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的表情很凝重。


    這場陰謀牽涉到了藩國的使節,牽涉到了內閣大臣,還有宮內的太監,甚至還有萬通這個‘皇親國戚’。


    幾乎每個人都是尤為敏感的人物。


    若是此事公布於眾,絕對是一樁天大的醜聞,朱佑樘已是接近油盡燈枯之人,所剩的時日也不多,他自然不希望這個醜聞宣揚出去。


    可是這些人怎麽處置呢?


    他感到了一絲為難,他眯著眼,蠟黃的臉頰微微抽搐,手不禁按在腿上,良久他抬起頭來,慢吞吞的道:“朕要靜一靜,你們所有人都退下。”


    大家當然知道皇上此刻心裏想得是什麽,謝遷此時失魂落魄,滿心想著皇上身體的事,聽了朱佑樘的話,六神無主的作揖看了朱佑樘一眼,無言離開。蕭敬則是尾隨在謝遷之後,而那劉吉自是被幾個校尉提走,柳乘風轉身要走,朱佑樘突然喚他:“柳愛卿,你留下,朕有事與你相商。”


    柳乘風駐足,恭順肅立。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個幹幹淨淨,朱佑樘歎了口氣,道:“想不到……想不到這件事牽連如此之廣,真真想不到……”他壓了壓手:“你坐下說話吧。”


    柳乘風依言坐下,他此刻已經察覺到,皇上的身體是越來越孱弱了,心裏不禁唏噓,忍不住道:“陛下不必傷神,人有好壞,這人心隔著肚皮,陛下雖是聖明,可是偶有不能明察的地方也是理所當然,再聖明的天子也有被奸臣障目的時候,陛下一時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話是如此……”朱佑樘憂心忡忡的口吻道:“可是這件事該如何處置?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天下必然流言四起。牽涉到了這麽多人。朕難道要效仿太祖先皇帝嗎?”


    朱佑樘說到這裏的時候,柳乘風心裏咯噔了一下,所謂效仿太祖先皇帝。其實就是興起大獄,畢竟牽涉了這麽多重要的人物,這些人相互勾連。和造反已經差不多了,朝廷若是順藤摸瓜下去,牽涉到的人更不知多少,旨意一下,天知道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了。


    柳乘風正色道:“陛下聖明,想必心裏已有了主意,微臣不敢多言。”


    朱佑樘不禁莞爾一笑,看著柳乘風道:“還是你知道朕的心思,罷了吧。他們鬧也鬧夠了,這個案子不必再往下查啦,可是朕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柳乘風看了朱佑樘一眼。此時立即明白了朱佑樘的心思。順著朱佑樘的心思道:“微臣以為,這樁案子已經到此為止。權當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朱佑樘皺眉:“可是這些亂臣賊子就不要懲處嗎?”


    柳乘風道:“懲處自然是要的,隻是可以換個名目。”


    說到這份上朱佑樘便明白怎麽迴事了,內閣大臣勾結太監、皇親、藩使謀殺朝廷命官,這件事必須要捂住。可是該如何懲處還是要如何懲處,隻是這罪名卻要換上一換。


    他眯起眼,倒是覺得柳乘風所說的倒不失為一個良策,他淡淡的道:“那個王安倒是好辦,讓蕭敬來處置吧,宮裏的水井裏有的是孤魂野鬼,就讓王安去與他們相伴吧。”


    相伴二字帶著幾分冷酷,對於那些不守規矩的太監,朱佑樘一向是不會客氣的,他一句話,已經決定了王安的生死。


    此時此刻的朱佑樘,滿臉肅殺,殺人對一個皇帝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所謂生殺奪予之權,若是不給人生路、不給予別人好處,又怎麽讓別人死心塌地,可若是一味的仁德,隻會有人感激你,卻不能讓人畏懼你,若是不能奪取你的一切,不能剝奪你活著權利,又如何能讓人敬畏。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既顯得平淡,又有一種出人意料的冷漠,接著,他繼續道:“至於劉吉,他前幾日已經上書請辭,朕將他的請辭奏書留中了,現在索性準了他告老還鄉,暫時先讓他苟活幾日,等他迴鄉之後,再由人處置。”


    所謂的處置,絕不會帶有絲毫的溫柔,有的隻是殘暴和血腥。


    柳乘風深以為然的點頭,道:“陛下如此處置,實在太恰當不過。”


    朱佑樘雙眉緊鎖:“隻是這個萬通,該當如何?若是不以名正言順的罪名治他的罪,朕若是殺他,隻怕會引起流言。”


    柳乘風毫不猶豫的道:“對付萬通,自然不必髒了陛下的手,微臣可以代勞。”柳乘風的目光中也掠過了一絲寒光,做了一個用手切自己脖子的動作,道:“一定幹脆利落。”


    朱佑樘頜首點頭:“那麽就交給你來辦吧。可是那漠南諸部呢?柳愛卿又當如何處置?”


    柳乘風此時卻沉默了一會,思考再三才道:“微臣與賽刊汗有說不清的關係,如何處置他們,微臣不敢妄議,全憑陛下做主。”


    朱佑樘卻是搖搖頭,道:“你但說無妨,沒有什麽避諱,你的心是向著我大明的,朕自然知道。”


    柳乘風才放言道:“我大明對這漠南諸部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尚需借用他們來牽製瓦刺,漠南之於宣府,便如朵顏三衛之於遼東。眼下他們敢在京師陰謀滋事,微臣以為,既不能輕易善罷甘休,可是也不能鬧得太不可收拾。”


    朱佑樘深以為然的道:“不錯,要掌握好這個度,這也是朕覺得最為難的地方。”


    柳乘風道:“其實也簡單,暗中去與他們交涉,讓他們交出刺客,全部秘密處死,再以他們所繳納的歲貢不足的理由,狠狠的敲打一下。讓宣府那邊做好準備,一副隨時要對漠南動手的姿態,同時派出使節,前去賽刊汗帳下對她發出警告,讓她遣使謝罪。賽刊汗是聰明人,她絕不會甘願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與我大明翻臉,這個頭她不低也得低。”


    朱佑樘歎了口氣,道:“這個法兒好,就這麽辦吧。你去把蕭敬和謝遷叫進來說話。”


    柳乘風點點頭,二人方才一番對答,其實就已經把這件事了了,從此之後,所以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會封鎖這個消息,周成的死也再沒有人提及,而接下來要做的,隻是如何捂住這個蓋子的事了。


    朱佑樘和柳乘風之間早有了默契,柳乘風出去將蕭敬和謝遷二人叫進來。


    朱佑樘喝了一口茶,看了這兩個人一眼,便收迴目光,闔目道:“傳旨意,錦衣衛擅自出動,未經朕的準許,隨意上街拿人,罪無可赦,可是朕念錦衣衛指揮使柳乘風剛剛上任,尚還不知曉規矩,因此並不加罪,可是從此以後若是再犯,則兩罪並罰,朕定會從重處置。從現在開始,錦衣衛上下人等全部撤走,一個都不許留。”


    柳乘風拜倒在地,正色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用手敲打著茶幾,繼續道:“記住今日這個教訓,知道了嗎?朕有言在先,所有人都必須撤走,無論是萬通還是劉吉,又或者是鴻臚寺那邊,一個都不準留。”


    柳乘風臉色鎮定自若,道:“微臣敢不從命。”


    朱佑樘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這樣就好嘛。”


    他的目光才開始轉移到了謝遷身上,道:“謝愛卿,朕有一道旨意,你們內閣必須立即擬出來,大學士劉健,曆經三朝,自朕繼位之後,更是盡心用命,主持內閣十餘載,殫精竭力,可謂勞苦功老,上年,朕體恤他年邁,令他在家歇養,原本是指望他能夠頤養天年,享一享天倫之樂。不過近來朝中事務繁忙,隻怕這個心思朕是不能如願了,敕命他自明日起便入閣當值吧,明日清早,讓他先入宮覲見,朕對他還有吩咐。”


    謝遷明白了,劉健如今算是正式起複了,不過這時候他的心情卻沒有因為這個喜訊而變得好轉起來,隻是懇切的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又看向蕭敬,道:“這份旨意讓內閣擬出來之後,不必送朕禦覽,你直接批紅的,省的耽誤時間。”


    蕭敬心思卻是複雜,劉健的入閣,對他來說不知是喜是愁,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他連忙作揖道:“奴婢遵旨。”


    朱佑樘又扳起臉來,道:“至於內閣學士劉吉,近來總是向朕說他的身子不適,朕現在想來,他如今已經年近八旬,確實是老了,耄耄之年,朕見他這麽操勞,也是於心不忍,況且他前幾日又遞來了奏書,言及自己老邁,隻怕不能再侍奉於朕,朕原本還想挽留,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罷了,他的那份告老奏書,朕恩準了,讓他致仕吧。”


    朱佑樘說的算是客氣,可是大家心裏頭卻都亮堂的很,致仕隻是劉吉的第一步,事情遠沒有結束,隻是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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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這個破網真的無語了,每到下雨的時候就經常性的斷,跟風濕一樣,有懂行的朋友嗎?幫我研究下這是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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