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殺漸漸鎮靜下來,他把那淚水凝固的冰心放在手裏,冰封的迴憶就像是那冰心一樣在他手心慢慢融化。


    “獨孤嘯聖,我是獨孤嘯聖。我要殺了你,司徒幻斬。”血衣男子猙獰的麵目消失了,淩亂的長發和胡須還是沒有遮蓋他英峻的相貌。


    “噢,你想起來了,看來你們愛的的確很深啊,那我就讓你們生離死別。我不明白,雪嵐,你為什麽不愛我,即使他變成了殺人狂魔。”


    “你才是惡魔,司徒幻斬,如果不是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慕容雪嵐憔悴的臉上流著淚,早已不堪重負的她依偎在獨孤嘯聖的懷裏。


    “為什麽,為什麽?你現在是萬人敬仰的武林至尊的夫人,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我曾經很多次讓你在獨孤嘯聖和我之間選擇,可是每次都猶豫不決,而那是你的記憶中已沒有他。我不明白為什麽,我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比不上一個影子。雪嵐,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夢?怎麽可能?”


    “夢?哈哈,那是我精心為你設計的,你知道我精通天下毒藥和易容術吧,沒想到和你洞房,我都要易成獨孤嘯聖的模樣,你才會在潛意識裏沒有反抗的跟我上床。我雖然得到了你的人,卻得不到你的心,我真的好累好累。”


    “司徒幻斬,你好卑鄙,好卑鄙。”雪嵐像是受了侮辱一樣反抗地喊著。


    “哈哈,你都有我的孩子了,你注定是我的。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他取名戀斬嗎?就是希望你叫他時讓我感覺到你在說愛我,我還天真的以為你會忘了他,沒想到你有了我的孩子還是忘不了他。”


    “你,戀斬在哪兒?他是無辜的。”


    “哈哈,無辜?那好,今天我就讓你在孩子和獨孤嘯聖之間再做一次選擇。”司徒幻斬撕心裂肺地笑著,慢慢撕開他黑色的風衣,原來他們的兒子就在他披風裏藏著,一直都在。


    “戀斬,戀斬。”雪嵐依偎在獨孤嘯聖的懷裏,伸出手想要撫摸孩子的頭發。


    一個才四歲的孩子聽到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這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站在司徒幻斬的身後孩子僵硬的神情像是冰凍了一般,稚嫩的臉上流淌著淚水。


    “雪嵐,你趕緊選擇,是要他還是要你的孩子?”司徒幻斬站在慕容閣的頂樓上像是主宰者一樣地問著。


    雪嵐沒有迴答,就是一直默默地流著淚水。她不知道如何抉擇,她好想問問上天,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


    此刻,獨孤嘯聖放開了她的手,血衣凝固在他身上,這個緩慢的動作咯咯作響,像是在告訴雪嵐去珍惜自己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娘,娘。”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雪嵐就聽到孩子的慘叫聲,抬頭望去孩子被他的生父扔下慕容閣的頂樓。


    “連你也敢背叛我,連你也要背叛我,哈哈。”司徒幻斬俯下身從腿上拔出他兒子刺的匕首,傷心欲絕地像一隻走投無路的野獸。那笑聲仿佛又是哭聲,當真是讓人既可怕又可憐。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背叛我,讓我變得一無所有?”


    他哭笑著,或許他也知道自己是多麽可憐和可悲。慕容雪嵐愛的始終是他,自己原來連他的一個影子都不如。


    “斬兒,斬兒。”慕容雪嵐在獨孤嘯聖的懷裏飛速上升,她張開雙臂想要擁抱她的孩子。


    她沒想到司徒幻斬竟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下毒手,當真是禽獸不如。雖然他不是她和獨孤嘯聖的孩子,可是她也十分愛他的。


    等到慕容雪嵐接住從慕容閣頂樓上扔下的孩子時,他就已經斷氣了,他沒有受傷,眼裏流淌出兩行血淚,張開的小嘴似乎還仿佛淘氣地喊著雪嵐娘,娘……


    慕容雪嵐在半空中披散著頭發,她傷心欲絕地哭喊。想要拭去孩子臉上的血淚,卻發現它們似血痕一樣凝結在孩子的臉上。


    “獨孤嘯聖,不管你是獨孤殺,還是獨孤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司徒幻斬惱羞成怒地咆哮著。


    “今天我就為獨孤家八百多口報著血海深仇,司徒幻斬,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獨孤嘯聖滿身血衣凝固成血紅的鎧甲,他手中握著慕容雪嵐的手,似乎已有十足的把握。


    “哈哈,獨孤嘯聖,我知道當年你的淩嘯劍法還有一式,淩嘯十劍一出我是必死無疑,可惜你沒有使出來。要不是你的仁慈,這一切恐怕都要改寫了。可惜啊,如今你可不是我的對手,我已經有上百年的功力了。除了我生父司徒玄令的四十年功力,還有慕容瀑刃那老家夥的五十多年的功力,再加上我三十多年的功力,你還拿什麽跟我鬥?”


    “你,是你害了我父親,你這個畜生。你還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畜生。”慕容雪嵐哭喊著,任眼淚滴落在地麵把腥紅的冰層暈開。


    “沒錯,當年他把我父親打成重傷致死,問過我的感受了嗎?反正他也老了,要那麽多功力也沒用,倒不如傳給我幫他達成一統江湖的心願。他倒是應該感謝我才對啊,哈哈”


    “你,畜生。嘯聖,我們走吧,離開這裏,你打不過他的。”慕容雪嵐看著懷抱著的孩子哀求著他,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不,我一定要報著血海深仇,殺了這畜生。對,還有一個辦法。我要入魔,我要成為獨孤殺。”獨孤嘯聖說著,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如果我入了魔,還不能殺了司徒幻斬這個畜生,把我的骨灰撒入獨孤墓園。如果我能殺了司徒幻斬,能喚醒我最好,不能喚醒就殺了我。我知道這個世界隻有你能做得到,答應我。”


    “不,我不讓你忘了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慕容雪嵐緊緊抱著一身是血的獨孤嘯聖大聲地哭喊著,然而他的麵容還是一點一點地變得猙獰,直到麵目全非。


    慕容閣頂樓上三個人站立在漫天大雪之中,他們衣袂飄舞,把雪花變成了死亡的音符,腥紅的地麵冰層照耀出他們已麻木不仁的神情。


    “司徒幻斬,拿命來。”獨孤嘯聖已真正變成了獨孤殺,他咆哮著,那聲音就像是撞擊的大鍾壓得人喘不過起來。眨眼之間,獨孤嘯聖變成了殺氣縱橫的南宮殺,滿頭長發竟一下子雪白。他猙獰可怕的臉上流著淚,顯然還殘存著記憶,那傷痛讓他刻骨銘心,或許隻有入魔才能激發他的全部潛力。


    “不錯,入魔還能記得我,但願臨死之前你也能清楚地記得是誰讓你全家團聚的。哈哈……”。司徒幻斬的笑聲如同撕心裂肺一般,把獨孤殺的恨意激發到了極致。獨孤殺聽到那刺耳的笑聲,就發了瘋的狂嘯,就像是一隻惹到極其憤怒的兇獸,那震蕩的聲音震塌了慕容閣的好多房屋,慕容雪嵐雖然多堵住了耳朵還是受了內傷,氣血沸騰間她的孩子從手中滑落,她的孩子又從慕容閣頂樓上落下。


    “斬兒,斬兒。”慕容雪嵐口吐著鮮血,無奈地看著孩子如一片雪花飄落。


    “獨孤殺,讓你見識見識我自創的斬盡殺絕劍法吧。”司徒幻斬近似乎得意的喊著,驀地劍尖陡轉刹那間漣漪出千劍齊攻,煞是厲害。


    獨孤殺魔劍天殺,雖然能抵擋住,但漸漸地越發吃力。不一會兒,他全身已有多處劍傷。一種欲殺而不能的痛苦讓他像發瘋的野獸縱聲咆哮,那雄厚的聲音穿過了慕容閣,在群山之間久久不斷地迴蕩。


    “嘯聖,嘯聖,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慕容雪嵐看的獨孤嘯聖已身中數劍,不由的高聲大喊,她從慕容閣頂樓跌落而下。由於南宮殺雄厚無比的狂嘯,原本已身負內傷的她傷勢更重了,鮮血從她口中不斷地流著,飄落在半空的她像極了在花季就被折斷的鮮花。


    “雪嵐,雪嵐。”獨孤殺猙獰可怕的臉上沾染著雪嵐從空中吐出的鮮血,竟也神奇地記起慕容雪嵐了,這對於一個入魔的人來說是一個奇跡。


    慕容雪嵐從慕容閣跌落,半空中她吐出的鮮血隨風濺到獨孤嘯聖臉上。獨孤嘯聖抬頭玉她對望,身中司徒幻斬數劍。刹那間,那一瞬間的對望多像是一世的輪迴。


    “司徒幻斬,看我嘯雲風刃劍法。”獨孤殺一念之間十幾年的愛仇情仇都煙消雲散,一聲長歎,兩行熱淚,頓悟間創出這一套劍法。


    劍氣縱橫,氣刃環繞,獨孤殺逼得司徒幻斬節節敗退。眨眼之間,司徒幻斬渾身上下已滿是傷痕,哪裏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武林至尊的模樣。


    大雪紛飛,一直下個不停,似乎有意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掩蓋起來。慕容雪嵐在空中如同斷翅的鳥兒重重地落在地上,已經過膝的雪差不多已淹沒了她。等她睜開眼時,已是這樣一幅畫麵,這大概就是天意吧。獨孤殺的劍深深地刺進了司徒幻斬的心髒,司徒幻斬的劍斬斷了獨孤殺的左臂,那隻臂膀飛灑著鮮血在大雪漫天裏緩緩落下。


    “嘯聖,淩嘯勝了。”慕容雪嵐凍得已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後就氣力不支地躺在了雪地裏,慢慢被大雪覆蓋。


    雪花紛飛,天地之間一片雪白。獨孤殺抽迴了司徒幻斬身上的劍,他開心地笑了,像是冷峻的冰山融化了一般,終於解脫了。


    來不及臂膀的疼痛,他四處張望著像是在尋找什麽。可是,他的腦海此時卻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慕容雪嵐,對,雪嵐。”獨孤殺想起了司徒幻斬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替我照顧好雪嵐,雪嵐”。就是這個名字像星星之火,把他腦海裏所有的迴憶都燒成了熊熊烈火,那些讓他刻骨銘心的畫麵不斷浮現,他終於知道他要的是誰了。


    雪花紛飛,萬物都被白雪覆蓋,所有一切都成了雪白的世界,所有的殺戮和仇恨都被雪花洗淨,厚厚的雪淹沒了太多的歲月。


    “雪嵐,雪嵐,你在哪裏?”獨孤嘯聖在風雪之中哀號著,他多麽希望雪嵐能迴答他,他要和她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離。


    獨孤嘯聖染滿鮮血的衣服漸漸凝固,那堅挺冷硬的樣子就像一幅紅色的鎧甲。他滿頭銀發,血漬在額頭凍結,風雪之中站立活像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再加上他斷了的左臂,愁緒千結的冷俊相貌,那畫麵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末路英雄。


    “雪嵐,雪嵐,你在哪裏?”獨孤嘯聖縱聲長嘯,那雄厚的聲音在群峰之中不斷迴蕩。


    雪山之上的積雪因為聲波震蕩紛紛從山頂滾滾而下,越來越大的雪瀑摧毀了山下的林木,那滾滾而下的雪崩,會是上天給他的無情迴答嗎?


    “嘯聖,嘯聖,我在……”慕容雪嵐;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從雪堆中伸出一隻手,那聲音微弱的就像蜜蜂從耳邊經過一樣。


    等到獨孤嘯聖找到她時,她已氣若遊絲了。深埋在大雪裏半個多時辰,再加上她身受重傷,可想而知,她的處境是多麽危險。


    “雪嵐,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們以後要永遠在一起。”獨孤嘯聖一邊鼓勵她,一邊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取暖。


    “嘯聖,我怕是不行了,不能再陪你了。”她瑟瑟發抖地用雪白如玉的手撫摸著獨孤嘯聖的臉,當她為獨孤嘯聖撥開淩亂的白發時,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是多麽不願離開他,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她是多麽地於心不忍,可是自己已經不行了。


    慕容雪嵐緊緊地抱著獨孤嘯聖,她多麽希望時間能在這一瞬間定格,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她撫摸著他滿身的傷,嘴角止不住汩汩地流血,那流血流到了獨孤嘯聖的胸前,像極了一朵即將凋謝的玫瑰。


    “雪嵐,你堅持住,我為你運功療傷。”獨孤嘯聖說罷便運功將真氣源源不斷地贖金慕容雪嵐體內,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無任何反應了。


    “嘯聖,不用白費了,我要走了,不能陪你了。如果有來世,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永遠和你在一起。答應我,幫我找到我兒的屍體,把我們葬在一起。”慕容雪嵐說完這些話便倒進了獨孤嘯聖的懷裏,停止了心跳和唿吸。


    “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獨孤嘯聖仰頭長嘯,似乎在向天發問,山峰上的雪瀑一次次滾滾而下像是對他的迴答。


    “千山暮雪,隻影向誰?”獨孤嘯聖說完這句話,抱著慕容雪嵐母子縱身跳下了懸崖。


    從此以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什麽大風大浪,一直都是很平靜。因為,江湖上突然多出了一位神秘的人,他除惡救困,匡扶正義,世人都尊稱他為“劍神”。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隻知道他是滿頭銀發,隻有一隻右臂。每當他神秘離去時都會吟誦這樣幾句,原來生你是沙彌,我是木魚……


    知直到有一天,有采藥的醫者到慕容閣所在的懸崖采摘山藥時,無意中才揭開了江湖中的諸多謎團。山崖盡處有一石碑上麵用劍氣書寫了那段往事,署名卻又是獨孤殺。


    如今,那首詩已是人盡皆知,世人傳頌。


    原來生你是沙彌,我是木魚。不停地敲打我前世的愧欠,而我已如願。一生陪伴你,直到你不忍敲破這未知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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