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大膽地嚐試,背後都有一腔孤勇的堅持。


    對不對無人可知,行不行也是不曉,但若無人走入黑暗,誰來迎接清晨的曙光?


    砰——


    又是一聲悶哼,又是一頭栽倒。莫真眼疾手快扶住後仰的身影,輕輕一歎,呢喃道:“你有世間最為非凡的長輩,你有天下最為古老的傳承,你又何必如此?”


    那人並不迴答,安靜躺在莫真懷中,沒過多久,莫真懷中的身影睜開眼,看了一眼莫真後,有氣無力地問:“陸六醒了沒?”莫真輕輕搖了搖頭,“還沒有,他還在睡。”


    那人便又掙紮著盤膝坐下,陷入寧靜。


    砰——


    ……


    莫真長長一歎,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天,他算是重新認識了身後石板上盤膝坐著的這人,他叫溫子念,其誌堅,其念唯一。


    說白了,就是腦子有包,一根筋。


    起初,莫真還有些擔憂,生怕溫子念一頭栽倒後便再也醒不過來。有好幾次也把莫真嚇了一跳,溫子念的身上居然開始冒煙了,莫真就十分緊張的站在旁邊隨時準備著草席,隻要他著火,莫真就會掄起手中的草席,將火在第一時間撲滅。


    然而,溫子念就想開玩笑一般,煙越冒越大,可就是不著火。急的莫真滿頭大汗,十分惶恐。


    久而久之,莫真也就習慣了,甚至連扶也懶得扶了。


    隨他去吧,反正也死不了。


    此時此刻,溫子念再一次凝聚心神沉浸心湖之上,低頭看著被他揉做指尖大小的楊柳,目光堅定。


    盤膝坐在心湖上,溫子念彎腰捧起身前的楊柳,深深吸了口氣後,繼續摸索著近在咫尺的大道。


    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想原來那樣直接將它納入丹田。這一次,他將楊柳捧在丹田處,緩緩將楊柳的柳絲牽引入經絡當中。


    一條,兩條,千條萬條!


    溫子念死死咬緊牙關,感受著這種自己將自己施以炮烙之刑的痛苦,而且還是由內而外,渾身上下皆是如此。


    盡管如此,溫子念還是忍住了鬆開心神卸下重擔的念頭,死死守住腦海的最後一絲清靈。


    在此之前,真正讓溫子念一次又一次心神崩碎的,不是這刺骨的痛,而是楊柳樹下澎湃無邊的元氣,它會在進入丹田的瞬間如決堤之水灌入溫子念的奇經八脈內,瞬間便將溫子念撐碎。


    這種直接一口吞下的方式,溫子念一連試了十來次,每一次他都總有種錯覺,隻要他能撐住一瞬,隻要他將楊柳插在他打的丹田裏,他就能成功了,可是他偏偏就連一瞬都堅持不了。


    這一次,他作出了改變,他就不信自己還不成功!


    然而,當他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將柳絲布滿渾身,顫抖著將樹身拉入丹田的瞬間,他還是被撐爆了。


    砰——


    溫子念又一次栽倒,莫真聽著身後的悶哼,頭也沒抬,隻是默默在心中畫下一道,並倒數著五十個數。


    “五十、四十九……三,二,一!”


    溫子念微微一顫,從昏迷中醒來,張嘴便問:“陸六醒了沒?”莫真背對著溫子念,杵著下巴有氣無力的迴答:“沒有,您接著折騰!”


    “哦!咦,小莫你燒火了嗎?怎麽這麽熱?”莫真聞言翻了個白眼,低頭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身前的石子,沒有搭理溫子念。


    溫子念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心道這大概是個錯覺吧。便又將心神沉入心湖當中。


    莫真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累。


    忽然,莫真發現這洞中的光突然有些閃爍,像極了有人在他的身後搭柴燒火。這就讓莫真覺得很奇怪了,溫子念不是用了一大堆的文字當做燈火照明了嗎?怎麽還有人燒火?


    嗅了嗅,莫真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糊臭,這就讓莫真更加好奇了,難道真有人燒火了?這就怪事了,洞裏除了自己和溫子念,就隻剩下個半死不活的陸六了,難道?陸六醒了?


    莫真猛然迴頭,眼中充滿著欣喜,但是很快,他眼裏的欣喜便被驚恐所替代。


    無他,溫子念著火了,火光明亮,火勢極大,眉眼發膚之間俱是火光!


    嚇得莫真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抬腿一腳把溫子念踹倒,舉起身旁的草席便往溫子念身上鋪天蓋地打了過去。然而,隨著莫真的撲打,溫子念身上的火光不但沒有減弱,反倒是將草席給點燃了,眼見火勢順著草席就要燒到陸六了,莫真同樣給了陸六一腳,將他從石板上踹到一旁後,莫真大喊道:“著火了著火了,快來救火啊!”


    洞外的人還在為重獲符石而感到欣喜,忽聞洞中驚唿,洞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朝著洞內衝了進去,剛進山洞,他們便看見莫真舉起被燒燃的草席拚命撲打,而地上躺著一個燒得黑漆漆的人影。


    再望旁邊一看,他們的六師伯靜靜躺在一邊,生死不知,而用來救命的璀璨文字跌落一旁,散發著瑩瑩的光輝。


    眾人不由得心神大駭,二話不說便投入了滅火的行列,而這個時候,眾人又一次感受到了身上有符石的好處。


    有人來到洞內最深處的水潭邊,一手握住符石,一手輕輕一托,一條手臂大小的水柱便朝滿身火光的人影澆去。


    而此時,溫子念凝聚的心神剛剛舉起楊柳,正打算先將樹身塞入丹田,突然覺得一股冰涼從頭上澆下,肉身便傳來一股強烈無比的拉扯,溫子念錯愕一聲,瞬間被拉迴了肉身。m.Ъimilou


    莫真眼見火光熄滅大半,一拍額頭醒悟了過來,同樣跑到水池邊上一震身軀,光輝燦燦的神龍飛出。莫真便操控著神龍沒入水池當中,卷起粗壯的水柱砸向溫子念。


    身邊眾人見狀也不甘落後,各顯神通將水潭的水舉起,或凝為水球,或卷做水柱,隨著神龍的身姿朝著火光撲了過去。


    密密麻麻的,好不壯觀。


    水柱尚未落下之際,溫子念眉頭微蹙,緩緩睜開了眼,顯得格外地迷茫。不過,這種迷茫注定不會太久,隻是一瞬間,溫子念眼中的迷茫同樣被驚恐所替代。


    他的眼中,各式各樣的水柱朝著他的砸了下來,溫子念趕緊閉上雙眼,雙手抱頭蜷縮做一團。


    嘩啦~


    溫子念最後還是小瞧了這些人的操作,還是四仰八叉石板上,頭一歪徹底暈死了過去。


    周圍的人一擁而上,緊張無比的將溫子念圍了起來,莫真緊隨其後,站在人群後緊張道:“怎麽樣怎麽樣?火滅了沒?”眾人沉默不語,莫真挑了挑眉,扒開人群走到石板前,他也沉默了。


    過了好半晌,莫真這才開口道:“這,這是滅了……還是沒滅?”周圍的人緩緩搖頭,“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奇怪的火,你說他還燃著吧,你看看這頭發,這眉毛,一點兒也不見少,可你要說他沒燃……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差不多沒了,你瞅瞅,到處的都是破洞,還,居然還他娘的冒著煙!”


    “這這這,這作何解釋?”


    莫真聞言很是讚同的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沒有見過這種奇怪的火!”


    “那咋辦,你看你看,馬上又要燒起來了!咋辦?繼續澆水?”


    莫真摸了摸下巴,很是為難:“這,這不太好吧,要是他醒了發現我們這麽慘無人道的對他,會不會暴走?”


    “那有啥辦法,我們還不是擔心他被燒死。”


    這時,當中有人提議道:“哎,依我說,咱咱幹脆直接把他抱去水裏泡著,不管火是燒著還是沒燒著,都不至於要了子念兄的小命,諸位覺得如何?”


    “嗯,有道理!”


    說完,眾人用打濕的草席將溫子念裹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把他跑到了冰涼刺骨的水潭裏,眾人圍在四周緊張無比的看著。


    咕嘟咕嘟~


    沒過多久,泡在水裏的溫子念有了動靜,岸邊的人捅了捅莫真,“哎哎哎,小莫兄你看,有動靜了有動靜了。”


    “天啊,這是什麽火?在水裏居然都能燒得起來?”


    莫真開始緊張起來了,畢竟按照常理來說,世間所有的火都能被水所澆滅,眼下溫子念身上的火卻很奇怪,泡在極為冰涼的水中,身上居然還有火光在閃爍,眉眼發絲之間漸漸光彩流轉,漸漸沾染上了火光。


    這就不得不讓人緊張了,撲不滅火,他如何活?


    岸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莫真的擔憂,便輕輕拍了拍莫真的肩頭,安慰道:“小莫兄莫慌,剛剛不是還能澆滅一次嗎?我們既然能澆滅一次,肯定也能澆滅第二次,我們隻要熬到子念兄醒來,我們不就知道該怎麽對付這火了?”


    “話雖如此,但是……”莫真還是很擔心,“萬一他醒不來該如何?”


    眾人陷入了沉默,有人便在想,為什麽剛剛能夠壓下火光,而現在不可以?於是這人試著運轉符石之力,將水潭的水凝聚為水柱,從溫子念的頭頂澆下。


    火光竟然滅了!


    莫真微微一怔,猛然扭過頭看了過來,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那人撓了撓頭,結結巴巴道:“我...我叫薑靈!”莫真走到他身邊,重重拍了拍肩頭。


    “幹得不錯,薑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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