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當袁否第二天再見到喬玄時,劉曄卻已經先一步離開喬府,袁否原本還想借一起返迴皖城的寶貴機會,跟劉曄套套近乎,現在卻也隻能作罷。


    慶幸的是,喬玄竟真答應了袁否的要求,願意借糧兩千石。


    雖然不是袁否開口的一萬石,但這其實已經合乎袁否的心理預期。


    有了這兩千石,再加上此前喬玄捐贈的三千石,就有了五千石糧!


    五千石糧說多雖然不多,說少卻也不少了,如果諸事順利,足以將局麵鋪開了,畢竟,這屯田之策相當於後世房地產的滾動開發,隻要第一批水田開墾出來,就能夠賣糧,有了賣田所得的錢糧,就能夠接著往下開墾荒田。


    跟喬玄約定交割糧食的日期,袁否便和金尚起身告辭。


    直到離開,袁否都沒見著大喬和小喬,這讓他很有些遺憾。


    不過,袁否也僅僅隻是感到遺憾而已,很快他就投入到了屯田的準備工作之中。


    前文說過,效仿孫氏屯田,除了得有一能吏總領全局之外,還得有大量的小吏做輔助。


    廬江郡守府雖有不少小吏,可劉勳不會給,袁否也不會去求劉勳。


    袁氏舊部除了將近四千殘兵敗卒以外,還有六七十位官員、勳戚,勳戚多是米蟲,諸如韓胤、黃猗,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屬於能寫會算,但是那些官員卻大多都是有能力的,隻不過讓他們當小吏,卻有些為難人。


    而且閻象這個主薄的職位畢竟是卑微了些,難以服眾。


    沒有辦法,袁否隻能親自帶頭到閻象帳前當一名小吏。


    當著金尚、楊弘、袁渙、韓胤等官員的麵,袁否親手將自己的印信佩劍交給閻象,然後轉身對眾人說:“今天某把醜話說在前頭,屯田之舉關乎我袁氏存亡絕續,不可不慎,因此自某以下,所有人等皆需遵守閻主薄號令,誰敢不遵,法度不容!”


    袁否話音才剛落,長史楊弘便立刻跳出來高喊道:“臣,定然唯閻主薄馬首是瞻!”


    金尚知道閻象有政才,由他主持屯田再合適不過,當下也出來附和說:“老臣也定然謹遵閻主薄號令。”


    金尚都已經發話,剩下的官員雖然心中不太樂意,卻也隻能出列表態:“臣等,定然謹遵閻主薄號令。”


    “好,那閻某就不客氣了。”閻象卻也沒有矯情,當即向金尚下了第一道命令,“元休公,這招募流民之事,需一老成持重之人主持,此事非你莫屬。”


    金尚長揖到地說:“老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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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一杆大旗就豎在了居巢東門外。


    在這杆大旗之下,還擺了一張案幾,案幾後麵還坐了一個白胡子官員。


    不過,沒人在意這杆大旗還有白胡子官員,流民們真正在意的,卻是那官員身後,一溜擺開的十幾口大鐵鍋,二十幾名袒胸露背的軍卒將一筐筐的白米倒進鍋裏,加水升火,不到半刻鍾的功夫,大鍋裏就冒出了熱氣。


    隨著熱氣,誘人的飯香在空氣裏彌漫開來。


    聚集在東門外的流民很快就被飯香吸引過來,一個個全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瞅著那十幾口大鐵鍋咽口水。


    遺憾的是,這十幾口大鐵鍋的四周有數百名全裝貫帶的甲兵守護著,如若不然,這些流民隻怕早已一擁而上,將大鐵鍋裏半生不熟的米飯哄搶一空了。


    等流民聚集得差不多了,那個官員揮了揮手,便有一個大嗓門的老卒上前喝道:“父老鄉親們聽好了,隻要你們上前畫個押,就能領到一大碗白米飯!聽好了,是幹米飯,不是什麽插筷不到的濃稠粥,更不是可以照出人影的清湯稀粥!”


    聽了這話,四周的流民頃刻之間便騷動起來,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


    隻要上前畫個押,就能夠領到一大碗幹米飯?老天,這可是幹米飯!


    “肅靜,肅靜!”老卒連聲大吼,壓下了流民的竊竊私語,又吼道,“不過,你們若是畫了這個押,就必須給官府幹一天活,等幹活完一天活,迴家之前還可以再領一大碗幹米飯,帶迴家去,給你們的妻兒、老小吃。”


    “隻要有吃的,你讓俺幹啥都成。”


    “就是,俺老牛別的不會,幹活卻是一把好手。”


    “讓讓,前麵的人給讓讓,俺要畫押,俺畫押。”


    四周的流民一下就激動了,全都湧上來摁手印畫押。


    很快第一個流民就畫完押,然後真就領到了一大碗幹米飯。


    看到這,剩下的流民再沒有懷疑,也全都湧了過來,一下就將畫押處圍得水泄不通,幸好閻象早有準備,派了足夠多的軍卒,否則真要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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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之後,袁否在居巢招募流民、開荒屯田的消息就傳進了劉勳耳朵。


    來向劉勳報告的是從子劉威,劉威說道:“仲父,袁否此舉意在邀買人心,以小侄看,其誌非小,若不趁早阻止,早晚必釀出事端。”


    劉勳歎道:“某豈不知袁否小兒此舉之危害?奈何以喬氏為首的廬江士族都顧念袁氏舊情,某亦不敢把事情做太絕,否則必然招之反噬,廬江前任郡守陸康就是因為得罪了廬江士族,這才被袁術趕出了廬江。”


    劉威恨道:“喬玄老匹夫總與仲父作對,先前仲父替小侄向喬家女郎求親,乃是看得起他喬家,老匹夫卻竟然敢拒絕,甚是可恨!這番袁否屯田,別家都沒有借糧給袁否小兒,唯獨喬老匹夫借了,而且一借就是五千石哪。”


    歇了一口氣,劉威又道:“喬玄老匹夫太也可惡,小侄早晚必殺了他。”


    劉勳連忙說:“喬氏在廬江耕耘多年,樹大根深,威兒且不可輕舉妄動。”


    “小侄理會得。”劉威氣唿唿的道,“仲父放心,小侄若真動喬老匹夫,定然會找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令廬江的世家士族無話可說。”


    “威兒你能這麽想就好。”劉勳無奈的道,“需知我們劉家在廬江並無什麽根基哪。”


    劉威點點頭,又道:“不過,仲父,袁否屯田之舉實在危害不小,若任其繼續下去,則廬江民心早晚必然屬他,廬江士族也早晚歸他,彼時仲父又何以自處?”


    劉勳看了劉威一眼,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兒,雖然從小不喜歡讀書,壞心眼卻是不少,整人的手段尤其多,當下劉勳問道:“威兒可有應對之策?”


    劉威獰笑道:“仲父,侄兒這裏有一釜底抽薪之計,可令袁否功敗垂成。”


    “哦,吾家麟兒也能用計了?”劉勳喜道,“威兒你快說說,怎麽個釜底抽薪法?”


    劉威冷笑道:“袁否小兒不是在居巢招募流民、開荒屯田麽?那很好啊,既然他想屯田,那仲父不妨幫他一把。”


    劉勳皺眉道:“幫他一把?”


    劉威冷笑道:“對,幫他一把,仲父可發一道公文,傳示廬江一十八縣,令各縣流民都前往居巢,幫助袁否小兒屯田,嘿,從淮南湧入我們廬江的流民,沒二十萬,也至少有十萬,若這十萬流民全部湧入居巢,嘿,嘿嘿。”


    劉勳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擊節讚道:“此計甚妙,甚妙哪,這麽多流民同時湧入居巢,轉眼之間,喬老匹夫借給袁否小兒的五千石糧食就會被吃光,彼時,袁否小兒的屯田之舉就隻能不了了之,不過公文還是免了,可暗中散布消息,以免授人口實。”


    劉威獰笑道:“仲父,事不宜遲,侄兒連夜就去辦。”


    “善。”劉勳欣然道,“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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