊,總會被揚起的長發輕觸到臉龐和脖子,柔柔癢癢的帶股香味。一路很安靜,柳子倩始終低著頭不敢說話。若仔細聽,會發現一絲細微的心髒跳動聲,始終繞在耳邊,其實穆文很早就聽到了。


    某刻,柳子倩輕喚了一聲穆文的名字。


    穆文看向她,一直看得少女都麵紅耳赤了,卻是不見她說話,心裏起了調戲的念頭故意裝傻道:“怎麽了子倩妹妹,扭扭捏捏的該不會是你尿急想解手了吧?糟糕了,這附近好像沒什麽地方。咦,那裏有處草叢滿高的,可以擋視線,你快去裏邊方便吧我幫你在外擋著。”


    “不,不是的。”柳子倩羞得趕緊解釋:“我剛才隻是,是想和你說一些事,一些藏在心底裏好久好久的話。”


    “什麽話!”穆文立即變了神態,肅然雙眼相視。


    柳子倩在無聲顫抖,被穆文的注視嚇到了,心底裏的掙紮被突然湧現的勇氣取代,少女鎮定了神色:“其實,我想告訴你…”


    “等等。”穆文卻是打斷,然後自娛自樂的賤笑道:“讓我猜猜。嗯,是對我下午時候的劍技感到讚賞麽。還是有什麽新的對戰心得要與我交流。等等…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當這句話說完,穆文眼中的柳子倩,儼然已經淚眼朦朧如淒美的月女緊緊對視。


    穆文誇張的跳後一步,低沉道:“我明白了,什麽都不用講了,我什麽都猜到了什麽都明白了。”


    “啊…”柳子倩捂住嘴巴,又驚又慌:“穆文哥哥,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你,那你打算怎麽迴答我?”


    “別著急,我知道該怎麽做。”


    穆文鄭重的點點頭,煞有其事道:“是三年前的那袋子錢吧。當時我為了買詩畫珍藏向你借的,後來時間一長給忘了,不過你別擔心,我現在雖然手頭有點緊張但過段曰子一定會還你。”


    “…………”柳子倩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


    穆文捏捏下巴:“怎麽了,難道是我猜錯了嗎?”


    “借錢的事,我早就已經忘了。”柳子倩傷落的瞥開頭,幾秒沉寂後,她強顏歡笑的又迴眸看向穆文:“不說那個了。對了,你剛才提到詩畫,這讓我想起了方才在後亭外聽到的那陣吟誦詩詞。今朝有虎落平陽,土雞瓦犬尚稱王;滿堂花醉三千客,更無一人是知音…”


    念完,柳子倩若有所思:“這篇詩詞有點耳熟,但一時半會記不起出處何方。裏邊的悲孤之意濃濃,不過仔細琢磨,會察覺有暗藏著一股反湧逆進的豪情誌向。穆文哥哥,這首詩叫什麽名字?”


    穆文慚愧的笑笑:“後兩句還有出處,前麵兩句就都是我自己瞎編亂造的。”


    “改編?”柳子倩一怔,對穆文的傾慕之情更添芳心:“好厲害,穆文哥哥你的才華簡直都不亞於外貌了。”


    穆文被誇得搖搖欲墜,陶醉了。


    簡單一句話,把自己的才華和長相都誇上了,這個柳子倩倒是冰雪聰明。


    當然,穆文嘴裏還是說道:“哪裏哪裏。看我這篇詩改編的前後不搭,有違醞釀,實在是難登大雅。”


    迴首見得柳子倩正念著詩詞,徐徐講道:“今曰雞貓狗鴨欺幼虎,來自必然怕得心髒碎。穆文哥哥,我相信你就快能成功聚靈了,不再用多久,一切失去的榮耀與輝煌會再次降臨到你的身上,讓那些無知者因對你的罪孽而畏懼的夢中驚醒。”


    穆文聽完,反複迴味數遍,嘴角劃過了一抹深意的笑容:“你的鼓勵我收下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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