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李景隆不知如何迴答。


    但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對於手握實權麾下有著重兵的藩王們,任何一位雄主都不能容忍。


    天下隻能有一個皇帝,皇帝下麵隻能有臣子,而不能有諸侯。


    這是出於權謀而論!這無關對錯,也分不清楚對錯,乃是權利的本性。


    就好比他李景隆,當初父親走了之後,直接頂著巨大的壓力斬釘截鐵分家。


    因為他李家隻能有一個曹國公,隻能有一個繼承人。


    ~


    “說!”朱允熥仍舊看著李景隆,“你是怎麽知道他們挑釁了朕的底線!”


    李景隆心中歎口氣,再次跪下叩首,“這些年來,臣其實聽到過一些話,但臣怕皇上生氣,也知道皇上為難,所以忍下了!”


    “聽了什麽?”朱允熥繼續問道。


    “藩王們私下說,自古以來都是有子立子,哪有越過兒子立孫子的道理?”李景隆低聲道,“他們還私下說,皇上不過是仗著是嫡孫的身份,把老爺子哄好了,其實治國的才幹差得遠。”


    “他們還說,當初太子爺在的時候,都對他們兄弟客客氣氣的。而皇上您,對他們從來都不假顏色,半點叔侄情分都不講!”


    “他們還說過,皇上您是個毛頭小夥子,總想著不切實際的事。而且一上位就想著約束叔叔們,太刻薄。”


    “他們說...”李景隆頓了頓,“老爺子打下的江山是朱家的,這大明就是朱家的,不是皇上您一個人的!”


    “哈!”朱允熥直接笑出聲,玩味的看著李景隆,“這些話朕早就知道,還有呢?”


    李景隆把心一橫,“私自結交朝中官員,乃至軍中將領!”說著,再次叩首道,“臣這些奉旨巡查各地衛所,發現許多將領都和藩王有來往。比如青州濟南兩地指揮使總兵,就和齊王眉來眼去!”


    “這些朕也都知道!”說著,朱允熥站起身,走到寶座後的書櫃上,拉開一個匣子,扔出來一物,“你自己看吧?”


    一本奏折被甩到李景隆麵前,他是真不想看,但不得不看。


    顫抖著翻開,剛看了幾眼,馬上放在低聲,深深的叩首,“這些事,非人臣能看,非人臣能聽!”


    他所看的,正是朱橚給朱允熥的,關於那些藩王們的不法之證。每一項,都能要了那些藩王們的命。


    “朕不明白,他們圖什麽?”朱允熥重新坐下,開口道,“這天下名份早定,他們這麽做除了給他們自己招災之外,能得到什麽?”


    李景隆抬頭,鄭重道,“人心如此!權乃欲也!”


    “是呀,他們就是覺得手中的權太小,錢太少,想方設法的讓他們自己更強,讓朕這個皇帝不敢動他們!哈,想得美!”朱允熥冷笑道。


    “這就是臣方才說的!”李景隆叩首道,“老爺子一生英明神武,卻把難題都給了皇上您!”


    是的,這話沒錯。


    但朱允熥懂老爺子的良苦用心,他二十五歲才成親,快三十了才有兒子。朱家在亂世之中男人幾乎都死絕了,現在好不容易人丁興旺了,每一個都是老朱家的寶。


    老爺子希望他們開枝散葉,希望朱家人無窮無盡,香火不斷。


    “是難題呀!”朱允熥又揉揉太陽穴,“而且很棘手,朕又是晚輩!哎!”


    “皇上!”李景隆咚的一聲叩首,“臣以為,當斷不斷必受其害。藩王不法狂悖,皇上現在若不責罰,將來恐有大禍!”


    “住口!”朱允熥再嗬斥一聲,“你懂什麽?朕答應過老爺子,不和他們計較!”


    李景隆膝行上前,低聲道,“皇上,太上皇他老人家錯了,您不能一錯再錯!”說著,鄭重的繼續說道,“在臣看來,這次藩王們來京就是最好的機會。他們有錯在先不知悔改,各項證據確鑿。如今他們又在京師之中,處置起來易如反掌!”


    說著,他壓低聲音,“若等他們迴了封地,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當初老爺子還在,臣去捉拿周王,都要小心翼翼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現在老爺子不在了,他們半點顧慮都沒有,可就難說了!這事拖不得,不是臣危言聳聽。快刀斬亂麻還好,若是拖下去鬧了兵亂,到時候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平複的事兒了!”


    朱允熥靜靜的看著他,“可是朕答應過老爺子的!”說著,又道,“再說老爺子剛走,朕就問叔父們的罪。百官臣子們怎麽看,天下人怎麽看,史書怎麽寫,後人怎麽看?我朱家不是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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