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法之事,已經交由廷議討論了。


    一開始的時候,楊廷和極力反對,可是突然間又沉默下來,內閣四個學士都沒了反對意見,內廷之中更是極力支持,百官們雖然看出了變法的貓膩,可是群龍無首,連內閣都沒有人站出來極力反對,從前的清議領袖近來也是被劉瑾整的半死不活,因此所有人在稍稍的猶豫之後都選擇了沉默。


    廷議的結果幾乎已經可以預料,變法之事算是定了下來,緊接著便是內努撥給銀兩籌建內廠,劉瑾敕命為內廠掌印太監,穀大用則升任東廠掌印太監。


    不過許多報紙多多少少還算是給變法捧了場,畢竟變法的好處還是顯而易見的,全天下的賦稅減半,給了不少人放鬆了許多負擔。不過在內廠節製廠衛、廠衛節製百官的所謂變法上,報紙表現出了出奇的沉默,其實也有不沉默的,比如京師的鳴經報,這是一個不太起眼的報紙,結果對這項變法狠狠的揭露了一下,第二天整個報館便被人一鍋端,所有人都去吃牢飯了。甚至連藏匿、購買該報的主顧也都有了亂黨嫌疑,到現在東西廠在內廠的督促之下還在按圖索填,非要殺雞儆猴不可。


    事情到了這個份土,大家才知道正德朝和弘治朝是不一樣的,弘治朝隻誅心,正德朝卻是動刀子,弘治朝雖是誅心,可是宮裏誅臣子的心,可是臣子也有時候也誅宮裏的心,可是到了正德朝,已經大大不同了。


    這些讀書人在弘治朝的時候倒是鬧的不像話,可是到了正德朝一下子就噤聲了,至多也就是一些個酸溜溜的罵人法子,無非是齊聲稱讚弘治時如何如何,把先帝誇成了千古一帝,其實讀書人並非是想稱讚弘治朝,在他們眼裏,先帝也是渾身的瑕疵。可是他們讚揚弘治朝,稱頌先帝,其實就是諷刺這正德朝,諷刺當今。


    所謂讀書人的風骨,其實也不過如此,無非就是在寬鬆的時候蹬鼻子上臉,等到人家露出兇相時,一個個嚇得連聲音都低了,拿著幾句有玄關的話來滿足自己。


    不過中旨的消息還是傳出了宮,說是皇上已經請楚王攜公主迴京,這事兒各大報紙倒是大大的討論了一番,不少報紙都是對楚王一片稱頌。從前的時候讀書人說起柳乘風時都是嗤之以鼻,一個個把頭翹的老高,不屑於顧的樣子。可是現在迴過神來,卻是發覺這個楚王似乎也不算太壞,當年他在廠衛的時候,比起這八虎實在好了不知多少,錦衣衛雖然也有壞的地方,可是比起內廠、西廠已算是溫柔了。


    因此不少人對楚王的迴歸頗為期待,國子監那邊也在議論這一次楚王迴京能待多久,甚至有人悄悄傳言,期望楚王一直駐在京師。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柳乘風在城門口鞭打劉瑾的事流傳了出來,這消息自然有許多的誇張成份,說是楚王虎軀一震,劉瑾頓時拜伏於地,楚王手持金鞭,又如何如何。


    不過這種消息,確實是滿足了讀書人的滿足心,他們把劉瑾恨得牙癢癢,偏偏屁都不敢放一個,於是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柳乘風身上。


    聚寶樓那邊,商賈們也是個個興奮,所謂的變法雖然沒有涉及到商業,可是隱隱也有這個苗頭,劉瑾這人素來貪婪,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對聚寶樓動手?現在商賈們都是寢食難安,更有不少商賈不得把投資盡量投向廉州那邊,怕的就是劉瑾這個變數。


    現在楚王迴京,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事,這是極為利好的消息。


    旨意已經送去了廉什,隻怕廉州那邊楚王和公主殿下已經成行,因此劉瑾這邊也是緊張無比,其實自從旨意出來之後,劉瑾已經漸漸感覺到,從前對他噤若寒蟬的百官開始對他有些陽奉陰違了,這不是好兆頭,顯然楚王一到,就是徹底清算的時候。


    劉瑾本來隻是個死太監,也沒多大的抱負,所求的不過是能撈一些銀子就撈一些銀子,把從前欺負自家的人欺負迴去而已。隻不過現在不同了,在焦芳和張彩的指點之下,劉瑾已經煥然一新,他現在才知道,那手掌大權的好處,也嚐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光體麵,他近些時日玩的過了火,現在人家楚王即日就要入京,劉瑾突然有些心驚膽戰了。


    他隻是個很平庸的人,和芸芸眾生唯一的區別就是被人割了卵子送進了宮,若不是因為這個,或許他隻是個佃戶,又或者是在某處做一個夥計,他雖然機靈,可是畢竟見識有限,也正是因為焦芳和張彩的指點,又有皇上的放任,才造就了他。


    若是遇到其他的對手,或許他還有膽色,可是換做是楚王,那深藏在內心深處的夢魘突然就要抵達這裏,他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


    劉瑾現在在宮外置了宅子,這宅子占地極大,堪比王侯,府中的彳卜役都是焦芳為其精挑細選的,還有一些內廠、西廠的人,劉瑾如今也開始附庸風雅,因此宅子的正堂有許多的墨寶,都是名家的法帖,隻是他雖然想刻意去彰顯自己的雅致,偏偏張貼的過多,反而讓人有暴發戶的感覺。


    劉瑾此時坐在堂中,整個人失魂落魄,焦芳和張彩二人也已經到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朝中的黨羽,如今紛紛落定。


    劉瑾歎了口氣,隨即左右張望一眼,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焦芳身上,其實劉瑾對焦芳並不親近,他總是覺得這個人有些讓人看不透,對於這樣的人,其實劉瑾的內心深處還是懷著警惕的,隻不過焦芳老謀深算,劉瑾卻不得不仰仗,因此這個人劉瑾又不得不去借重。


    至於張彩,劉瑾倒是與他關係更近一些。


    他喝了。茶,隨山道:“西廠傳來的急報,說是廉州那邊楚王已經動身了,公主殿下已有身孕,所以沿途會耽擱一些時間,不過以雜家的估計,至多也不過一個月功夫,他的人就會抵達京師,雜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咱們在京師裏折騰了這麽久,那楚王雖然沒有做聲,可是隻怕早已看不過眼了,這一次到京,有不少官員和商賈心裏頭都在暗暗為之歡欣鼓舞呢。到時那楚王要對付雜家,雜家該怎麽辦?”


    天下人都知道劉瑾厲害,其實真正厲害的不是劉瑾,劉瑾的權利來自於皇上,他之所以能得到這權利,是因為他把皇帝伺候的好,而劉瑾的手段來自於這些親信的幕僚,來自於焦芳和張彩,說到底,劉瑾不過是個代理人而已,對上,他是皇上的工具,對下,他又是焦芳和張彩的木偶,此時遇到了難事,劉瑾自然是第一時間向焦芳和張彩問策。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焦芳目北爍爍,淡淡道:“公公勿憂,現在天下的權柄都在公公一人手裏,公公何懼之有?那楚王雖然厲害,可畢竟還是外人,隻要公公及早做好布置,又怕他什麽?”


    張彩亦是道:“焦公說的對,船到橋頭自然直,那楚王在明,我們在暗,隻要提早布置,他奈何不了我們。”


    劉瑾苦笑,道:“話是這麽說,可去…


    焦芳眼睛眯了眯,道:“楚王這個人,做事一向劍走偏鎧,若是當真要打擂台,以公公的權勢也不必畏他,皇上那邊,楚王雖然深受皇上信重,可是公公卻也是皇上身邊極親近的人,老夫以為,楚王到京如是真要置公公於死地,會動用的手段隻有一樣。”


    劉瑾忙道:“請焦大人指教。”


    焦芳道:“先斬後奏!”


    這一句話說出來,劉瑾不由打了個冷戰,他最怕的也就是這個,柳乘風最擅長的也就是這個,先把他劉瑾宰了,再去皇上麵前認個錯,他和皇上是什麽關係,皇上最多發一通脾氣,最後也就不了了之,退一萬步講,假若皇上真要追究,可不要忘子還有個太後,還有公主,皇上難道會一點情麵都不講?劉瑾對柳乘風的畏懼也就是這一點。


    “焦大人,雜家”…雜家…”該怎麽辦?”


    焦芳捋須輕笑,道:“公公勿憂,其實要令這楚王投鼠忌器其實也是簡單,現在我們時間充足,隻要能提早布置,等到楚王到了京師,也奈何不了公公,老夫隻問公公一句,那柳乘風最關切的是什麽?”


    劉瑾頓時呆了,柳乘風關切的是什麽?他又不是柳乘風肚子裏的蛀蟲,又如何能得知?


    焦芳卻是冷冷一笑,道:“這柳乘風最關切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他楚國不過是彈丸小國,能鎮壓南洋,憑的自是他柳乘風的手腕,同時也是有大明朝作為依仗,況且先帝於他有大恩,太後與他又是休戚與共,便是皇上和他也是稱兄道弟,這個人自然對大明的社稷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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