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避重就輕,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倒很有演戲的天賦。


    柳乘風看著這個家夥的表演,淡淡道:“是嗎?”.


    朱宸濠連忙道:“正是。”


    柳乘風微微一笑,注視著朱宸濠,道:“既然如此,那王爺可敢立誓?”


    這一下就有點兒不按規矩出牌了,本來前幾次問話都還蠻規矩,可是這一下子就露出了他的本性。


    朱宸濠心裏打了個突突,此時他勉強站住了陣腳,心裏已經平靜了一些,不過柳乘風素來詭計多端,他自然要小心應對,今日落在這柳乘風的手裏,肯定是不能輕易罷休的,需小心提防才是。


    柳乘風笑道:“若是上高王殿下心中無鬼,那發一個誓言就說這事兒若是和上高王有關,則寧王屁股生瘡,不得好死,如何?”


    這一招倒是夠毒的。


    朱宸濠的臉色一變,這是逼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麵罵自己的爹了,他咬了咬牙,道:“柳乘風,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乘風也變得咄咄逼人了,冷笑道:“就是欺你又如何?實話和你說,你現在牽涉的是謀逆大罪,生死都在本侯的一念之間,到了現在,你還敢衝撞本侯,來人……”


    朱宸濠嚇得臉色蒼白,道:“本王並沒有衝撞侯爺的意思,隻是……”


    柳乘風冷笑道:“你心裏沒鬼,為何不敢發誓?”


    朱宸濠狠狠地看了柳乘風一眼,此時也是無可奈何,按理說,若是心裏沒鬼,發一個誓也沒什麽。可現在這個柳乘風咄咄逼人,偏偏他心裏又有鬼。這個誓若是不發,似乎又不能蒙混過關,左思右想,咬牙道:“本王堂堂正正又怕個什麽,好,那就發誓。”


    他舉起手,當真發起誓來。古人重義,對誓言很是重視,畢竟這個時代是沒有法律約束的年代,甚至不少的交易憑的都是口頭許諾來完成。因此一個人的信用被看得格外的重要。朱宸濠發下這麽個誓言,也確實不容易。


    柳乘風不由笑了,語氣變得溫和起來,道:“既然王爺已經立誓,想必也是本侯當真冤枉了王爺。王爺,方才有得罪的地方,請多見諒。”


    朱宸濠不由籲了口氣,看來這個柳乘風是當真不打算追究了,隨即又想,父王早就猜測朝廷眼下也在做平叛的準備,或許現在當真不敢對自己動手,就算他們懷疑本王弑君,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看來,本王似乎也不必怕什麽。


    他心裏想著,臉上竟浮出一些懊悔,早知如此,這誓言不發也可,柳乘風又能如何奈何自己?


    不過能順利過關就好。隻要能保住性命,一個誓言又算什麽?等這事兒一過,就得趕緊離京,迴到江西之後才算真正的安全。


    他本想向柳乘風冷哼一聲,隨即便走。誰知柳乘風卻是笑嗬嗬地對一邊記錄的吏道:“方才上高王的誓言可記好了嗎?”


    吏道:“啟稟侯爺,一字不差。”


    柳乘風道:“好生保管,皇上說了,上高王弑君一案,關係重大,要做到公正公開,這些筆錄可是要登入邸報的,便是學而報,說不準也會刊載一下。”


    朱宸濠的臉色頓時白了。


    這……


    公開自己的誓言,這意味著什麽?等到將來他當真扯旗造反,到時候全天下人隻怕都會想到這一次弑君案與他有關,到時候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還是次要的,最緊要的是,這邸報若是傳到了自己父王的手裏,父王又會怎麽想?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把自己父王拉扯進來,什麽不得好死,什麽屁股生瘡,這可是大大的不孝,無信不孝之人,這又意味著什麽?


    柳乘風淡淡地道:“上高王,這案子已經審完了,恭喜上高王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朱宸濠不由憤怒了,握緊了拳頭,反正案子審完了,他還是郡王,也不怕柳乘風再冤枉他,惡狠狠地道:“柳乘風,咱們走著瞧。”


    柳乘風豁然站起來,道:“王爺既然對本侯有意見,那也就不必等下次了,方才公事已經完了,可是本侯在私下裏還有一筆帳要和王爺算一算。”


    朱宸濠大惑不解。


    柳乘風卻已經從公案後走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朱宸濠,淡淡地道:“在柳某人的家鄉,若是兩個人有爭執,無論雙方地位如何都可以以決鬥來解決,王爺雖是天潢貴胄,可是英武不凡,想必也不是怕事之人,今日,咱們索性在這裏鬥一鬥。”


    朱宸濠不禁退後了一步,決鬥……這可不是他擅長的事,他可是王爺,一輩子衣食無憂,便是穿衣都有人伺候著,哪裏有什麽力氣?


    反觀柳乘風,別看他並不強壯,可畢竟是做事的人,朱宸濠豈是他的對手?


    朱宸濠不由大叫道:“柳乘風,你瘋了嗎?”


    柳乘風卻是笑了,道:“王爺說本侯瘋了,看來是王爺接受了本侯的請求,這是挑釁本侯了。”


    柳乘風二話不說,已經衝了過去。


    朱宸濠手忙腳亂地往前亂伸,很快便和柳乘風撞在了一起,他還要大叫,一個拳頭已經狠狠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這一下子把朱宸濠打懵了,也把他的一腔怒火打了出來。


    他是誰?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寧王的繼承人!而柳乘風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日這個姓柳的居然敢欺到自己的頭上,自己難道還怕他不成?


    兩個人都如獵豹一樣廝打在了一起,隻是這廝打幾乎是一邊倒,朱佑樘莫說是打架,就是用腿走路也沒有過幾次,出入都是轎子和車馬,這樣的人能打嗎?柳乘風屢屢出拳,把他打的七葷八素,整個人已經釀蹌要倒了。


    不過他嘴巴卻是硬得很,不斷大罵:“柳乘風,你這狗賊……”


    他說到一半,臉上露出駭然之色,柳乘風的膝蓋已經毫不猶豫地朝他胯下狠狠撞來;隨即是一聲淒厲的大吼,那膝蓋狠狠地頂在了他最柔軟的地方,朱佑樘疼的臉色發白,隨即便一下子暈倒了過去。


    “完勝。”柳乘風拍拍手,隨即漫不經心地用身子背過那些目瞪口呆的校尉,道:“還不抬上高王就醫,都愣在這裏做什麽?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而此刻,吏在一旁運筆如飛,將事情的經過記載下來:“上高王曰:“柳乘風瘋矣”。廉州侯怒,二人廝打,各有所傷……”


    柳乘風確實是受傷了,他坐著馬車迴到侯府,溫晨曦和朱月洛二人看到他臉上的抓痕,皆是大驚失色,溫晨曦急得要去叫大夫,柳乘風搖搖頭,道:“不過是被狗抓了一下而已,不妨事,自己上點藥就好了,叫大夫做什麽?”


    朱月洛心細,不由道:“瞧這抓痕,倒不像是惡狗作為,況且就算遇到了惡狗,最多抓傷了腿腳、手臂,怎麽會抓到臉上?”


    柳乘風卻不由地笑了,苦笑道:“為夫這隻是打個比方而已,明日這個時候,多半皇上會召我入宮,到時候若是來了人,就說我現在受了傷,不敢去見天顏,若是宮裏再來使者,我再去。是了,明日進宮的時候,月洛隨我一起去,你去皇後娘娘那邊問一下皇後娘娘有沒有興致出宮走動一下,就說我有大禮要獻給娘娘。”


    朱月洛不禁道:“讓母後出宮走動?這可是大事,宮裏未必會肯。”


    柳乘風道:“你就說五馬街就是,娘娘肯定會移駕的。是了,到時候你們一起去給娘娘作陪,我現在先去洗個澡,待會兒再來和你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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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商行裏,這京師裏的名醫紛紛被請了去,可是那些大夫出來的時候卻都不禁搖頭,整個商行裏頭亂作了一團,後來竟是連太醫也驚動了,一個個匆匆來會診,一直忙到深更半夜,這些人卻還留在院子裏,仍舊是搖頭歎息。


    月色下,劉養正的臉色如這夜色一樣帶著幾分恐怖的氣息,他匆匆地到了院子裏,見到這些太醫,不由道:“怎麽,當真束手無策嗎?”


    “下手太狠了,隻怕……”


    眾太醫紛紛搖頭。


    劉養正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冷意,這一次他奉命陪世子來京師,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現在迴去怎麽向寧王交代?沉默良久,他還是道:“來人,給每個太醫封一百兩銀子,諸位太醫也是辛苦,雖說病沒有治好,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醜話說到前頭,上高王殿下的病情若是有人敢傳出去,到時候也別怪寧王府這邊不客氣。”


    這些太醫多是給貴人們看病的,貴人們有些難言之隱怎麽會不知道?因此他們也懂規矩,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是萬萬不該說的,紛紛道:“先生放心,這種事豈敢出去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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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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