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的葡萄酒,嫣紅,樓蘭的樓蘭玉,淡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葡萄美酒夜光杯,流光在月下波動,這是落日對樓蘭國中的最後一點記憶。


    但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了,現在的落日隻想到一點,隻希望一點,醉。


    醉中生,醉中死。


    自從那日與無顏比試後,落日便獨自走了。那一場比武,他並沒有敗,但他即使殺了無顏,他的心也隻能品嚐到失敗的滋味。


    喝下龍王妃的七日毒酒,落日便感到從未有過的失敗。他恨,恨無顏,更恨龍王妃。


    一個他竭盡全力要保護的女人,一個他能為之戰鬥一生的女人背叛了他,他想不出為什麽?難道真是為了歸來的無顏,難道是為了那至尊無尚的樓蘭皇位?


    他不相信,但卻不能不相信。於是便想不通。


    想不通的人便想喝酒,喝下醉酒。


    樓蘭城外早已少有人煙,許多酒鋪中早就沒有了人,落日想喝酒的願望也無從實現,他隻能任坐下的烏龍駒隨意信步。


    落日拍著烏龍駒的脖子道:七日之後,你帶我走到死亡之地,到時你就自去吧。到時候風卷黃沙,蓋住了我的屍身,從此咱倆也算是兩世相隔了。


    就這樣,落日在無限的落寞中漫無目的地走著,黃沙戈壁廣闊無邊,烏騎黃裳孑然獨影。


    這已是第六日了,落日已經感到了死亡的來臨。


    死亡並不可怕,尤其死在心愛之人的毒酒之下,落日此時對任何人都恨不起來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是找個死亡的最佳地點。


    看天空禿鷹翱翔,落日想起西南地方有天葬之說,他可不想死後成了某種動物的美味,所以還是找個地方為好。


    但就在他尋找一個死得其所的地方時,他仿佛聽見一陣低沉的嚎叫之聲,憑著他在樓蘭西域的經驗,他想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動物。


    狼,狼群。


    雖然自己是必死之身,落日也絕不想葬身於狼口之中。


    他急忙撥轉馬頭,欲返迴躲開狼群,但他已經晚了。


    迴首之間,隻見周圍戈壁的坡頂之上,逐漸地出現了一個個動物的身影,他已落在包圍之中。


    那動物卻不是狼,因為狼的身上不可能坐著人。


    是邪人,一個個的邪人,武裝著,跨下騎著一種極為奇怪的動物。


    魔蠱獸。


    落日從來沒有見過邪人,也沒有見過魔蠱獸,但他卻早已聽說過了。


    據說中原無數小國都敗在這支強悍的魔界兵士之手,他們渾身都被兵革所包裹著,兇猛異常,中原的各**隊在它們的麵前總是占不到任何便宜。


    邪人的刀與魔蠱獸的牙爪都流淌著中原人的血。


    今日一見,雖然隻有二十多隻,但果然那種霸氣已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了,也無怪乎中原諸國不堪一擊。


    顯然,這些邪人騎士並非大的部隊,隻是一小隊,無意間與落日相遇。


    但落日此時想的卻不是自己的安危,他想到了樓蘭國,樓蘭國的兵士雖然勇猛,但對付這些邪人的騎兵恐怕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不知道樓蘭國現在怎麽樣了?


    想到這裏,落日不禁歎了口氣,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銀槍。


    在他看來,現在顯然是一種解脫,身為大將,英勇一世的樓蘭將軍,若真是死在一杯毒酒之下,那豈不是十分地丟人,現在有這麽一個機會,即便戰死殺場,倒也不掩沒自己的英名。


    落日隻是盤算自己到底能殺死多少這樣的邪兵騎士。


    這樣想著,他突然發現身下的烏龍駒似乎顯出一種膽怯之象,不禁對它說道:馬兒,我死不要緊,讓你陪著死就不太好了,但既知必死,所幸就死得英勇一點。


    烏龍駒的確也是一匹良馬,似乎十分地通人性,聽得落日這麽一說,突然間仿佛與主人一樣勇氣倍增,前蹄揚起,一聲長嘶,這聲音在廣闊的戈壁都能傳出多遠。


    落日心下大喜,知道此戰當是他最後的戰役,轟烈至死,死而無憾。


    這馬嘶之聲仿佛也成了邪人騎士們進攻的號角,就聽見長嘶之後,萬嬰齊啼,那魔蠱獸聲音好似嬰孩,載著邪人便向下衝來。


    二十多匹魔蠱獸向著中間的落日齊衝下來。


    這魔蠱獸奔跑起來並沒有馬快,但身體極為壯碩,所以奔跑起來,氣勢非同一般,盔甲之中,血口張開,利爪伸出,加上坐上的邪人邪刀揮舞,的確令人感到無名的恐懼。


    落日知道從坡頂衝下來的這二十多隻魔蠱獸,氣勢與力量絕對在烏龍駒之上,僅僅是一撞之勢,足以令他從烏龍駒上被掀翻在地。


    如此少了坐騎,那這場拚殺便更無勝算了。


    落日久經殺場,心裏倒不慌亂,眨眼之間,他已經看清了哪一隻魔蠱獸會奔在最前麵。


    奔在最前麵的魔蠱獸必然是他首先要攻擊的對象,也是最佳的突破口。


    落日凝神端槍,眼睜睜地看著群獸漸近,就在距離自己隻有丈許的地方,銀槍遞出,閃電般地刺向那頭魔蠱獸的頭顱。


    落日槍長,占了一定地便宜,邪人的邪刀雖然也很長,但還無法沾到落日的近前,槍尖早已到了魔蠱獸的咽喉之處。


    落日這第一槍意在快,一招得手,先給對方來個下馬之威,接下來的拚殺便會占得先機。


    邪人也許是不知生死,但任何動物都會懼怕死亡的,如果見同伴瞬間倒下,它們的行動必然會慢了許多。


    落日選的出手策略絕對沒有錯,他的銀槍眼看著到了魔蠱獸的咽喉,那魔蠱獸仿佛也極有經驗,竟然根本就不閃避,看來它對咽喉處包裹的鎧甲極為信任。


    但是落日意在一招得手,怎麽會冒然地去槍刺他不知根底的鎧甲呢?


    這一招雖然快,但絕不是蠻力,落日手腕一翻,槍尖立即長移了三寸,順著魔蠱獸的嘴便刺了進去。


    這一變招急如閃電,魔蠱獸是根本反應不過來,坐上的邪人發現忙揮刀去架隔,卻已經晚了,銀槍的槍尖早已遞進魔蠱獸的嘴中。


    落日知道這一槍定會將這隻魔蠱獸刺死,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種異獸反應卻也是極快的,雖然根本躲不開落日的銀槍,卻猛地一咬,竟然將槍尖咬在嘴中。


    這時,坐上邪人的邪刀已砍在銀槍槍杆之上。


    落日還不及細想,大喝一聲,雙腿用力,坐下烏龍駒向前躥進,借這一衝之勢,槍尖猛地繼續遞進。


    魔蠱獸雖然咬住了槍尖,但那利齒的堅硬與力道怎及得落日,槍尖早已絞碎了它的牙齒,正刺進腦中。


    與此同時,魔蠱獸還沒有倒下,邪人手中的邪刀卻也順著落日的槍杆滑向了落日前握之手,情形是萬分危急。


    撤槍,落日絕對不會的,那等於自掘墳墓。但邪刀在槍杆上滑出的火星都似乎灼到了落日的手背之上。


    落日不愧是樓蘭第二勇士,隻見他雙臂用力,猛地一抬,不但將邪人的邪刀磕走,槍挑魔蠱獸與坐上的邪人一齊飛了起來,甩在旁邊另一隻近身的騎士之前。


    轟然之聲,兩個異獸與兩個邪人砸在一起,摔倒在地上,由於氣勢極猛,在地上竟然滾出多遠來。落日也借這一槍之勢,飛馬躥出了群獸包圍之中。


    隻一槍,刺死一隻魔蠱獸,砸死兩個邪人,隻剩下一隻無主的魔蠱獸慢慢從地上爬起。看似落日神勇無敵,輕描淡寫,但落日心中清楚,這一切是危險之極。


    如果慢了片刻,那邪刀砍手且不說,整個後背也會露給其它奔來的邪人之手,到時是非死即傷。


    看來魔界的騎兵果然是難以對付。


    落日凝神靜氣,手中的銀槍如萬朵梨花一般與眾邪人戰到一起。


    第一個照麵,邪人就死了兩個,這幫邪人當然是忿怒異常,刀光並舉將落日圍在當中。


    落日全仗著手中的銀槍長有丈餘,邪人近不了身,所以才勉強抵住。


    其實,這些邪人雖然勇猛,但他們畢竟是失去心智的一些人,邪刀揮舞之間並無任何招式可言,大開大合之間,破綻甚多,如若是單打獨鬥,憑著落日的槍法,不知得死去多少迴了。


    但畢竟是二十多個邪人合在一起,相互的破綻令落日無暇顧及,這樣才打了個平手。


    落日邊打邊暗自思忖,如此爭鬥下去,恐怕時間長了,自己一定會命喪於此的。


    反正是要死之人,落日倒也心下釋然,隻是怕少殺了幾個邪人,死得未免不過癮。


    想到這裏,落日趁著對方招式欠進之時,從脅下抽出了鋼鞭。


    這鋼鞭是他祖傳之寶,雖言鋼鞭,但是由軟鋼製成,非常具有彈性。因此與對方兵器相交之時,鞭頭的勢道不會減,反而向對方折去。


    中原使槍的好手都有一件輔助的短兵器,當年趙雲手中銀槍配上寶劍,殺了曹操的五十多位上將,秦瓊尉遲恭鞭鐧互換。


    落日也不例外,隻是他在與敵人交手之時從未輕易使出。


    這次麵對二十多騎魔界騎士,他不得不使出鋼鞭來。


    這一下,落日的戰術就變了,本來長槍將對方擋在丈許開外,此時卻是要放進一二個邪人,近身之處才好發揮鋼鞭的力量。


    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邪人隻知一味的進攻,哪裏想到落日招式中的變化,看到長槍中露出的機會,便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


    人說戰場之上勇者勝,此話誠然不錯,但象邪人這樣的勇者,差落日豈是半分,所以落日槍中夾鞭,轉瞬間就將七八個邪人砸於獸下,又是幾隻魔蠱獸沒了主人。


    此時隻剩下十幾個邪人,他們倒也似乎明白了,卻並不急於進攻了,邪刀揮處卻是自保的招式,這一下落日立即占了下風。


    落日心中明白,如果敵人不進攻,隻求自保的話,恐怕自己的氣力一定不能維持多久了,於是便犯了心急的大忌,如此一來,他怎麽能不落於下風呢。


    落日招式再次一變,長槍遊龍,千萬朵銀花飛舞,向著這十幾個邪人衝去,完全是一種進攻的樣子。


    這一下,勇猛自然是一定的了,但心急之下也未免出了些破綻,十幾把邪刀劈了過來,落日手持槍與鞭倒不在乎,但他卻忘了他坐下的烏龍駒。


    此馬雖然是西域良駒,但它所麵對的卻是魔蠱獸,氣勢上實際已經差了許多,經過剛才勉力一戰,已經是強駑之末了。


    頓時一個馬失前蹄,竟然將落日從馬上掀了下來。


    邪人們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邪刀齊舉,向著倒在地上的落日劈去。


    落日反應倒是極快的,在落地的瞬間,將身子一擰,竟然冒險從兩隻魔蠱獸間滾了出去,手中長槍後刺,又是一名邪人被刺落獸下。


    他是離開了危險之地,但烏龍駒就沒有那麽好運了,十幾把邪刀本是照著落日當頭劈去的,落日躲開,邪刀不免都砍在烏龍駒的背上。好在邪人的目標隻是落日,落日就地一滾之勢牽扯了他們的注意力,邪刀劈在烏龍駒的身上倒也不甚用力。


    即使這樣,烏龍駒也是後背刺痛,從地上一躍而起,向旁躥去,硬生生地竟然將一個邪人連人帶獸撞翻在地。


    但它這一下並未解脫困境,卻是被幾隻無主的魔蠱獸圍在了當中。


    而這邊,落日反刺一名邪人得手後,剛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情況更為危機,一幹邪人,還有幾隻無主的魔蠱獸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他要想救得自己的戰馬恐怕已是不可能了。


    落日武藝高強,但他絕不是路奇軒那種步下的俠客,失去了戰馬對於他來說真如同失去了雙翼。他隻能暗自為烏龍駒祝福。


    落日將鞭放迴腰間,一杆長槍反持在右手之中,在他的周圍,虎視眈眈的十多隻高猛強碩的魔蠱獸,此時獸上的邪人反而看起來小了許多。


    耳聞中,烏龍駒長嘶,顯然是受了魔蠱獸的襲擊,想來受傷已是不輕了。


    落日慘然自語道:想不到你會陪我,不,是我陪你!!


    話音落,長槍追風。


    落日身子猛地平地拔起,右手擺動,長槍在空中劃了個圓,迫使眾邪人不能上前,圓盡之後,右手已抓住了槍尾,槍尖衝著烏龍駒嘶鳴的方向的那個邪人直刺過去,身體追著長槍在空中展成了一道直線。


    這一招長槍追風快似閃電,槍勢很疾,對麵的那個邪人根本就沒有防備。


    但落日輕身之術卻遠不及無顏等人,槍尖剛要挨到對麵邪人的咽喉之處,身體不由自主的已經下沉了,隻見他手腕翻動,槍尖突然向下疾走,本來是平刺之槍立即變成了下刺之勢,一下子從那邪人的腰腹穿過,坐下的魔蠱也未能幸免。


    吸血盤龍槍,槍尖入肉,槍尾出血,瞬時間如噴泉相仿。


    落日也借這一槍下刺之力,整個身子飛出了包圍之地,在身子下落之時,他雙臂用力,竟然將身後的一人一獸整個挑了起來,從自己頭上甩了前去。


    前麵一隻魔蠱獸正要向烏龍駒撲去,沒有想到半空中突然一人一獸向它砸來,氣勢之猛無可比擬,頓時是骨斷筋折。


    此時的落日落地後急邁了兩步已經來到了自己的坐騎前,那烏龍駒身上邪刀之傷,顯然又中了魔蠱獸利爪的傷,血已經流了出來。


    此時的落日卻也好不了哪去,剛才為了救烏龍駒,這一躍,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此時隻能勉力支持著不讓自己倒下。


    此時的落日雖然站在坐騎之前,橫槍麵對著漸漸再度圍上來的邪人怪獸,但他心中卻十分清楚,死亡,除了死亡,他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其實,他真有些不甘心,一個堂堂的名門之後,一個樓蘭國的輔國王竟然會死在這裏,死後還極有可能喪身於這些怪獸之口,為什麽天道對他如此不公。


    落日想不明白自己威風一世為什麽會敗在這二十幾個邪人之手,雖然他們勇猛,雖然魔蠱獸兇殘,但落日自信應付起來還是綽綽有餘的,為什麽今天如此不濟,他心念一動,難道是那杯七日毒酒在作祟?


    看看天色,已晚,這正是第七日的夜,紅月初升。


    落日此時看了一眼身後的烏龍駒,他已是鬥誌全無。麵前邪人怪獸在漸漸逼近,他看到的卻是龍王妃。


    美麗的龍王妃,為什麽會對他如此狠毒,他至死也不明白。


    迷離的雙眼,落日已經陷入精神恍惚的境地,他手中的長槍終於無力地垂了下來,隻有等待死亡的來臨。


    現在擺在落日麵前的有兩種死亡,一種是毒酒發作,他死於龍王妃之手,一種被邪刀所殺,他死於陰屠之手。


    落日選擇了前者,他看著魔蠱獸衝了過來,他反而笑了,內心中一個念頭,殺死我的不是你們,絕對不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眼睛再也睜不開了,突然,他看見衝在最前麵的魔蠱獸倒下了,邪人栽倒在他的腳邊。


    恍惚中,他看見了箭,漫天的飛羽,在山坡之上,衝下來上百匹戰馬,氣勢如虹。


    紅月映著戈壁,坡頂一員大將,坐下嫣色戰馬,手中彎刀映出血氣。落日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死亡終於令他失去了意思。


    七日毒酒,七日醉,醉了七日的落日不願再醒!


    美酒如醇,醉看美人。


    落日聞到一股濃鬱的酒香,還有一絲烤肉的味道,但他卻沒有看到心中的美人。


    坐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寬厚的背影,背影麵對著熾旺的火堆,正拿著兩柄匕首在烤肉吃著。


    他的動作很熟練,一手中的匕首串著大塊的肉伸進火中,另一隻手裏的匕首較短,顯然是片下肉來送進嘴中用的。


    落日僅憑背影就知道這是誰,察罕,似仇人又不是。


    看到了察罕,落日知道自己沒有死,他坐了起來,動了動筋骨,並沒有發現大礙。


    察罕顯然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他迴過頭來輕蔑地看了一眼落日:醒了?


    落日點點頭,你為什麽救我?


    察罕又轉過身去繼續吃自己的晚餐:救你?我隻是殺敵罷了。你運氣不錯,正讓我們趕上。


    落日向旁看了看,顯然這是察罕臨時紮下的營地,沒有帳篷,許多樓蘭騎士們都圍坐在火堆旁,吃著烤肉,喝著馬奶酒。


    落日又問:我的馬呢?


    察罕頭也不迴,向旁指了一下,落日看過去,隻見不遠處堆起一個土堆。


    落日一見,心下明白,顯然是烏龍駒傷勢過重,已經被埋了起來。


    察罕再次轉過頭來說:因為是你的馬,所以我們很優待了。


    落日慘然一笑,他知道,凡是樓蘭國騎兵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戰馬死後,馬肉一定要製成肉幹的,這也是為了騎兵們能馳騁萬裏的需要,無可厚非。


    落日站起身來:其實都一樣的。


    說著,他晃晃悠悠地信步走開,卻也沒有向那葬馬之處,看那樣子好象漫無目的。


    察罕一愣,也站起身來問道:你去哪兒?


    落日搖搖頭道:不知道,反正不想死在你的麵前。


    察罕驚了一下,隨即大笑道:你想死?我本以為你是一個英雄呢,要死就快死吧,離我遠一些!


    落日此時早已心灰意冷,但聽得察罕言語中的如此輕蔑,不禁偏要駁他兩句:再了不起的英雄難道還能抵住七日醉毒酒嗎?


    察罕聞聽此言,一下子沉下了臉:宮內有幾個大臣就死於此,是不是你下的手。


    落日歎了口氣道:不錯,龍王妃沒有這個意思,我代勞了。


    察罕瞪起雙眼,緊緊地盯著落日問道:媽的,那龍王妃有什麽好,你為什麽替她賣命?


    落日落寞地一笑:為什麽?你不懂的……


    說著,他繼續向前走,察罕則一個箭步躥到他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說清楚了再走。


    落日搖了搖頭,歎道:你真是一個粗人,這種事還用得著我說嗎?如果你想為那些先臣報仇,動手吧,反正我也活不長了。


    察罕盯著落日,似乎突然醒悟了,歎道:年輕人……算了,現在大敵當前,我勸你能留下,與我們一起解救樓蘭。


    落日沒想到察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本能地問道:邪人進攻了?


    察罕點了點頭:不錯,已經圍城五天了,鋪天蓋地的邪人,現在我們根本不知道城內的情況,殿下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呢。


    落日急切的表情慢慢地緩和了下來,隻是略微點了點頭,然後卻從察罕旁邊繞開了。


    察罕一愣,一把抓住落日的肩頭:你不管嗎?


    落日搖了搖頭道:我管不了,中了七日醉毒酒的人還能做些什麽呢?


    察罕聞聽此言大吃一驚,看著落日問道:你中了毒?


    落日點點頭:七日醉,今天晚上我就要找個好的歸宿了。


    察罕緊盯著落日的眼睛,那是一雙迷離的,傷心的,無助的眼神,想當初,察罕與落日第一次比武時,這雙眼睛充滿了少年英氣,但現在竟然完全變了,變得如此消沉,如此全無鬥誌。


    察罕相信落日所言都是真的,但他卻笑了,狂笑聲中,他在大喊:軍醫何在?


    落日搖搖頭:我謝謝你,誰都知道七日醉過了第五日就無藥可救了。


    察罕笑著沒有搭言,這時軍醫已到,這是一個精壯的漢子:將軍,什麽事?


    察罕道:你跟落日將軍說一說他的病情。


    軍醫對落日一抱拳道:在下隻會些外傷治法,所以對將軍的病實在所知無多,我隻能講一講事實。我們救了將軍後,當時您是昏迷不醒,我查看了一下,卻沒有發現任何被邪人所傷的痕跡。您的脈象與心跳時有時無,在下無法可治。察罕將軍說再看兩天,結果您就這樣躺了兩天,今日才醒過來。


    落日聞聽此言是大吃一驚,一把抓住軍醫的前衣襟急問道:你說我躺了兩天。


    軍醫莫名其妙地點點頭:對呀。


    察罕笑著在旁說道:也就是說你與殿下比武已經是九天前的事了。


    落日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語問道:難道我沒有中毒?


    軍醫愣了一下:沒有,將軍的脈象絕不可能是中毒,這點在下還能保證。


    落日追問道:七日醉的毒性,你知道嗎?


    軍醫點點頭:那更不可能了,七日醉的病症我還是能查出來的。


    落日一下子鬆開了手,後退了幾步。


    察罕一揮手,軍醫莫名其妙地走開了。


    落日卻在喃喃自語: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察罕一笑:誰告訴你中毒了?


    落日看了一眼察罕,於是便將那日夜晚龍王妃賜酒之事說了。


    察罕皺著眉道:怪不得呢,以你的武功來說竟然對付不了那二十幾個邪人,令我著實有些不信。看來這個女人真是太狠毒了,你以為自己中毒了,必死無遺,所以用不著她真正下毒,你已經死了。隻是死後心念全無,你的身體反而恢複了正常,不受必死信念的影響,這才醒了過來。龍王妃一定料不到會這樣的?


    落日似乎剛從沉迷之中清醒過來,他看著察罕道:絕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察罕冷笑著,慢慢將自己隨著無顏等人入城時發生的事說了,然後說道:無顏少年英才,這個女人又水性楊花,害你恐怕是一定的了。現在大敵當前,樓蘭城內又有這麽一個女人……


    胡說!


    落日暴怒道:你救了我的命,但你卻不能這樣侮辱王妃,這是大不敬之罪。


    察罕知道此人情陷已深,也不好再說些什麽,於是話題一轉:既然這樣,這龍王妃是什麽人咱們先不去理會,但樓蘭國危在旦夕,你幫不幫這個忙?


    落日此時自覺已死一迴,本來對生死早已就置之度外了,更有對樓蘭對龍王妃牽掛之心,哪有不允之理,於是道:樓蘭國有難,我怎麽能袖手旁觀呢?


    察罕大笑,伸出手掌來,落日也伸出了手,兩人的手在空中握在一起,察罕道:年輕人,說實話,我不喜歡你,但你是個英雄,這一點我是絕對承認的,這幾千樓蘭騎士個個英勇善戰,就交給你了,我做你的副手。


    落日沒想到察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忙道:這怎麽行?


    察罕搖搖頭:現在大敵當前,不是推拖的時候,為了樓蘭國。


    落日見察罕說得十分真誠,知道再推下去也是枉然,他又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於是下定了決心。當下,一抱拳,向著察罕就跪拜下去。


    察罕大笑著扶起落日道:這是應該的,走,你還餓著呢,那邊有酒有肉,我得先跟你說說現在樓蘭國的情況。


    樓蘭宮外,三短兩長的長號之聲不絕於耳,顯然情況是極其危急。


    而此時樓蘭後宮之內的龍王妃卻被綁在一張椅子之上,身前站著兩個粗壯的婦女,顯然她們是在宮中做著下等活的宮女。


    在後宮門口侍立著一名禦醫,他雙手下垂,頭也不敢抬一下。


    龍王妃眼中冒火:你們放開我,怎麽能對我如此不敬?


    宮女道:這是國主的吩咐,我們不得不從。


    說著,走到門口那名禦醫的跟前。


    禦醫低著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道:王妃殿下,我隻是奉命行事,您喝了這個肯定沒有錯的,國主也是為你好。


    龍王妃慘然一笑:為我好,我隻能誤國,還能做些什麽呢?


    那名宮女從禦醫手中接過瓷瓶,轉過身來走到龍王妃麵前:王妃,您又何苦呢?還是喝了它吧。


    龍王妃用一種哀求的眼神看著她。


    那名宮女搖了搖頭:國主吩咐的,我們不得不從,再說喝下這個,您不就沒事了嗎?


    龍王妃拚命地搖著頭,她知道,對這些手下人來說,她說什麽都無濟於事,這是老國主的吩咐。


    兩名宮女說了聲無禮,便走到龍王妃麵前,一個人按住龍王妃的額頭,另一個人舉起了手中的瓷瓶。


    龍王妃睜大了眼睛,無助地看著。


    後宮門口的禦醫歎了口氣,他低著頭,慢慢地退身關上了宮門。


    宮門內,龍王妃掙紮的聲音不時傳來,顯然她還是被硬灌下了解藥。


    龍人國的大公主此時變得極為軟弱。


    無顏與老國主兩騎大宛良馬,快速地奔跑於樓蘭城內,前後樓蘭兵士們一起開道前行。


    一隊人馬向著城門方麵跑去。道兩旁的百姓都閃躲開來。


    順著城梯,無顏與樓蘭國主快步走了上去,隻見眼前的樓蘭兵士們全副武裝,緊緊地盯著城牆之外,在人群中,姬飛峰等人也站在那裏,旁邊還有幾個樓蘭的將領。


    一名樓蘭將領見無顏與國主趕到忙走上前去:國主。


    老國主手一擺:他們進攻了嗎?


    雖然問著話,他的腳下卻根本沒有停,直向垛口走去。


    那名將領與無顏緊隨其後,將領在說:還沒有,但顯然他們要先圍住城,再找時機。


    老國主點點頭,他手扶著垛口,麵色凝重。


    那名將領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還有一件事……


    老國主道:說。


    那名將領咬了一下牙道:公輸般第三十七代傳人魯騰不見了,據說他極有可能投奔敵人了。


    無顏聞聽此言臉色為之一變,但他沒有說什麽,看了看父親,老國主隻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扶著城垛口向城外觀看。


    此時,天色陰霾,樓蘭城罩在一片沉霧之中。


    樓蘭城外,廣闊無邊的大地上,站著廣闊無邊的軍隊。


    邪人的軍隊,氣勢極為囂張,雖然距離樓蘭城還有數裏之遙,但仿佛整個大地都被他們所主宰了似的,到處是烏色的盔甲,到處是閃爍的邪刀。


    本來天與地由於這陰鬱的色彩就已經顯得極為狹小了,現在由於龐大的邪人部隊大兵壓境,這天與地仿佛瞬間就失去了距離,傳過來的隻是一種狂野的殺氣。


    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兇殘。


    誰見到這樣的情景都必然會失心喪魄。


    樓蘭國,滅國之痛,仿佛就在眼前。


    城樓一間臨時的議事廳中,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擠滿了人,老國主正中而坐,其它的人則或坐著或站在那裏。


    老國主一雙銳利的眼睛看著前麵,緩緩地說:你們都知道現在的情況,樓蘭國危在旦夕,以你們的能力,我想現在走還來得及。


    在他的對麵,姬飛峰玫公子蠻蠻與魏圖騰站在那裏,顯然無顏剛剛向父親介紹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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