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柳乘風一早醒來,用過了糕點之後,便準備動身,他現在急於知道,京縣那邊到底有沒有消息。


    朱月洛也醒了,見柳乘風一副忐忑的模樣,莞爾笑道:“夫君不必焦慮,要放手去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就更該沉得住氣才好。至於宮裏,明日我進宮去瞧瞧,探探口風。”


    柳乘風應下來,便當值去了。


    劉吉的府邸,今日卻甚是安靜,劉吉今個兒清早便告了假,並沒有去當值,坐在書房裏,劉吉隨手翻閱著案牘上的書籍,一邊喝著茶。


    坐在書桌下頭,乃是劉府的老管家,這老管家坐在椅上,一動不動,他伺候了劉吉半輩子,對老爺的脾氣熟的不能再熟,劉吉此時的樣子,隻怕心情不錯。


    看了一會兒書,劉吉拋下書,突然歎了口氣。


    管事的見了,不禁問:“老爺何故歎息?”


    劉吉道:“原本以為,周成一死,柳乘風必死無疑,可是現在宮裏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倒是奇了,反而是錦衣衛那邊四處稽查,現在看來,老夫還是小視了那柳乘風。”


    管事的不禁道:“老爺,周成全家被滅了口小人倒是知道一些,可是小人聽說,那柳乘風聖眷正隆,權柄又重,皇上對他青睞有加,就算這柳乘風的嫌疑最大,想必這事兒到了最後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劉吉哂然一笑,看了這一頭霧水的管事一眼。道:“你懂個什麽,若是其他時候,這不過是件小事,說的難聽一些,皇上就算要處分,以皇上和柳乘風的關係,多半也就是個罰俸而已。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你可知道,當今皇上已經病重了?”


    管事聽了劉吉的話,滿是駭然。不禁道:“病重?”


    劉吉笑的更冷,道:“韓信是誰?漢高祖待他有知遇之恩,與他親若兄弟。拜其為大將軍,從未有過猜忌,此後就算獲罪,高祖也沒有考慮過殺死他,可是高祖皇帝一病危,這韓信便立即被高祖處死。且不說遠的,就說本朝,這麽多的開國元勳哪個不是功勳卓著,與太祖同生死、共患難出來的。這些人,與太祖比手足更親近幾分。可是你道是為何,太祖皇帝要誅滅他們?”


    劉吉自問自答的道:“若太祖皇帝能長壽,這些人自然好說,可是太祖深知,自己的壽數已經不多。一旦他駕崩,這些功勳們在軍中都有極大的威望,若是有人心懷異心,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怎麽辦?若太祖皇帝的儲君是燕王,已燕王之能,太祖皇帝或許也不會對這些功臣們動手。可惜的是,太祖皇帝的儲君不是燕王,而是太孫,太孫年紀幼小,性子孱弱,怎麽可能對付的了這些開國的勳貴呢?於是太祖皇帝自知自己壽數將近之時,大開殺戒,將那些稍有心機的勳貴盡皆處死。”


    “有一句話叫做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現在陛下的處境和太祖的時候並沒有什麽區別,老皇帝自知活不了多久,而儲君孱弱,他們要做的,就是挑選出可以托付的大臣以保證大明的社稷能得以延續,而這些托孤之臣,最重要的就是忠厚老實。而對一些位高權重卻又得不到宮中信任的大臣,就要剝奪掉他們的權利,甚至可能直接處死。這柳乘風深得皇上信任,原本應當是托孤大臣的人選。可是周成一死,這事情就沒這麽簡單,身為一個臣子,隻因為有人曾反對他,便毫不猶豫殺了他們一家老小,這種人,還算忠厚?還算是老實嗎?一個不老實的人,位列中樞,權柄又這麽重,與太子更有莫逆之交,這樣的人將來若是作亂,會是什麽後果?”


    “因此嘛,這柳乘風縱然再深受信任,皇上再如何袒護他,如何相信他,就算明知極有可能是有人栽贓陷害,可是皇上也絕不可能對此事不聞不問,你可知道為什麽嗎?”


    管事的道:“還請老爺賜教。”


    劉吉冷笑一聲,道:“因為社稷之重,如若泰山,宮裏絕不敢拿國器去承受這個萬一,假若真有這個萬一,柳乘風當真殺了那周成滿門,那麽這個人,豈不是就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外忠內狡之徒,陛下若是依舊信任他,將儲君托孤給他,將來的他權勢勢必滔天,這樣的人,若是不能做周公,那麽就是第二個王莽,陛下在臨死之前,定會將這個禍患徹地鏟除掉。所以老夫所料不差的話,陛下的心裏未嚐沒有這個想法,他之所以不動聲色,將所有抨擊柳乘風的奏書留中不發,應當是念著舊情,給柳乘風一個自辨和洗清冤屈的機會,這個時間不會太久,若是柳乘風不能查出點什麽,證明自己的清白,那麽……”


    劉吉冷笑連連:“那麽柳乘風必死無疑!”


    管事不由深吸了口氣,原本他看這件事,又聽坊間說起此事,本來也隻是霧裏看花,可是老爺這麽一番深切的話,讓他一下子豁然開朗,原來這麽一件事,居然涉及到了如此深厚的背景。


    管事的想了想,不禁有了追根問底的心思,道:“那麽此事對老爺又有什麽好處呢?”


    劉吉捋須一笑,道:“我若是陛下,這陛下原本的心思嘛,想必也是簡單,這托孤的幾個大臣,多半就是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除此之外,再加上柳乘風和成國公,陛下的心思也是簡單,柳乘風和劉健幾個關係雖然還算和睦,可是雙方的利益卻是不同的,所以一旦儲君繼位,這內閣和柳乘風、成國公,勢必會相互製衡,唯有這樣,儲君才能坐穩江山。可是一旦柳乘風垮台了呢?單憑一個成國公能製的住內閣?”


    管家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了,沒了柳乘風,陛下也絕不會讓劉健這幾人獨大,縱觀其他人,除了一個成國公,又沒有能製服劉健著這些人的力量,那麽陛下定然要挑選出人選來,秉筆太監蕭敬算一個,成國公在軍中頗有威望,如今又主掌南京都督府,也能算一個,可似乎蕭敬畢竟是個太監,外朝的事插不上什麽手,而成國公王輔影響卻是太低了一些,且又遠在南京,如何能與內閣相抗?隻要柳乘風一垮台,那麽陛下就不得不考慮到老爺了。”


    劉吉不禁微微一笑,道:“你隨了我這麽多年,也算是開竅了,不錯,隻要柳乘風垮台,這天下還能製衡劉健等人的,也唯有老夫了,現在老夫拭目以待的就是這個,老夫倒要瞧瞧,這柳乘風有什麽本事,能討還自己的清白,隻要他不清不楚,就是老夫發跡之時。”


    管事的連道了幾句高明,可是心裏頭卻也不禁膽戰心驚,老爺的這一連串計劃,可謂是機關算盡,這樣的人實在可怕,就連他自己,甚至都有一種錯覺,自家的這位老爺能夠洞察人心,自己的心思呢?老爺是否也看穿了?


    劉吉疲倦的伸了個懶腰:“現在外頭亂的很,老夫還是那句話,這府裏的人這幾日都不得隨意滋事,老老實實在府裏呆著。”


    管事道:“小人知道了。”


    劉吉突然眯起眼,冷冷的道:“那個萬通未必可靠,此人很是狡詐,卻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讓個人,去盯著他,他去拜訪過誰,近來都在和誰打交道,都要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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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府。


    萬通顯得很是焦慮,背著手在廳中團團的轉,現在周成確實是死了,可是周成的死,卻讓他高興不起來,原本那劉吉再三保證,隻要周成一死,柳乘風必定垮台,可是現在……柳乘風非但沒有垮,反而帶著校尉四處活動,這事兒若是真查出一點眉目,等於是給了宮裏收拾他的把柄,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完了。


    “老爺,人來了。”外頭一個仆役飛快進來,聲音急促的道。


    萬通背著手,眼睛不由一亮,像是那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道:“在哪裏?”


    “就在府外,片刻功夫就來了。”


    萬通精神一振,道:“快請,請他們進來。是了,還去斟茶,上茶來,讓人在府外頭盯梢著,想必這府外頭有廠衛的暗探也是未必,給我盯住了。”


    “是,小人這就去辦,老爺還有什麽吩咐?”


    萬通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隨即整了整衣冠,臉色也變得從容起來,隨即尋了個位置坐下,深吸口氣,這喪家之犬的惶惶不安,總算是被一股子氣定神閑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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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再過兩個小時,第三章就會來,停電了,早就更新好,但是沒地方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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