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呀,小瑞瑞。”


    時隔數月,自從離開魘鑄城之後起,懸在溫子念心中的巨石如今總算轟然墜地。整個人也在這一瞬間,徹底輕鬆了下來。


    在溫子念看來,別說是此刻映入眼簾的十裏荷花池,便是整個屋子,甚至是整個神跡大陸,在他心裏都是些可有可無之物,根本不能讓他心生半縷牽掛。


    可萬事萬物皆有例外,眼前的小姑娘便讓溫子念很是不放心,也是真的害怕某一天他身在某處聽到來自魘鑄的噩耗。


    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也讓他堅定了將瑞瑞送到揚州的決定。


    不過話說迴來,此時此刻的溫子念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著實不錯。比如此刻趴在門框上探頭探腦朝裏張望的趙鐵柱,他就把瑞瑞照顧的很好,一點也不會愧對於趙得住的雅稱!


    溫子念很開心。而這人呐,心情一好,便是天際滾滾烏雲瞧著也可愛。


    朝著門框外招招手,溫子念吆喝一聲:“喂,那誰...額,趙得住,你過來。”


    趙得住聞言,當即脖子一縮,將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小瑞瑞一看,有些心疼。拉著溫子念的衣袖晃了晃,小丫頭甜甜說道。。


    “大哥哥,鐵柱哥哥是個好人,你能不能不要欺負他呀?”


    溫子念心頭一擰,如泡糖杠。心中狂唿:“天啊,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啊!”


    揉了揉瑞瑞烏黑明亮的頭發,溫子念壓下心頭的陶醉,柔聲道:“沒有啊,我這不是見他把你照顧得這麽好,正想著要怎麽感謝感謝他呢!那裏是什麽欺負呀!”


    “不過嘛,既然他不要,那我看就算了吧,反正他也不在意。”


    趙得住聞言眼前一亮,聽這意思是不用挨揍了嗎?“嘿嘿嘿,見外了見外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以後還怎麽跟著你混呢?哈哈~”


    “行吧,看在你將瑞瑞養的這麽白白嫩嫩的,我就不與你計較你賣我屋子的事情了!”


    趙鐵柱眉頭一挑,佯怒道:“欸,大人此言差矣,我怎麽可能把這麽好的宅子給賣了呢!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這是租!租你曉得吧?”


    溫子念挑了挑眉,有些不樂意。趙得住見狀,當即自己賞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賠笑道:“瞧我這話說的,大人怎麽會不曉得租呢,哈哈哈~”


    “反正呢,這屋子裏裏外外還都是我們的,以後賺夠錢,到時候把他們掃地出門,雖然屋裏的東西他們可能要帶走,可是這些牆上的、荷花池裏的,他們總不能帶走吧!”


    溫子念頻頻點頭,豎起根大手拇指笑彎了眼,“嗯,那就我錯怪你了,幹得不錯得住兄!”


    “哈哈哈,那裏那裏,走走走,小王大人這邊請,我這就帶你過去看看我留下的兩進院子。”


    溫子念很是開心,隻要他說的是真的,院子不院子的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既然人家提了,出於尊重他還是點了點頭,“既如此,帶路吧!”


    於是溫子念便在趙鐵柱的引導下,沿著十裏荷花池慢慢悠悠走著。


    說來也是好笑,“自家”的院子自己好像並沒有正兒八經的遊覽遊覽,隻是順著這彎彎曲曲的荷花池看去,這宅子很大。


    現在看來,這宅子除了大,還很豪,至於有多豪,恐怕也沒人說得清楚了。


    也不知道當年的孫家,是個幹啥的。


    正在三人漫步荷花池之際,溫子念親自關上的大門轟然打開,幾個吊兒郎當,捏著個牙簽晃晃悠悠的青年,徑直便朝著荷花池走來。


    隔著大老遠,他們便看見趙得住正在優哉遊哉的觀賞荷花池裏的魚兒,便大聲吆喝道:“喲,得住兄心情很好啊,這麽說來,你是已經想好了是吧,很好很好,那麽到底是祭祀十個,還是祭祀十個啊?”


    說著說著,一行五人這才發現站在趙鐵柱身後的溫子念以及小瑞瑞,五人便你捅捅我我捅捅你,眉頭一皺一舒,心中樂開了花。


    “謔~~得住兄可以啊,這麽水靈的丫頭可是不多見啊,嘖嘖嘖,不過看上去有些年紀小了哈!”


    “唉,大哥這話就錯了,年紀小怎麽了?誰還沒有年紀小的時候,帶迴去尋間小屋子好好寵幸寵幸,三五年之後還不是個大長腿?”


    溫子念微微眯了眯眼。趙鐵柱見狀,暗唿不好,這群孫子要完。可是想著此刻茶園尚未開業,若是得罪了幾大家族,怕是有些不好交差哦。


    想到這裏,趙鐵柱便趕緊上前推著幾人便往後走,一邊推一邊說:“你們來幹什麽?出去出去,你們先出去,我馬上就來和幾位老爺商量獻祭的事情!”


    然而,五個小青年並不領情。在他們看來,此刻的孫宅趙鐵柱便是唯一的當家人,至於身旁這小子......


    一臭跑腿的,扳著個臉給誰看!


    至於出去?


    可能嗎?不可能!


    “唉~這話說的,我們就是來催你趕緊決定,祭祀大典就要開始了!再不做決定......”


    “以後這茶園怕是要開不下去咯!”


    溫子念淡淡瞥了一眼趙得住,“你們很熟嗎?”


    趙鐵柱冷哼一聲,斜眼瞥了瞥五個智障,搖搖頭說:“不熟不熟,一點也不熟,他們是城裏幾個大家族的人,咱這宅子不是這些大家族幫忙修繕的嘛?這不,在以前修繕宅子之時,就曾有過幾麵之緣......”


    小青年們聞言就不樂意了,幾步上前反將趙鐵柱逼到牆角,將其按到牆上著,攥著趙鐵柱的衣領便說。


    “我說得住兄,你這就不厚道了啊,我們怎地就不熟了?前些時日咱不是還在探討誰誰家藏著幾個水靈丫頭嘛?咱不是還在合計以後要找什麽樣的借口上門敲詐敲詐嗎?”


    “怎地就不熟了?好家夥,這孫子誰啊?背後有啥大勢力嗎?你至於這麽畏畏縮縮的嘛?”


    “我告訴你趙鐵柱,別說在咱魘鑄城,就是在三十六神國咱家老爺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隨便動動腳指頭,這一百零八城國都得晃上一晃!”


    “而且你還不知道吧?咱家老爺的第三個孫子已經是魘鑄聖子的備選人了,隻需要等老聖子晉升長老,咱家三公子就能做這魘鑄城的聖子了!”


    “你曉得嗎?你知道嗎?所以你就不要怕,不管是誰,隻要進了這魘鑄城,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誰要是敢嘚瑟,哼哼,可別怪我沒提醒哈!”


    “這死啊,也分很多種!”


    小青年們口若懸河,唾沫星子亂濺,得意非常。


    起初趙鐵柱還在想著怎麽樣才能保住五個大爺的小命,可是眼見大爺們不聽奉勸,非但不扭頭逃命,還在真正大爺的麵前嘚瑟!


    這就......沒辦法了!


    他們的命已經到了終點,便是上神來了也難做更改。


    還威脅溫子念死有很多種?趙鐵柱很心累,一個勁的翻著白眼,一個勁的唉聲歎氣。


    “我說得住兄,你沒事歎什麽氣?”


    趙得住搖搖頭不說話,溫子念笑了。張開臂膀上前搭在幾人的肩頭,笑眯眯道:“我說各位,這死不就是眼睛一閉雙腿一瞪嗎?難道還有什麽講究嗎?”


    幾人扭頭望來,瞧見自己肩頭搭著的手臂,也是笑了。


    “你這人還蠻有意思的,你知道人是怎麽死的嗎?”


    溫子念聞言一愣,歪頭思索片刻說:“年齡到了不都得死嗎?”


    “不不不,那是叫壽終正寢,得是上了年紀的人才配得上的,我們說的這個死呢,他就不是壽終正寢這個意思了!你想啊,要是人人都活到壽終正寢了,那還有何樂趣?”


    溫子念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話不能這麽說,要是人人都能壽終正寢,那這個世道就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世道!”


    “哈哈哈,你這人真有意思...”五個青年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好笑的笑話,笑得腰都伸不直了。而溫子念,也跟著幾人輕輕笑了笑。


    五人當中,帶頭的一人揉了揉眼,衝著溫子念邪魅道:“世道是個好世道,可是偏偏有人喜歡作死,既然都作死了那還怎麽壽終正寢呢?”


    溫子念又是一楞,猛然一拍手,嚇了小青年一大跳,溫子念很是讚同的說:“你說的真對,簡直是半點毛病也沒有!”小青年們聞言快笑死了,很是爽朗的拍著溫子念的肩頭,問道:“對吧?哈哈哈,所以...”


    “你們想好怎麽死了嗎?”溫子念忽然開口,把小青年們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這就讓小青年們又是一愣,差點沒笑尿了。


    溫子念輕聲道:“得住兄!”


    “哎,曉得曉得...走走走,瑞瑞,我們先走,你大哥哥有點事情要處理。”


    眼見趙鐵柱帶著水靈靈的小姑娘跑了,五個青年都很著急,大聲喊道:“欸,我說,你走可以,丫頭倒是給我留下啊!”


    “靠,趙鐵柱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小心迴頭老子帶人拆了你的狗宅!”


    罵罵咧咧間,五個青年便將溫子念晾在一旁,打算衝上前強行把瑞瑞留下。溫子念便攔在眾人身前,微笑道。


    “諸位,我看我們還是一起探討探討,這怎麽死,才能盡興!”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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