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真繼續說著他的過往,溫子念一邊聽一邊咂嘴,感歎連連。


    這世間事就是如此地奇妙,每個人的生命裏都似乎有顆極為璀璨的星辰,冥冥之中指引著人們按照某個方向可勁地折騰。


    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會迴到夢開始的地方,麵對最初的黑暗。另外一種看不清摸不著的力量就更神奇了,它將一切有牽連的人和事拴了一根根線,任你如何選擇如何努力,最後都會因為或這或那的原因聚集在一起。


    比如當下的兩撥人,莫真應約去九州走了一圈,被人險些坑死在十萬裏大山,好不容易迴到老家了,啥也不剩,還被磨得不成人樣。比如陸六,一直都以為所謂的神跡的確是神的樂園,以為將神跡人引到九州推翻大威的統治,所有的人便可以活在樂園之中。


    然而,等他們都到了,才發現昔日的樂園變成了地獄,而被他們一直當作煉獄的九州,卻是真正的樂園。


    至於這冥冥之中的力量是什麽,溫子念自然不知。想了一會,溫子念覺得不管怎麽想也不太有可能想得清楚其中的玄妙,便也不再多想,安心聽著莫真的故事。


    而莫真的故事,停留在了“如約而來”。


    等了好半晌,溫子念還沒有聽見莫真把他肚子裏的話說出來,溫子念就不開心了,眉頭一皺,大步向前,伸手按住莫真的肩膀後,溫子念悠悠道:“我說小莫,你的故事怕不止如此吧。”


    莫真沉默了,溫子念見狀眼前一亮,覺得有戲。


    以前莫真不願意說的,這一次說什麽也要撬開他的嘴,問問他是怎麽淪落到被人押送到十萬裏大山,又是如何又惹上的舒月姐姐!


    溫子念勾起嘴角,趁熱打鐵。


    “你要是忘記了,我就提醒提醒你,比如你是因為什麽原因被大威的衙差押到十萬裏大山,比如你是如何想到的炸死脫身,比如你又是怎麽惹上舒月姐姐的。”


    “你可不知道,就因為你的到來,害得我小小年紀就要背井離鄉,一走,就是好幾個十萬八千裏。而且還讓我第一次見著了人頭滾滾的血腥場景,你是不知道啊,這段悲慘的經曆在我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說完,溫子念指著身旁的眾人繼續說:“而且我看今天大家都挺坦誠的,你不如就更加坦誠一些,說出你心中的苦楚,我們來幫你分擔分擔。”


    莫真歎了口氣,深深望了一眼溫子念後,說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不止是我,你看看大家的眼神,大家都很想知道你為什麽會讓我經曆如此淒慘的過往,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齊唿:“是!”


    莫真抬頭看了一眼,包括陸六在內的所有人,都以一種十分期待的眼神盯著自己,至於到底是想知道的是溫子念口中他所謂的淒慘過往,還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淪為階下囚,又為何慘遭追殺?


    長長歎了口氣,莫真又開始說起了他的故事。“其實,我的故事和在座的各位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嗯?”


    “當然,這並不包括你。”


    溫子念老實站在一旁,繼續看戲。


    陸六怔了怔:“小莫兄何來此說?”


    “你們一言堂不是有個傳統嗎,會去籠絡許多沒有加入大威的符師,威逼利誘也好,強行收攏也罷,反正都想要讓他們為你們所用,加入你們的陣容!”


    “我說得對吧?”


    “嗯,不錯。”陸六點點頭,“這就是祖洲為了攻打大威製定的一條計策,因為大威的符師都不懂得如何正確利用符石,都是以純粹的靈魂之力換取符石之力,可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找到符石和靈魂之間的平衡,要不了多久符師就會暴斃身亡。”


    眾人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常識!


    陸六接著說:“而祖洲五大長老之所以一直鼓搗丹藥,其實根本原因是為了找到一種藥,既能解決所謂都暴斃問題,又能夠控製所有符師的生死。當他們找到這種藥,並且讓所有的符師吞下,那個時候便是攻打大威的最佳時機!”


    莫真悶悶道,“所以當我來到大威之後,就很理所應當地遇見了你們的人,好說歹說非得讓我加入一言堂,我哪裏會肯,他們就變著方法的坑我,威脅我如果不加入一言堂,就弄死我!”


    “你想啊,我是誰?我可是堂堂一個神國的備選神子,隨便鑽出個人來叫我如何我就如何?我不要麵子?那我肯定是拒絕了,並把威脅我的那幾個小垃圾給宰了,後來嘛,也不知一言堂和大威官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把我發配十萬裏大山。”


    “那時的我知道個屁的十萬裏大山,最後還是押運我們的幾個衙差大哥告訴我們的,十萬裏大山雖然險惡,但是隻要我們能夠幹滿十年,迴來以後就會無罪釋放,叫我們老老實實跟著,不要想著逃跑什麽的!”


    “十年,十年耶!我要是在那破地兒……”


    “咳咳,好好說話嗷!”


    “我要是在那片錦繡絕倫的大山裏待夠了十年,迴來以後還怎麽去接受傳承?我就設計跑了,但是一言堂的人死性不改,居然他娘的派人來十萬裏大山暗殺老子!我那幾個親愛的衙差哥哥,就是那叫舒月的娘兒們一刀一個全給剁了。”


    溫子念點點頭,“所以迴來以後,你就把揚州一言堂的大樓拆了個稀爛,順帶把和一言堂有一腿的揚州刺史給宰了?”


    “嗯?!”眾人瞪大了雙眼,齊齊望向莫真。


    莫真掏了掏鼻孔,緩緩點了點頭。陸六怪叫一聲,指著莫真叫嚷道:“好家夥,原來揚州城的一言堂大樓是你拆的?”


    莫真繼續點頭。陸六沉默了,陸六不說話,其餘的人自然不敢多嘴,氣氛也就漸漸沉悶了下來,溫子念見狀暗唿不好,一個側身擋在兩撥人身前,笑眯眯道:“我說,你們不會還惦記著揚州的事兒吧?不會還想著把小莫繩之以法吧?”


    陸六緩緩點頭,感慨道:“我們和小莫兄真的十分有緣啊,要不是他,你應當不會跑到揚州,自然也就不會遇到婷婷,我們也不會因為出海幫婷婷撈布袋而被風浪卷到此處,更不會……唉,這可怎麽辦呐,我又是個廢人,就這身板上雪山,不是找死嗎?”


    “對了,子念兄,洞裏那些小太陽是什麽東西?可否借我一用?”


    聽著陸六的感慨,溫子念也是很感慨,要不他也不會覺得冥冥之中有人讓他們到這神跡一遊了。陸六問他洞裏的小太陽……溫子念就有些懵了,啥小太陽?


    “啥小太陽?”


    “就是洞裏你用來照明的啊!”


    “哦~那個啊,那不是什麽小太陽,是我師叔留給我的字符,這東西可沒辦法借出去。”


    陸六聞言眼神一暗,麵容憔悴。溫子念見狀於心不忍,從兜裏掏出幾枚魘鑄城九重祭壇的神石拋給了陸六,陸六接住神石,低頭一看陸六愣住了。


    “這……這是?”


    “神石啊!”


    “這這這,這是給我的?”陸六不敢置信,瞪大了雙眼看著溫子念。


    溫子念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說:“廢話,我要這破爛玩意兒幹什麽?”陸六腳下一個趔趄,身後的師侄們趕緊扶好,勸道:“別激動別激動,子念兄兜裏還有很多符石,您安心那這便是。”


    莫真微微一笑。


    “走了小莫!”解決了洞裏洞外的一堆破事兒,陸六也沒了嗝屁的風險,溫子念就覺得無比地輕鬆,大手一揮,溫子念吆喝一聲。


    陸六見狀掙脫了師侄們的束縛,攔住溫子念莫真二人,“你們要去那裏?”


    “還能去哪兒?上雪山啊!”溫子念古怪看了一眼陸六,理所應當地說。


    “上雪山?”陸六重重鬆了口氣,溫子念眉頭挑了挑眉,“怎麽,你這是不許我們去嗎?好,很好,那我哥倆就要下山了哈,我們還得去魘鑄城城南孫宅找瑞瑞和趙鐵柱,之後我們就要迴九洲了!”


    陸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賠笑道:“別別別,像這種找人的小事兒,就不勞煩你了,我們去,我們馬上就去,保證幫你辦得妥妥貼貼的,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


    溫子念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不想上雪山就直說,整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幹嘛。”陸六假裝沒有聽到,朝著整齊站好的眾人吆喝道:“來,大家和我一起說謝謝!謝謝子念兄和小莫兄幫我們上雪山找婷婷!”


    “謝過子念兄和小莫兄!”


    溫子念扶額長歎,朝著後麵擺了擺手,頭也不迴地叫上莫真一起朝著雪山而去。


    待到眾人走遠,陸六臉色一沉,轉身走向石洞,“過來!”眾人麵麵相覷,老老實實排起長隊鑽進了山洞。


    洞內,陸六盤膝坐在石頭之上,示意眾人將火把點燃後坐好。眾人有條不絮地將山洞照亮,陸六這才說:“接下來,我會教你們如何把符石融入體魄當中,你們好生學習,莫要偷懶!”


    “不久後的大威可能要遭受一場災禍,我們雖然受神廟的恩惠,但是我不喜歡神廟的所作所為,你們呢?你們能忍心看著婷婷被送上祭壇嗎?”


    眾人瘋狂搖頭,陸六微微一笑。


    “很好,也不枉費婷婷對你們的百般依賴,既如此,那就讓我們為不久後的將來,做準備吧!”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可以不做,但有些事絕不可以做!任何人都不可以!”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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