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塔在妖仙三島的正中央,那三個島之間有鐵索相連。


    但鐵索還在,卻再也連不住三島了,因為它斷了,拖在島上,或斷在海水之中。


    金桔樹還在,桔子也在,但它們枯萎了,變色了。


    從果實可以想到,樹其實也早就死掉了。


    一棵死掉的樹,當然就永遠不會引來金雞。沒有金雞的世界,太陽就會永遠懶惰。


    玫公子等人應該早就想到,陰屠為了自己的魔力,他最早摧毀的應該就是能招喚太陽的金雞。


    金雞生死未卜,金桔樹已死,太陽當然永遠不會再現了。但島上死的卻不僅僅是一棵樹,還有人,妖人。


    三島之上躺滿了人,妖仙島的人,死人。


    人家說蓬萊,上方與瀛洲上從來隻有生沒有死。但如果他們看到眼前這個景象,他們就明白,他們錯了。


    死妖,整整布滿了妖仙島上的所有角落。


    死人是一種恐懼,但絕不是危險。


    妖皇經過上古三十六年的浴血,對死人早已不恐懼了,雖然那是他的族人。


    因為恐懼是沒有用的,你必須麵對,麵對帶來恐懼的危險。


    除了七條飛騰的惡龍外,危險來自於妖仙島的四麵八方,隻要有海的地方就有它們的身影。


    船,同樣載著死亡的船,密密麻麻的,沒有嘴,卻張著血腥的口,象鯊一樣的船,無數艘,將孤零零的鎮妖塔圍了個水泄不通。


    玫公子最不想見的場景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陰屠的船隊將龍人國覆滅,繼而將妖仙島屠炭,現在隻剩下他的父親,妖皇。


    妖皇除了死,也沒有其它的選擇了,他被化身後的七條惡龍侍者包圍著。


    惡龍侍者為什麽不遲遲進攻?玫公子相信,這種僵持已經不止幾日了,因為龍人國早已變得麵目全非。


    他真想不出來,發生過的海戰到底持續了多長時間。他相信這時間很長,因為父親的眼神中傳達的是一種疲憊。


    父親也在看著他,玫公子發現父親的眼神果然在看著他。


    其實,對於妖皇來說,僵局並不存在,因為他可以選擇的。死或者降。


    但他選擇了等,他似乎非常清楚玫公子會來,最後一眼,除了最後一眼以外,沒有任何話語,隻剩下滿意地笑。


    這笑不是在招喚,是種拒決。


    當玫公子從那穿過空間的眼神與微笑中讀出了這點時,一切都晚了。


    拒決就是拒決。玫公子大喊著:父親,不……


    伴隨著喊聲,他衝下了山,離開了龍人國,衝進了大海之中,但一切都不會等待的。


    喊聲終於淹沒在一種來自於大敵深處的呻吟聲中,玫公子的身體也在這呻吟聲中失去了力量。


    如火山一樣,妖皇終於引動了鎮妖塔的威力。他必須這樣做了,因為再遲一些,那個傻孩子便會自投羅網。而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引動就是為了要見到兒子的最後一麵。


    爆發了,鎮妖塔的爆發是可怕的,地下的岩漿順著鎮妖塔噴湧而出,大敵終於憤怒了。


    無顏在湖中小島的時候感到了天地的怒吼。


    天亮了,火一般地明亮,緊跟著,天空下起雨,岩漿雨,這就是天火。


    天火在妖仙島的上空,然後落在海裏,落在妖仙島上。


    這是一場海上的葬禮,妖族從此消失,陪葬的則是魔界的哪些鯊一樣的船以及沒有靈魂的兵。


    妖仙島變成火燒島,妖仙島周圍的海水也變成了赤流,紅色的誰,掀開的巨浪讓一切都將融化。


    玫公子本案例已經撲到了海水之中,他狂喊著,拚命向妖仙島的方向遊去,但熱浪根本就不允許他發出任何力量。


    終於,他被海水打迴了龍人島,失去了隻覺。


    與他同樣被掀到龍人島上的還有那七條惡龍。


    惡龍們圍著妖皇,戰鬥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們已經疲憊了,隻能勉力地盤旋在空中,他們奇怪,他們為什麽無法對付一個帶著麵具形象枯木的老頭。


    如果冷血在這裏,也許戰鬥早就結束了。


    但冷血在訓練魔兵,訓練陰屠更可怕的不對。


    本以為這次行動會很順利,其實也的確很順利。


    七名惡龍使者帶著數以百萬計的邪人進攻龍人國,他們成功了,龍人國被徹底毀掉了,雖然他們也是龍人,但他們更是惡龍使者。


    將靈魂出賣給了陰屠,他們就再也不會顧及道龍人國的安危了。


    龍人死,所有龍人的屍體歸向大海,東海龍都毀得很幹淨,七條惡龍化身後將整個龍人國掀動了,留下的隻有龍形的山與龍形的河。


    乘勝,七名惡龍使者率著邪人船隊進攻妖仙島,島上無一活口,死屍被整整齊齊地擺在島上,卻隻逃走了妖皇。


    妖皇並沒有走,他絕望了,妖族在他的手裏覆滅了,那鎮妖塔還有什麽作用。


    既然沒能懲處與魔界勾結的妖族敗類,那就懲罰這個妖族的千古罪人吧,於是他登上了鎮妖塔。


    七名惡龍使者並沒有忘記他,與他在鎮妖塔上展開了殊死搏鬥,卻沒有得到任何便宜。


    妖皇自然也無能力再製服他們,但他清楚,鎮妖塔能做到一切。


    當他看見了破敗的龍人國上突然那出現的玫公子,他笑了,妖族還有人在,這就足夠了。


    他可以走了,可以象每個妖族一樣地走了,於是,鎮妖塔終於摧動了它的力量。


    巨大的熱浪誰也阻止不了,空中的七條惡龍也是一樣。


    他們看著塔中湧出的火漿將妖皇淹沒,然後氣勢宏偉地向他們噴來,他們沒有地方躲閃。好在火漿在熱浪的後麵,他們被熱浪激蕩得飛了出去,象玫公子一樣地失去了隻覺,掉到了遠方的東海龍都之上。


    後來,有人說在東海之上曾發生過一次無與倫比的海底火山噴發,傳說中的三仙島便變得更加飄渺了,再也無人見到。


    也有人說,這次大噴發雖然使三仙島失去了蹤影,但卻心濺出了一個大島,那本應該是龍人國的戰艦,但岩漿將它摧毀了,成了一個島,一個橫躺在東海上的島。


    此島被熱浪推動西行了很遠的距離,甚至在中原的東海岸便可以遙望見,後來,那變成了一座極美麗的島。


    無顏醒來的時候看見的的確是金色,大片大片的。


    珍珠與寶玉,還有各式各樣的財富,在湖的底部。


    無顏也在湖的下麵,這裏使他想到了第一次到龍都的時候。


    乘著龍公主的船,下潛了近萬丈的海層,來到了龍都,那是一個可以自由唿吸的地方。


    無顏抬起頭來,果然,頭頂是水,湖水,湖水下是這樣的寶藏,也怪不得在湖麵之上看到了隱隱的金光。


    無顏想到了南宮小子所說的話,南宮小子說在龍宮的龍椅下又一個地下室,地下室裏充滿了寶物。


    但南宮小子還說了,這寶藏是由妖族的前妖皇所有,那天,他與席方平還有蠻蠻被前妖皇召喚了盡去,看到了如牆一樣的鏡子。


    鏡子如水,印得出人影,路奇軒與魏圖騰就是來自於鏡子後麵。


    那就是玄道,通往終南山的玄道。路奇軒親口所說。


    無顏感到興奮異常,他費盡心思找到這個玄道,沒想到它竟然落在了湖底之中。


    看著身邊的寶藏,無顏猜測,這一定是龍人國與喜人大戰之時,毀沉於此。想到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地震,無顏心有餘悸,他其實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邪人毀了龍人國,還是地震的作用。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玄道的入口,從終南山迴樓蘭,路程就會縮短很多。


    想到這裏,無顏不敢怠慢,忙走到寶藏的周圍。


    無顏出身於樓蘭,身為王子殿下,見過無數珍寶,但樓蘭的珍寶卻遠不及這裏的十之一二。


    一種令人目眩的感覺讓無顏十分地不舒服,腳下是散落的珍珠,觸手便是金幣,鋪在地上,仿佛如同一條金色的大道一般。


    無顏認真地辨認了下方向,在金色的光輝之中,他看見了一根巨大的樹根。


    說是樹根,但實際看起來仿佛就是一個樹幹一樣,隻是分枝太多了,但無顏知道,那一定是湖中島上的那棵神木的根。


    次根穿過小島,直入水中,過了湖層,立於寶藏之中。


    由於色澤黝黑,更何況上麵有浮島遮住,不像其它地方,上層水也反著寶藏的逛,令人睜不開眼。所以,這樹根倒也看的著,隻是金色之中,倒顯出一種神聖來。


    無顏不知那麵水鏡似的牆到底在何處,隻是覺得這樹根之下光彩一定暗了許多,也好放眼去查看周圍的情況,於是便一步步向著那樹根走去。


    這一走,無顏猜突然發現,原來腳下看似零亂的寶器並不是隨意亂扔的,仿佛構成了一個圖形,正是以那樹根為的圓。


    圓心既定,伸出八道金玉大道,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每條道的距離相同,想必從上看下來,定似一輪玄日放著光彩一般。


    無顏沿著其中的一條金玉大道向前走著,這路越來越窄,仿佛一定要收歸一個終點似的。


    眼看著無顏就要接近那棵神木的樹根了,突然間,他就聽見前麵有兵器相交的聲音。


    這聲音是從那神木中傳出來的,仿佛被擴大了幾倍,顯得十分地空洞,卻清晰入耳。


    無顏立即抽出蘭玉弓箭來。一步步地向著那樹根逼近。


    每走一步,樹根之中打鬥之聲便更加響亮,伴隨著唿喊的聲音,仿佛是一個人在與多人交手。


    無顏立即想到了玫公子。


    地震之時,玫公子是否到了妖仙島,他會不會受到什麽傷害?雖然無顏始終對那個夢心有顧忌,但另一方麵,他始終還是認為玫公子必定不會變成瘋人一樣的。


    如果玫公子沒有瘋的話,那與他交手的一定是魔界之人無疑了。這樣想著,無顏不禁加快了腳步,已然來到了那樹根之下。


    但樹根雖然巨大,但怎麽可能有人在裏麵動手呢?又怎麽可能就一定是玫公子呢?


    無顏有些匪夷所思,但他相信自己的耳朵,絕不可能錯的,那聲音絕對是來自於樹根之中,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邁過盤錯粗大的虛根,無顏來到了主根之前。


    這神木的主根比島上所見的樹幹還要粗壯一些,估計橫麵上站著幾個人絕對不成問題,但若在裏麵打鬥恐怕是絕無可能的。


    無顏心下大惑,忙從腰間抽出軟劍來。


    他到要看看這樹根之中是什麽動靜。


    劍尖抵住樹根,無顏稍一用力,隻聽見卟的一聲,軟劍竟然刺進去大半。


    無顏大吃一驚,這是他想都沒有想到的,原來這樹根竟然是中空的,隻是一層厚厚的樹皮,仿佛如蒙的鼓麵一樣,所以有卟的一聲,軟劍也可刺進去大半。


    無顏不再遲疑,手腕一翻立即就在樹根之上劃出個洞來。


    裏麵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但那打鬥之聲卻越加響亮,由於樹皮已破,倒沒有了先前的低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脆。


    聽起來卻十分地密集。


    無顏也是功夫大家,他已經聽出,這聲音中是一種兵器與其他幾種兵器相交的聲音,好象隻有招架之功,絕無還手之力了。


    無顏立即明白了,他對這聲音依然記得。


    當初在冥魈府外的那片樹林之中,無顏手中的蘭玉軟劍與索命鉤相交之時就是這樣的聲音。


    可想而知,這一定是玫公子手中的承影劍在與惡龍侍者的索命鉤對陣。


    無顏雖然聽不出來到底有幾柄索命鉤,但聽到那密集輕脆的聲音,他知道玫公子已經是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甚至可以說是命在旦夕了。


    此時刻不容緩,無顏仔細聽了一下,聲音傳自於上麵,想來玫公子與惡龍侍者正在那湖中島上交手,旁邊便是這神木,聲音隨著神木直傳到下麵來,所以才讓他聽到的。


    無顏也顧不了許多,此樹既然中空,必可由此而上。於是,他寶劍入鞘,背好蘭玉弓。從身後矢中抽出兩根蘭玉箭來,倒拿在手上。身子一縱,便進了這個樹根。


    無顏心裏早有準備,知道這樹根中空,下麵便如無底深淵相仿,所以身子躍進去後便有下沉之勢。他迴身出左手,箭尖直刺樹皮的內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箭尖刺入,身子一下子就懸在了黑漆漆的樹洞之中。


    無顏也不在意,右手遞上,箭尖再刺,身子就在雙臂交互之下向上攀去。


    湖中島上果然是玫公子與惡龍侍者在動手。


    鎮妖塔毀,邪人全死,卻偏偏這幾個惡龍侍者僥幸得脫。


    他們與玫公子一樣震暈在龍人國的山側之上。當他們醒來之時,便發現了玫公子。


    玫公子其實早已醒來,望著妖仙島方向如火山噴發後的煙霧,他心中悲憤,父親就在他眼底下死去了,他卻沒有一點辦法。


    鎮妖塔噴發的岩漿令他根本就不敢想象父親的屍骸何在,剩下的隻有哭奠了。


    但就在玫公子哭奠之時,他聽見了腦後之風。


    玫公子雖然傷心欲絕,但心智未盡,聽得風聲,知道再迴身已是不及,忙向前一縱,本來跪於地上,這一下,撲向前方。


    身子擦著地麵之時,腰一動,整個身子已經轉了過來,右手早已將承影劍拔出。


    惡龍侍者的索命鉤也非同尋常,一擊落空,第二擊隨後便到。


    玫公子若是僅憑這一躍之勢落地,腳下必被索命鉤索住,但見他承影劍向下,支住上半身,身子斜躺著,腳跟落地,用力一蹬,身子向後再是一躍。


    與此同時,承影劍向前揮動,不但加速了後躍之勢,更將地麵的塵土揚起,直取來人。


    邪人受塵土攻擊,手上自然是慢了,讓玫公子避開了索命之鉤。


    此時玫公子站定,也看清了來人正是惡龍侍者,上次冷血操縱龍人國,玫公子見過這些惡龍侍者,知道他們的厲害。


    但現在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玫公子也忘了自己隻是一個人,揮劍上前,便與惡龍侍者鬥在一起。


    七魂之中,玫公子的劍術是僅次於路奇軒的,更何況陳摶所用的承影劍在手,更使他如虎添翼。無奈對麵的惡龍侍者太多,而他本人還未從亡父的心緒中解脫出來,所以劍招卻走路奇軒一路,反而失去了本有的威力。


    此時的玫公子抱定了以死相拚的決心,但死不足惜,要殺敵於前卻是難上加難,所以玫公子在不能得手的情況下,還是且戰且走。


    惡龍侍者們卻絕不會放過這樣的便宜。十三名惡龍侍者,其中五名已死,他們雖然相互之間絕無情義可言,但麵對七魂是一定要痛下殺手的,以解心中的怨氣。


    這一下直追得玫公子翻山渡湖,來到了湖中島上。


    這湖中島上麵有此島中唯一的一棵神木,正好可以幫著玫公子避開索命之鉤,另一方麵,玫公子留個心眼,希望無顏在遠處可以看到,這樣以無顏的箭法定可幫助自己。


    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一戰差點要了他的命,過了七八個時辰,無顏竟然還沒有出現。玫公子的身上早就被索命鉤劃傷若幹血痕,手中劍也隻有招架之功,眼看著就不行了。


    惡龍侍者與玫公子酣戰這麽長的時間,竟然沒有拿下,此時見玫公子無力,他們更是加快了進手的招勢,招招奔要害,招招奪命。


    玫公子心下歎息,父仇未報,命喪於此,他不甘,但已是無力迴天。


    就在這個時候,無顏到了。


    蘭玉箭,從那神木中突然地射了出來,直取惡龍侍者的麵門。


    惡龍侍者沒有想到,玫公子也沒有想到。


    這箭仿佛就是突然出現的,距離又是極近的,惡龍侍者們根本就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他們的注意力早已被玫公子完全吸引了。


    箭比流星還要快,在惡龍侍者的眼前一閃,便直直地刺入了大腦,印堂而入,後腦而出。


    屠幻是第一個中箭的,中箭後他才恍惚中辨別出箭來的方向,他怎麽也想不到,箭竟然是從島上這棵樹中射出的。


    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在屠幻閉眼的瞬間,他隱約中看到了從樹中飛出第二支與第三支箭。


    無顏沿著樹的內壁,靠著兩支蘭玉箭攀了上來,外麵戰鬥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了,直到他感到這聲音已經與自己平行了。


    無顏知道自己已經攀上了湖中島,但他並沒有抽蘭玉軟劍立即躍出,而站在兩支插在樹皮的箭上。因為他早就聽出來了,外麵有八個人,一個是玫公子,另外七個則是惡龍侍者。


    二對七,無顏知道那根本占不到什麽便宜,不如自己在隱身之處偷襲一下反而勝算大一些。


    於是,無顏輕輕地搭弓開弦,耳朵豎了起來。


    兵器揮舞的聲音,腳步挪動的聲音,甚至是戰鬥之人唿息的聲音,無顏都沒有放過,終於,他一連射出了三箭。


    無顏十分地自信,雖然他看不見玫公子在樹外地方位,但他憑著聽力三箭卻都沒有落空。


    屠幻中箭而倒,另有兩名惡龍侍者也中箭而倒。


    一根樹中突然射出了三隻箭來,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七名惡龍侍者吃了一個啞巴虧,當然不能放過這棵樹。


    玫公子立即一緩,他看見剩下的四隻索命鉤半途轉了方向,齊向樹幹揮去。他很清楚,射出箭的隻可能是無顏,隻是想不明白無顏怎麽會鑽到樹裏麵了。


    但四支索命鉤齊向這樹過去,無顏可以說是危險到了極點,玫公子不容遲疑。


    他很累,但還是拚著命地出招,生怕無顏在樹中看不見的情況下吃了虧。


    其實,玫公子還真是多慮了,無**出三支箭後,他根本就沒有想再繼續射下去。因為他與惡龍侍者們交過幾次手,知道偷襲之術隻可贏得極為短暫的時刻,射出三箭的功夫已經很長了。


    所以,當第三支前射出的那個瞬間,無顏已經抽出軟劍在手,腳下蹬力,身隨劍走,向前躍了出去。


    就在無顏軟劍刺穿樹皮,身子隨之躍出的瞬間,他身下的樹皮也已經被四柄索命鉤生生地撕開了,鉤與他的身子僅有毫厘之差。


    無顏這一躍恰好從一名惡龍侍者的頭頂飛過,這名惡龍侍者反應也是奇快的,見黑影要從頭上掠過,忙硬生生地將索命鉤舉起,整個身子後仰,鉤尖追著無顏的腳踝。


    轉瞬間,無顏已飛出數尺,劍尖向地上一點,再一個跟頭站定了身形。但他身後的那名惡龍侍者一仰倒下卻再也沒有起來。


    隻見他的腳踝之處血已流了下來。原來,在他鉤追無顏身子半躺在空中之時,承影劍,劍已如影般的削在他的腳上。


    龍筋斷,龍命亡。


    玫公子借無顏分散惡龍侍者注意力之時,已結果了一個惡龍侍者,招魂。


    與其同時,那若大的鬆檜神木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由於惡龍侍者撕開樹幹的地方過於集中,神木從中而斷,巨大的樹冠已向樹下的每一個砸了下來。


    但似乎每一個人都沒有注意到樹冠的傾倒,另外三名惡龍侍者早就挺著索命鉤向玫公子的身後招唿過去。


    令無顏意想不到的是,玫公子似乎根本就沒有發覺一樣,整個人向著地上躺著的那三名中箭的惡龍侍者撲去,整個後背已完全暴露在對手的索命鉤下。


    這是急於殺敵,拚命不求自保的動作,玫公子一向輕逸瀟灑,此時卻如莽漢一般。


    無顏想要施救但已經完了,三柄鉤都插進了玫公子的後背,卻沒有想到玫公子這一撲之勢極猛,仿佛是用出了所有的力量,帶著後麵的三個惡龍侍者,撲到屠幻的近前,承影劍揮處,腳踝已與腿分開了。


    但這已經是強駑之末了,後麵的三個惡龍侍者雖然被玫公子拚命一撲帶個趔趄,但很快鎮住了身子,用力迴撤,那索命鉤硬生生地從玫公子背後拔了出來。


    鉤帶著血,更帶著肉,玫公子再也支持不住了,整個人向後栽倒。


    這個時候,無顏方才趕到,他左手伸出扶住倒下的玫公子,右手軟劍狠命一揮,逼退了那三名惡龍侍者的第二次進招。


    玫公子全身癱軟,已然是沒了力量,無顏隻覺得熱乎乎的鮮血從他的後背流到了自己的手上。現在的情況,這仗是根本沒有辦法打下去了,對方三名惡龍侍者,另有兩名隻是被箭射倒,沒有傷及龍筋,很快就要轉醒過來,而玫公子已然暈撅,自己一個人是絕不可能再鬥下去的。


    此時,三名惡龍侍者挺著索命鉤又要上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那巨大的樹冠終於脫離了樹幹,轟然一聲向著戰場砸了下來。


    三名惡龍侍者均是向後一躍,避開了樹冠。


    這樹冠真是龐大,砸在地上,濺起的泥土,還有那些枝葉遮住了他們本來就看不太清的眼睛。


    此時,另外兩名惡龍侍者也慢慢轉醒,五名惡龍侍者再找無顏與玫公子,卻已是蹤跡皆無,隻有一個象口井一樣的樹樁。


    無顏抱著玫公子的確是跳進了樹幹之中,這是他所想到的最好方法。


    湖中島上架著一個昏迷之人,他絕不可能逃走,躍入湖中,卻正是惡龍侍者求之不得的,所以他隻能抱著玫公子躍到樹井之中。


    雖然無顏也不知道這深深的樹井通向何方。


    躍入樹井,無顏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在從樹井上來之時,他就知道這樹井深不可測,除了黑暗,似乎沒有任何東西,但這黑暗到底通向哪裏呢?


    或真是一口井?那麽跳將下去,若得活命再慢慢爬上來吧。


    無顏這麽想著,身子與懷裏的玫公子卻一個勁地下落著,令人眩暈地下落著,漸漸地,那速度竟然令他也失去了知覺。


    隻有一種意識不時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就是一定要抓住玫公子,不能讓他再有什麽意外。


    又一次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無顏與玫公子終於落到了一片水中。


    這水冰涼刺骨,卻並沒有將兩人激醒,卻實實地令他們失去了知覺。


    寒冷,如地獄一般,無顏頭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味道。


    心卻很靜,靜得令他聽不到心跳。自己的與玫公子的心跳都停止了。


    寒冷慢慢地淡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溫暖。


    無顏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堆火,溫暖的火,暖心的火。


    躺在火的旁邊,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舒適。突然之間,他覺醒了,一下子躍了起來。


    身旁是玫公子,還在昏迷之中,但身上已經被包紮好了。


    在火的那邊坐著一個人,一個瘦小的人。


    這個人見無顏跳了起來,忙從火堆旁轉了過來,一下子跪倒在無顏的跟前,口中念道:小民參見殿下。


    無顏一愣,忙伸手扶起這個人:你是誰?


    這個瘦小之人一笑,笑真比哭還難看,焦黃的板牙,深陷的雙眼令無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人慢慢悠悠地迴答,每一個字都念得十分清楚,仿佛一定要無顏聽清記牢一般:殿下當然不認識我了,草民魯騰,樓蘭國一小木匠而已。


    無顏大吃一驚,難道這個就是落日他們所說的那個叛逃到邪人軍隊裏的魯班後人魯騰嗎?他怎麽會在這裏呢?


    這裏又是什麽地方?無顏頓時陷入迷茫之中,他的手已然伸向了腰間的蘭玉軟劍。


    魯騰笑了,他看見了無顏下意識地動作,反而上前了一步:殿下,對我這個全然不會武功的人不必這麽緊張吧。


    無顏這時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手離開了腰間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魯騰搖搖頭:我應該在邪人軍隊裏是不是?


    無顏愣了一下,不好直接迴答,魯騰接著說:我知道他們會這麽說的。


    無顏哼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


    魯騰則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你知道你現在處在什麽地方嗎?


    無顏這時才想起看看周邊的狀況。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裏竟然是一個山洞,寬闊的大廳,有許多的亂石,顯然此洞在不久前曾坍塌過,在洞的正中,有一個小水池,裏麵的水渾濁不堪。


    魯騰卻指向那裏道:你們兩個就浮在水池裏,我救了你們。


    無顏聞聽此言,雖然對魯騰沒有什麽好感,但還是一抱拳:多謝救命之恩。


    說完,他轉身又看了一眼火堆旁躺著的玫公子,顯然替玫公子包紮的也是這個人。


    魯騰又笑了,他招了招手,對無顏說道:別客氣了,臣子怎能不救君王呢?


    無顏對這個魯騰真的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他避開話題追問道:別說費話了,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離樓蘭城遠不遠?


    魯騰見無顏真的有些著急,也收起了嬉皮的表情,正色道:這裏是魔兵的大本營。


    此言一出,無顏手上一動,軟劍早已搭在了魯騰的頸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魯騰愣了一下,隨即又換上了那種無所謂的笑臉,伸出手來搭在軟劍之上:殿下不用急,這裏雖然是魔兵的大本營,你可見到一個邪人?


    無顏真拿眼前這個魯騰沒有辦法,知道他還有下文,於是繼續聽下去。


    魯騰順勢推開脖子上的軟劍道:這裏是終南山,終南山有個金華洞,你知道嗎?


    無顏頓時醒悟,當初路奇軒與魏圖騰就是從終南山金華洞中通過玄道到達龍人國的,想必自己與玫公子也是經過玄道迴來的。看來那神木的樹洞正是玄道所在,所幸沒有走錯。


    無顏還劍入鞘接著問道:可這裏怎麽是魔兵的大本營呢?


    魯騰突然變得警覺了起來,但卻掩飾不住那種興奮,低聲說道:終南山終極仙觀的道長叫陳摶,但他現在可是一個邪人,就是他指揮著邪兵掃蕩人界的。


    無顏聽了是大吃一驚,他真不敢相信。


    姬飛峰的師父道行高深,雖然聽說死於路奇軒之手,但當時似乎連魏圖騰也不在,並沒有人證實,但路奇軒當然沒有必要撤謊。


    若陳摶真的死掉了,憑他的道行也能變成邪人嗎?


    無顏不敢想象,但他更為疑惑的卻是陳摶是變成邪人後被路奇軒殺死的還是死於路奇軒之手才變成邪人的,作為他來說當然希望是前者。


    但眼前這個長相奸瑣的小人的話能信嗎?


    魯騰換了個口吻道:我知道你不信,但這是事實,誰也沒有想到人界中道行最高的人竟然為陰屠賣命。


    無顏皺了一下眉頭: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魯騰一聳雙肩:我親眼所見。


    無顏逼問道:你又是怎麽親眼所見?


    魯騰卻搖了搖頭:殿下應該問我怎麽來到這裏的,事情總有個先後嗎。


    無顏點點頭,示意魯騰說下去。


    魯騰清了清嗓子,才慢慢地將自己的經曆說了一遍。


    無顏聞聽,卻又是吃驚不小,他實在沒有想到,樓蘭國與中原還有這麽多的聯係,父王竟然還有那麽多的秘密沒有告訴他。


    而麵前這個人雖然背負著叛國之罪,卻是為了樓蘭的存亡而含冤的,那實是一場誤會,而且此人曆盡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裏的。


    一時間,無顏對魯騰不但是敬佩萬分,而且充滿了感激之情,剛才那種不屑也從臉上一掃而光。


    恰在此時,玫公子也悠悠地轉醒了,他的傷勢很重,但所幸沒有致命之傷,加上魯騰包紮及時,止住了鮮血,倒也沒有什麽大礙,隻是行動上還有些問題。


    這個魯騰自幼生長在樓蘭國,由於先祖的原因,他與墨羽凡交情甚惡。


    不僅如此,魯騰為人口碑也極為不好,小氣不說,常常是言語得罪了許多人,因此在樓蘭國裏他真的沒有什麽朋友。


    家道勢力到自己這一代眼看著就要完蛋了,魯騰當然是心有不甘,但性情如此,每日也就飲酒澆愁,很快的功夫,他就將魯家的產業敗得幹幹淨淨。


    魯騰不象墨羽凡一樣,他為人邪氣,不攀官人,無權無勢,現在又無錢,隻好做些偷雞摸狗之事。


    這一下就更讓人瞧不起了,樓蘭城中慢慢地隻知有個墨家,完全忘了魯家。


    其實魯騰有手藝在身,隻是沒有幾個人能讓他看在眼裏,給多少錢的活也不去幹。遇到自己順眼之人,不要錢也將活幹得極為出色,可是幹完之後,恃才傲物的樣子令那受他恩情的人也非常反感他。


    但樓蘭城的能工巧匠卻知道,魯騰的手藝並不在墨羽凡之下,甚至還超過墨羽凡。


    一個人的口碑不好,他的水平卻未必會大打折扣,魯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老國主讓位於龍王妃,落日當了輔國王的時候,墨羽凡得到重用,魯騰心下不服,但也無計可施,隻好在醉鄉裏打混。


    但就在這一日,他一醉睡來,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在自己那個破敗的家中。


    魯騰躺在一張床上,是一張極為舒適柔軟的床,整個身子仿佛陷入了溫柔之鄉中,別提有多愜意了。他還以為那是一個夢,於是沒有睜開眼睛,想讓夢繼續下去,直到他聽見了鐵鎖的聲音。


    這是一個布置得極為華麗的牢房,雖然見不到任何陽光,但大紅的火燭點著,照得也如白晝相仿,牢中的擺設應有盡有,若不是牆壁顯得冰冷,還有那道鐵門鐵鎖有些懾人,魯騰真會以為自己住在天堂一般。


    門響之處,進來的正是老國主,由於老國主向來親善好民,所以魯騰當然認得,忙從床上躍起,撲倒在老國主的麵前跪拜著。


    老國主微微一笑,扶起魯騰。


    原來,這裏是老國主的一間密室,說起來還是魯騰的先人所造。


    老國主趁著魯騰醉倒在家之時,叫人把他秘密地帶到了這裏,因為他要魯騰辦一件事情,這是一件關係到整個樓蘭國生死存亡的大事。


    老國主並不是一個傻子,但這樣的大事他卻交給了魯騰這個並不受人歡迎的木匠。


    其實老國主深知,魯騰雖然毛病眾多,但為人還是極好的,而且機智無比,但更重要的卻是兩點。


    一是魯騰受墨羽凡壓製,心中有怨,此怨必會成為動力,令他無論怎樣也會百折不撓的。


    第二點則是魯騰的手藝,破掉消息機關對於魯騰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墨羽凡當然也有這樣的本事,但墨羽凡深受落日器重,日後必將協助落日守衛樓蘭。


    更何況墨羽凡聲勢顯赫,突然失蹤,一定會在國人中間引起不小的動靜,但老國主要魯騰所做之事,必須秘密進行。


    因為老國主也沒有把握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能不能成功,也許這真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尋找活墓人,魯騰在無顏進城的那天秘密出發了,臨時之行,他看到了老國主的眼睛,充滿了血絲,蒼老的眼睛,就象一個活墓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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