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顛簸,疾風掠過耳際。夜色沉寂如海,我抬頭凝望天幕,月華一半隱在雲團後,清光迷離。


    此時不必迴頭探看,我也能確定,必定已有人跟上了我。


    可惜,我的去向是帝都城西的崇武軍駐地,而非皇宮。所以他們隻是跟著我,並未出


    嘴角不由得撩起一絲冷笑。


    相府得了假兵符,丞相夫人迫不及待地前往崇武軍駐地調動大軍,如此一來便能坐實了蘇相野心勃勃、謀求篡位的企圖……這不正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麽。


    …然如此,我杜儷兮又豈會如你們所願?


    到得城門前,便有兩名在右麵值守的兵士上前來查驗身份。我並未下馬,徑自掏出相府的令牌,示於人前。


    “這位夫人是蘇相府中的人?夤夜出城,所為何事?”一人看過了令牌,挑眼瞄向我,似乎毫不驚訝。


    我展開嫵媚笑顏,話音出口卻滿是陰鬱冰寒:不到一個小小的校尉,倒是過問起相府的事來了?”


    “不敢,卑職隻是奉命行事,嚴查深夜出入城門之人。”那人拱拱手,“敢問夫人是……?”


    “奴家有相爺交代的要務在身,一刻也等不得!若是誤了時辰,豈是你等擔得起放行!”


    兩個兵士麵麵相覷了一陣。終於遞迴令牌。與左麵值守地一人移開拒馬。放我出城。


    凜冽地夜風撲麵襲來。我絲毫不敢遲疑。甩開鞭子抽在馬臀上。這畜生立時撒開四蹄。在野地裏飛奔起來。


    快一點。再快一點。遲則生變。


    若是那些個探子向他們地主子稟報我離府之事。隻怕前來追捕我地人馬。已經開始行動了。


    蹄聲急促。冷風灌入口鼻中。迫得我幾乎無法唿吸。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隻有清淺地月光勉強照亮前路。我循著記憶中地路徑。往著西麵奔去。


    不多時。背後忽然傳來隱約地馬蹄聲。細細一聽。竟有七八人之眾。


    心底陡然一涼。正欲撥轉馬頭朝近旁的草窠裏去,不料耳旁竟有嗖嗖箭風掠過,其中一支箭更是擦著我地鬢發斜飛而至,隻聽到一響,心知是流矢擊碎了發上的琉璃簪花。


    細小的琉璃碎片四下飛濺,一枚削過臉頰,頓時留下了火辣辣的疼。**馬匹業已受驚,猛地揚起前蹄,口中嘶鳴不止。我連韁繩帶馬鬃一並抓住。試圖讓它安靜下來,然而不見絲毫成效,它又拱又蹦,幾欲將我甩下地。


    噅――


    這一聲叫喚得極是淒厲,覺馬背的驟然縮緊。它帶著我原地打轉,我隻得伏下身體,死死抱住馬脖子,以免當真被甩下去踐踏成泥。


    馬臀上定是中箭了!這要如何是好?


    轉眼間,前方不遠處出現了數叢火把,密密麻麻。愈來愈多,恍如一片蔓延中的山火。


    身後又是一枚冷箭飛至。隻覺背心一涼,隨即便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


    雙手再也握不住馬韁,身子歪斜,我低唿一聲,搖搖晃晃地跌下了馬背。胸腹撞在地麵上。似乎已沒了感覺。背心上那一點被侵入的烈痛響徹身體,仿佛將所有知覺都攫了去。


    眼前本就黑暗彌漫。現下隻覺全身的血液霎那間被抽了個幹淨,虛弱得在地上蜷縮著發抖。


    杜儷兮。你還不能死。你和他約好了……


    張開嘴大口吸氣,一寸一寸挪動著胳膊。想要撐起身子來。


    隻是徒勞。


    指尖冰涼顫抖,連唿吸的氣力都快要用盡……


    貼附在地麵地耳朵裏灌滿了轟然滾來的蹄聲,似是有巨大的怪物在地上蹦跳頓足。


    ……是不是被圍住了?現在一定有很多人,等著用刀用劍劈開我的腦袋。


    聲短促,且滲透著怒火的低喝。乎要哭出來……


    是他。他竟然會在這裏……


    “殿下,她中箭了!”


    “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去請大夫!你們幾個抬擔架來,趕快把夫人送迴營地治療!”


    於是,有人地將我抬上了一處布墊,俯身朝下趴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背上的傷口被扯動,疼痛撕心裂肺,我卻連呻吟都無力可使。便聽得他又是一道輕叱:“動作輕點!別那麽粗手粗腳的……”


    耳中傳來羽箭離弦的破空之聲,遠處,人和坐騎的慘叫迭起,接著是短兵交接地金鳴。


    擔架開始移動,涼風流淌過我的發膚,恍若全身浸泡在冰水中,所察所感,盡是森冷的寒意。


    “儷兮,千萬別睡過去!你能挺住的!”


    似是有一隻手扶住了擔架,讓它的搖晃變得輕緩。


    “……好孩子。”


    腦海深處,幽暗如夢魘。爹的聲音像是粼粼躍動的漣漪,輕緩而綿長。


    “別睡過去,儷兮,別睡。”


    手心,被灼熱的溫度覆蓋住了。誰的指節死死扣在腕骨上,緊得生疼。


    ……是爹罷?


    不對,他已死去多年,不會有這般和暖的體溫,亦不會於這個時候,出現在我地身邊。


    是宇文銳……我當然知曉,他地利刃。


    卻也是他的女人,他的王妃,為我招來了此番殺機。


    心底落下一聲輕歎。


    ……太好了,沒有帶釧兒來,果真是明智的決定。


    “睜開眼睛!儷兮!睜開眼睛!”


    你好吵……我很累了,讓我睡一下,也不可以麽?


    “睜開眼睛啊!想想你的蘇大人,想想你地紫翠樓,想想你的兒子!你不是快要成親了麽?想想你地大紅喜服,想想那些等著鬧洞房的人!”


    聞笛……紫翠樓……釧兒。


    對了,我和聞笛約好了……要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你不是恨我麽?那就給我睜開眼,恨我!”


    “你若是睜開了眼,我便許諾,不動蘇相一分一毫!你不是怕我對他不利麽?睜開眼兮……”


    我聽見了他拔刀地聲響。鋒刃貼著刀鞘的內壁抽出來,背心地痛楚陡然一重,而後是啪嚓一聲。


    眼前有迷離的水波漾開去,我竟然睜開了眼。


    他的手中握著半截箭矢,箭尾的白翎很是紮眼……我知道這是我背上那支箭矢的一部分。


    “儷兮……”大約是見我睜眼。他的嗓音帶著幾絲緩和與驚喜,“同我說話,同我到了!”


    “……宇文銳……”這聲音在心中如雷滾過,然而出口,卻變得微不可聞。


    在這裏!”他的手勁力道更添一分。


    “……假兵符,在我這兒……別為難釧兒……”


    他深吸一口氣,喉中竟有了哭腔:“我知道,我都知道!”


    “還有……用崇武軍。包圍相府……”手指動了動,尋得了他的衣袖,便攢在手中。“否則……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我答應你!”他幾乎是用吼的,“所以,你也不能


    嗬,真是霸道的性子,一點都沒變過……


    陷入昏迷,又一次次被銀針紮醒。耳邊是嗡嗡作響地人聲,似乎在討論著什麽拔箭,止血。性命堪虞。


    聞笛……聞笛去了哪裏?為什麽我聽不到他的聲音?……


    啊,對了。他意外遇襲。隻怕現下正在玩著苦肉計,謀求金蟬脫殼呢……


    還有釧兒,我的孩子……可千萬別出府來,外頭有壞蛋等著啊。


    “……什麽?被派去冠州的人是四哥?”


    “迴殿下,千真萬確。聖旨諭達吏部和兵部。大軍已於一個時辰前開拔。”


    “父皇究竟在打什麽算盤?……放四哥離開,還帶著兵拱手送與他了!”


    “殿下。現下咱們該怎麽做?”


    “……至少他人已離開,帝都諸事也就鞭長莫及了。蘇相那邊如何了?”


    咦?……蘇相?聞笛他究竟如何了?


    “殿下。大夫來了。”一道略顯熟悉的嗓音介入其間,“還請您與禦史大人先行迴避。”


    “迴避什麽?難道拔箭就見不得人了?戰場上見血還見得少麽!”


    下。還是迴避為上啊。”


    這個聲音好像是……吳鴻?!


    我本能地想要掙紮,然而手腳根本就不聽使喚,毫無生氣地搭在褥子上。


    “本王不走。”


    “殿下!”吳鴻再勸。


    “她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叫本王如何向蘇相交代?”


    “快些拿幹淨的布巾來!”一名老者氣急敗壞地叫喚,“熱水和傷藥,還有白綾!你們再這麽拖下去,這姑娘就得耗死在你們手裏了!真是的……一群大老爺們,居然這麽膽小!”


    “大夫,您就少說兩句吧,要真是保不住這位夫人,您也沒得活了。”吳鴻似是在苦笑,“以蘇相的手段,不拆了你的骨頭拔了你地皮才怪咧。”


    “……算了,吳鴻。我們出去吧。””那老者又道,“夫人的命就是老臣的命。”


    於是門扇一陣吱嘎作響,而後便歸於寂靜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撕開我背後的衣裳。老者對旁人吩咐:“取剪子來,這衣裳被血黏住了。”


    “大夫,這箭不可硬拔。王爺說過了,這種箭的箭頭後麵有倒鉤,硬拔隻會撕裂更多的皮肉。”


    “***,誰那麽狠心,用這等駭人的家夥來對付一個姑娘家!”說著,我的背上有什麽東西被慢慢掀開,從身體上剝離。“得先把傷口周圍的肉切開,否則就避不開倒鉤。”


    “毛巾,毛巾。”另一人趕來。


    “塞進她嘴裏,免得等會拔箭,叫她咬斷了自己地舌頭。”


    嘴唇被分開,一團軟乎乎的東西鑽進嘴裏,分開了我地牙齒和舌頭。


    “壓住她的腿。”老者吸了口氣,沉聲道:“我要拔箭了。”


    為撒寫著寫著就想到了還珠格格…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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