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道城門口,張勇立馬駐足,看著眼前的城池,城牆上空無一人,不由眉頭緊鎖。


    “一路趕來此地,不過三日光景,張任大軍竟然能夠消無聲息撤離,實在不尋常。”


    一個青年武將提著一把巨劍走了過來,正是陳烈。


    當日在雲海郡,他抵擋匈奴大軍有功,與鮮卑步度根,兩麵夾擊,大獲全勝,再加上一年多以來,他跟隨荀諶學習政務,荀諶對其評價不錯,因此被劉赫調到了涼州擔任一地縣令,此次也被張勇帶了過來,暫時做自己的副將。


    “將軍,我看那張任定是被將軍您的威名嚇著了,他連馬將軍尚且敵不過,要和您交手,豈不是以卵擊石?”


    陳烈早年習武之時,就對張勇大名十分欽慕,如今得以成為他的副將,簡直是夢寐以求的美事,自然是處處覺得自家將軍天下第一了。


    張勇卻神情嚴肅,憂愁之心不減:“非也。那張任行事縝密,絕非易於之輩。他雖然受傷,但也隻是自己不能親身衝鋒而已,臨陣指揮,並無大礙,如此突然放棄城池關隘,就此撤離,實在蹊蹺得很,其中必有陷阱。”


    陳烈也覺得有些有理:“那將軍您覺得,我軍如今該當如何應對?”


    張勇稍作思量,說道:“傳令下去,命大軍兵分兩路,三萬人駐紮城外,兩萬人隨我進城,沒本將軍命令,所有人不得輕舉妄動。另外,命這武都郡的太守,還有幾位縣令,全部親自領五百士兵,於城外四處搜查線索,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末將遵命!”陳烈領命跑開。


    夜晚時分,張勇親自探望過馬超的傷勢,見他無礙之後,便從馬超房間中退了出來。


    走到一處拐角的時候,張勇卻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張勇抬頭看去,卻是陳烈。


    “啊……張將軍,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陳烈跪倒在地,連連請罪。


    “放心,本將軍英朗得很,你這一撞,還不能撞傷了我,起來吧。”


    見張勇如此大度,陳烈這才有些忐忑地站了起來。


    張勇見他神色有些異常,問道:“怎麽了?本將軍都沒怪罪於你,你苦著個臉做什麽?”


    陳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勇再次追問之下,他才終於開口。


    “迴將軍,您不是吩咐武都郡太守和各地縣令,領兵前往查探蜀軍的消息麽?他們……”


    張勇似乎察覺出了什麽:“他們怎麽了?可是查探到了什麽,或者在此過程中發生了什麽意外?”


    這些人,除了兩名縣令是劉赫提拔上來的以外,其他人都是當初在朝中,各位大臣舉薦而來的,論能力、膽識,張勇其實都不怎麽看得上,隻是一來他們畢竟是朝廷命官,張勇本著曆練他們一番的想法,總是會給他們派些任務,二來這些人都是那些大臣的子侄,如果莫名其妙死傷在了這裏,難免會給劉赫添麻煩,張勇自己雖然不怕,但是不觸及原則之時,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陳烈臉色,既有為難,更多的卻是憤慨:“將軍您不知道,他們……他們這一個下午,非但沒有出去打探消息,反而聚在軍營之中,閑話聊天,說什麽張任勇猛非常,讓他們就帶五百人出去打探,如果沒有遇到張任,便是做無用功,若是遇到了,便是必死無疑,說將軍您分明是要……要……”


    張勇聞言,心中大怒:“要如何?”


    陳烈小心翼翼說道:“要排除異己,好把您自己的手下安插到武都郡的各處要職之上……”


    “豈有此理!”張勇一貫脾氣好,不像關羽、程良和朱燁那樣動不動發火,可這時候也男人心頭怒火。


    “這些人自己膽小怕事,誤了本將軍軍務,還在軍中散播謠言,擾亂軍心,殊為可恨!都是哪幾個人在胡說八道?”


    陳烈說道:“除了羌道、故道、沮縣三位縣令,還有郡都尉已帶兵四下查探以外,其他人全部都參與了……”


    張勇對這份名單,絲毫不意外。


    羌道、故道兩位縣令是錢理一手帶出來的,人品性格,自然可靠。沮縣縣令則是朱儁的侄子,張勇這幾日在軍中與他多有接觸,印象也是不錯。


    至於武都郡都尉,其餘各郡都是由太守攝兵事,武都郡緊挨著益州,所以劉赫將當初那位在鹵城抵抗冀州高覽的吳勤調來擔任都尉,他跟隨劉赫多年,是當年並州安民軍的老兵了,自然也是靠得住。


    張勇眉目之中,一股怒色直衝雲霄。


    “傳令下去,升帳,議事!”


    縣府大堂之中,所有隨軍而來的官員將領,多達數十人,全部列隊整齊。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時候,張勇忽然升帳是要議論些什麽,隻是看著他十分難看的臉色,一個個都心有忐忑。


    張勇坐定之後,看了看帳下眾人,喝道:“武都郡太守,下辨、河池、上祿、武都道四縣縣令何在?”


    五個人麵麵相覷,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張勇見他們沒有出列,再次怒喝一聲:“五人出列,還要本將軍再喊一次不成?”


    見他真的發怒了,這五人這才漫不經心地走了出來。


    “張將軍,這天都黑了,大家也該休息了,您這突然把咱們叫出來,是要說什麽,就不能明天再談麽?”


    武都郡太守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他是大鴻臚郭防的第二子郭喬,已經年近四旬,頗有幾分資曆,曾經曆任過並州、兗州、司隸等地區的縣令、郡丞等職,還在洛陽擔任過九卿的屬官,所以在上次涼州收複之後,眾多官員才保舉他升任武都郡太守。


    張勇見他這般態度,不由怒火更盛了三分。


    “大膽郭喬,本將軍升帳議事,你等竟敢如此怠慢,眼裏還有沒有朝廷綱紀?”


    自少年時在黃水鄉練兵起,張勇在五兄弟之中,就最重軍紀,這些人雖然不是自己軍中的將領,可此次出征隨軍出行,自然也受自己管轄,可他們這樣一副模樣,自然讓張勇氣不打一處來。


    五人雖然自恃背景,並不十分拿張勇當迴事,但他畢竟是此次出征統帥,更兼是天子結義兄弟,他們也不敢得罪,看張勇如此神情,五人連忙謝罪。


    “屬下等憂心國事,一時分神,並非有意衝撞將軍,還請將軍恕罪。”


    張勇冷哼一聲:“哼,念你們有悔過之心,這怠慢軍帳之罪,暫且記下。本將軍問你們,晌午之時,本將軍命令你等率五百士卒,四處打探張任大軍的動向,你等為何違抗軍令?這也就罷了,還在軍中散播謠言,擾亂軍心,該當何罪!”


    他這最後四個字,正是說到了氣頭之時,嗓門自然瞬間提高了許多,把五人嚇得不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郭喬一聽,他說得是這件事,心頭反而一鬆。


    “張將軍原來是為此事動怒,如此卻大可不必。我等如此,自然是有我等的緣由了。”


    張勇冷冷地看著他:“哦?本將軍倒要聽聽,你等有何緣由,竟敢軍前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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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喬撇了撇嘴,說道:“將軍,以您之見,那敵將張任,本領如何?”


    “大膽!張將軍向你等問話,你不迴答,還反問將軍,是何道理?”


    陳烈怒斥一句,五人登時不爽。


    “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區區商人賤戶之子,也配和我等這般說話?”


    “你……”陳烈大怒,提劍就要衝出去。


    “子甫退下,他們的問題,本將軍迴一句也無妨。”張勇阻止了陳烈,陳烈忿忿不平得退了迴去,這樣讓五人愈發得意。


    張勇說道:“我雖未曾見到張任之麵,可以他諸多形跡來看,此人用兵如神,武勇更是能與馬超將軍相比,堪稱當世一等一的大將。”


    “這便是了。”郭喬仿佛抓到了什麽天大的理由一般。


    “那張任率領兵馬約有兩萬,而且神勇無匹,將軍您讓我等就帶五百士卒去尋他蹤跡,這豈不是讓我等送死去麽?這般無理之軍令,自然不能聽從了,隻是將軍四處巡視,十分繁忙,所以我等不曾得暇向將軍進言罷了。”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朝廷命官,可不是來送死的。”其餘四人也紛紛幫腔。


    “胡言亂語!”張勇怒喝道。


    “本將軍隻讓你等在城外打探消息,看看敵軍往哪個方向撤離而去,如何便能遇到張任大軍?我看分明是你等怠惰,如此還則罷了,竟然還敢在軍中造謠生事,汙蔑本將軍,單憑這軍前抗命和擾亂軍心兩條,足以將你五人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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