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丁奉如期返迴山桑縣。


    “公子,我先到的符離縣,然後沿著睢水往北走,一直走到相縣。”丁奉顧不上洗一下臉上的風塵,說道,“將近兩百裏,一路上至少有十幾個漁村,還有兩個碼頭,隻不過所有的漁船或者渡船,全被曹軍搜走了。”


    袁否蹙眉說:“這麽說,曹軍早有準備了。”


    劉曄這會已經調整過心情來了,詢問道:“睢水西岸有沒有竹林?”


    隻要有竹林,袁軍就可以在短時間內打造竹筏,就能迅速渡過睢水。


    “沒有。”丁奉搖頭說,“哪怕就連一小片竹林都沒有,樹林倒不少。”


    “那就麻煩。”劉曄說,“若是沒有渡船,又沒有竹林,東渡睢水卻是不易。”


    袁否便從席上站起身來,背著雙手在茅舍裏來迴踱步,大腦卻開始緊張的盤算起來。


    曹軍沒有汝南山賊當向導,多半不敢深入山桑縣的原始森林,所以,等汝南腹地的各路曹軍追兵繞過來,至少需要七天左右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五天,這也就是說,他們與曹軍追兵還有大約兩到三天的距離。


    隻要汝南腹地的曹軍沒到,僅憑沛郡的駐軍,守住各個縣城、水陸要衝就頂了天了,借他們天膽也不敢出來招惹袁軍,驍騎營近乎全殲虎豹騎的消息想必已經傳遍了豫兗各郡,現在除了曹操大軍,又還有誰敢與袁軍驍騎營野戰?


    所以三天內,袁軍不用擔心會遭到曹軍攻擊。


    這也就是說,袁軍有三天時間用來東渡睢水。


    然而問題是,沒有渡船、沒有竹筏,怎麽渡河呢?


    難道還要效仿上次在斷魂澤的做法,再燒一次甕?


    但這次的情形與上次在斷魂澤卻是有所不同,斷魂澤時對岸並沒有江東軍,所以隻需要考慮擺渡的問題,可這一次,睢水東岸卻不可能沒有曹軍的巡邏兵,一旦曹軍巡邏兵及時發現了袁軍的意圖,再集結兵力半渡而擊,那可麻煩得緊。


    怎麽辦?


    怎麽辦?


    相縣到符離這一段沒機會,難道再往上遊去?


    再往上走,可就進入了陳留郡,陳留可是曹老大起兵時的老巢,隻怕更沒機會。


    往上不行,那麽可否往下走呢?順著睢水再往下走卻是不邳郡,下邳乃是徐州腹地,也是呂布的禁臠,所以去那純屬找死。


    呂布這些年沉迷酒色,無論是雄心壯誌還是戰意都削弱了許多,便武藝也有所退步,但他仍是天下無敵的飛將軍,袁否可不想去招惹他。


    袁否正無計可施時,丁奉忽又說道:“公子,還有個奇怪的事情。”


    袁否一邊繼續踱步,一邊下意識說:“何事?”


    丁奉說道:“曹軍在竹邑縣的一處河段建了一座水寨。”


    “水寨?”旁邊的甘寧聞言立刻神情一振,急問道,“阿奉,寨中可有戰船?”


    “沒有。”丁奉搖頭說,“隻有水寨,卻是沒有戰船,也沒看到有水軍操演,所在我才覺得特別奇怪。”


    甘寧聞言大失所望,說:“沒有戰船,那有什麽用?”


    劉曄忽然對袁否說:“公子,這或許不是水寨,而是一座要塞。”


    “要塞?”袁否訝然說,“那又不是什麽地勢險峻之處,修什麽要塞?”


    劉曄擺了擺手,扭頭問丁奉:“阿奉,曹軍水寨所在處,是否一處河灣?”


    丁奉迴想了下,點頭迴答說:“不錯,曹軍水寨所在處果然有一處大灣,曹軍水寨便修築在河灣的下方。”


    “這便是了。”劉曄擊節,對袁否說,“公子,但凡河流拐彎處,必然水淺,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應是那處有水淺處,可徒步涉水過河,曹軍修這座水寨,卻是為了在戰時堵住這一處通道,不令敵軍徒步過河。”


    袁否恍然說:“子揚你是說,曹軍修建這座水寨,是用來防備呂布軍的?”


    “定然是的。”劉曄點頭說,“沛郡與徐州接壤,乃是曹呂交戰的前線,所以曹軍才會在在睢水西岸築寨,這樣呂布軍從睢水東岸發起進攻,每次就隻能投入少量兵力涉水進攻曹軍營寨,曹軍防守起來就輕鬆得多,定是,定然是這樣的。”


    袁否大笑說:“但我們從睢水西岸發起進攻,曹軍卻是無險可守,哈哈!”


    “不錯。”劉曄也跟著微笑說,“曹軍又不是神仙,他又豈能料到,有一天我軍會從竹邑東渡睢水呢?”


    “傳令。”袁否當即有了決斷,“全軍即刻開拔,兵發竹邑!”


    (分割線)


    進入仲秋後,細細的秋雨終於降下。


    曹仁踩著浮塵走到帳前,先解下身上的蓑衣隨手遞給親兵,然後再跺了跺腳,最後才撩起帳簾走了進去。


    軍帳之內,郭嘉竟然已經在烤火了。


    郭嘉體弱,而且是從娘胎裏帶來的寒疾,最是怕冷,別人到冬天才會感到冷,可郭嘉卻一入秋就會感覺到陣陣寒意,所以早早的就開始烤火了。


    曹仁走到郭嘉對麵坐下,鬱悶的說:“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下,軍師,這會不會影響到我們的火攻計劃?”


    “有影響,但不會太大。”郭嘉緊了緊身上的羊皮大氅。


    “那就好。”曹仁點點頭,又問郭嘉,“軍師,你說袁否小兒會不會來。”


    “會來的。”郭嘉微笑笑,篤定的說,“將軍放心,袁否他一定會來的。”


    曹仁問道:“軍師何以如此肯定?”


    郭嘉笑道:“因為我們把相縣到符離這兩百裏水路的所有船隻都搜集起來了,袁軍若是要想東渡睢水,就隻能來竹邑,涉水過河。”


    曹仁說道:“袁否可不知道這裏能涉水過河。”


    郭嘉笑道:“將軍這就未免有些小覷袁否了,袁否受任於危難之際,一路連續挫敗太史慈、孫策以及周瑜,又豈是易與之輩?何況袁否帳下現在還有劉曄這樣的智者,我軍在竹邑築有水寨卻沒水軍,他們定能猜到這裏可以徒步涉水過河。”


    曹仁說道:“問題是,袁否怎知竹邑有水寨卻沒有水軍?”


    郭嘉笑道:“嗬嗬嗬,如是我沒有料錯的話,袁軍細作多半已經將竹邑有水寨卻沒有水軍的消息送迴到袁否麵前,說不定,這會袁軍都已經在向著竹邑進發了。”


    郭嘉話音剛落,帳簾忽然被人撩起,然曹仁的族弟曹純大步走了進來。


    “子和迴來了?”曹仁迴頭見是曹純,便問道,“可是主公大軍有消息了?”


    “主公大軍還沒消息。”曹純搖了搖頭,又說道,“不過,我軍哨騎在至縣附近發現了袁軍哨騎,雙方還爆發了激戰,我軍十三騎對袁軍六騎,最後竟隻逃迴來一騎,其餘十二騎全部被袁軍哨騎射殺,袁軍驍騎果然是厲害。”


    “袁軍驍騎再厲害也就四五百騎,翻不了天。”曹仁卻沒把這當一迴事。


    曹仁更關心的,是袁軍哨騎出現在至縣這一事實,當下迴頭對郭嘉說:“軍師,看來還真讓你料中了,袁軍哨騎出現在至縣,後麵必定跟著袁否的大軍,沒想到,袁否小兒還真就奔著竹邑來了,嘿,他這是自投羅網來了。”


    郭嘉微微一笑,再次拽了拽身上大氅,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又說道:“話雖如此,將軍切不可掉以輕心,袁否詭詐如狐又多疑,我軍但凡露出一點破綻,都有可能被他察覺,所以最近這幾天時間,將軍當多費心盯著些。”


    曹仁點頭說道:“軍師放心,絕出不了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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