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古人言:“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這些高大威猛的壯漢,卻不是第一次在林曦麵前流下眼淚。


    而須廣將林曦放在地上之後,二話不說便飛掠至懸崖之上,林曦抬頭望去,大皺眉頭,心中百般疑惑,於是笑嗬嗬貼了上來的溫子念,自然也就成了林曦唯一的詢問對象。


    “唉,我問你,他們這是...怎麽迴事?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說完舉起手中符石,威脅道。


    “你要是不說,我...我拍死你!”


    溫子念抬頭看向懸崖,再低頭看向林曦,大感頭疼。


    他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前因後果,自然也就不敢告訴她,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一個在萬年以前就已經死去的人,一個無論從外貌、氣質還是聲音,都一摸一樣的人。


    那個人,或者說那個人代表的那些人,是須廣等人心中永遠的痛。因為這種痛,他們不止一次想要死去。隻是以前因為被他們的大祭司,以族人獻祭結合符石之力,將眾人與茫茫戈壁合二為一,想死都沒法死。


    再加上被另外兩個歹毒的符師算計,日日夜夜受那罡風烈日的熬煉,足足一萬年,這些人都處於一種想死卻死不掉,身心都處於生不如死的境地。


    他來了,一劍將他們與整個戈壁分離開來,但他隻是給了他們自由,雖然他勸他們,將這片荒蕪的大地恢複為萬年以前的跡象,告訴他們十萬裏大山裏什麽都有。


    但那隻是緩兵之計,溫子念有種感覺,當他們將戈壁恢複為萬年以前的模樣之後,也就是他們上路之時。


    所謂自由,也就是生死之間的自由。


    真正讓他們想要活下去的轉機,便在溫子念於閑雲客棧之中看見林曦的瞬間,雖然險些將他嚇了個半死,可轉念一想,自己看到她也是這樣,那麽如果讓他們看見它,讓她們覺得也許能在漫長歲月裏,將他們的故人等來。


    是不是就有了那麽一絲絲活下去的希望了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相信能夠將故人等來,難道他們還能將林曦視作路人,不予理睬?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不管何種原因,這些個猛漢,不怎麽想死了。


    活著,才是一切希望的可能所在。


    可是此時,林曦以符石威脅溫子念,便讓他很為難了,講個清楚吧,林曦會不會失望?自己就隻是某些人的替代品?多不公平啊!


    用這些人的苦來道德蚌精林曦,就更不公平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打死也不能!


    溫子念扯著脖子喊道:“我怎麽知道,沒準是看著滿地血腥,死去這麽多無辜的人,有些難過呢?”


    林曦嗤笑道:“那怎麽不見他們其中任意一人,幫忙收斂呢?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林曦高高舉起手中符石,作勢便要當頭砸下,溫子念慘嚎道。


    “冤枉啊冤枉,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我就..我就隻是個孩子啊!”


    林曦氣笑,將符石忍下,伸手便揪著溫子念耳朵,笑眯眯道:“哦,那是不是要道個歉?對不起噢————”


    “嘶,疼疼疼,輕點輕點,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不信你問莫真,我一直都和他在一起,他你總該信了吧!”溫子念眼珠子一轉,像是想到什麽一般,便將莫真推了出來。


    林曦鬆開手,二話不說便朝著礦洞外走了過去,甚至是符石都懶得要了,溫子念抱起符石喊道:“喂,你的石頭!”


    溫子念撓了撓頭,心道這丫頭脾氣真大,這麽貴重的東西,都說不要就不要?說完,溫子念驚訝的看著自己和符石。


    身上莫名其妙披上的甲胄,自己還沒來得及去深究個中緣由,卻不曾想當符石與甲胄接觸到一起的時候,甲胄之上霞光溢彩,升騰起一股雲霧,灌注到符石之中消失不見。


    好奇之下,溫子念立刻凝神聚氣,心神追著雲霧遁入符石之中。


    當雲霧入得符石之中,一扇青銅大門便矗立在符石虛幻而又廣袤的天地之中。“見多識廣”的溫子念大感驚奇,心中一個勁的感歎著諸如自己還是讀書少,見識淺薄。


    下一刻,溫子念心神迴到肉身,若有所思。抬頭望去,恰好看見林曦正和莫真交談,臉色陰沉無比,心中一顫,二話不說便朝著懸崖上跑去,雙腿被一股雲霧包裹著。


    “須廣須廣,快來救駕啊!”


    此時的須廣,靠著懸崖之上狼穴旁邊的石壁,眺望遠方,雙目無神,心中思緒萬千,百感交集,那裏聽得見懸崖下溫子念的慘嚎呢。


    飛掠至懸崖之上的溫子念,一眼便瞧見的須廣,頓時殺氣騰騰,陰沉著臉走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喲,這不是須大統領嗎?怎麽著,坐在這裏做什麽呢?啊?您是不是耳朵長毛,堵死了?”


    說著說著指著懸崖下怒罵道:“你知不知道剛剛那小丫頭差點就打死我了?”


    須廣抬頭撇了一眼溫子念,一副你編,你繼續編的樣子。溫子念見狀,氣笑:“好好好,老子這就去和小丫頭說,她被某些人,當做是替代品了,人家眼裏的你,根本就不是你!!”:筆瞇樓


    須廣慘然一笑:“公子,你也覺得,她不是她嗎?所以,我們還是輸了?”


    溫子念怔了怔,撓頭道:“這事兒,我也說不好,也許真的有什麽生死輪迴呢?她就是她,隻是她是千萬年以後的她呢?”


    說完,溫子念一拍手,像是下了一個什麽重大的決心,信誓旦旦的保證道:“這樣!等我迴頭就去找我師叔,幫你問問,她到底是不是她!”


    須廣抹了一把臉,問道:“真的?是不是就是那白衣書生?”


    “嗯嗯,那就是我師叔,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師叔。”


    須廣眼中閃爍著光芒,自顧自說著:“如果是那位先生,相比一定知道真相到底如何,那麽也就知道我們能不能在極為漫長的歲月之中,等到我們的親人再臨世間!”


    說著說著,須廣情緒便激動了起來:“到時候,一定要找到大祭司,問問他老人家怎麽迴事,為什麽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身上著脫都脫不掉的白色甲胄是個什麽鬼!還有還有,一定要和這糟老頭子問個清楚!”


    “咱們的神,到底他娘的是個什麽東西!”


    話音剛落,須廣身上的白色甲胄,一道光華一閃而逝,隱約間有一人聲音怒罵道:“你才是個東西,螻...”隻是話音輕微,光華暗淡,縱使須廣自己,也並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奇怪之事。


    這時,二人身後的洞穴之中,一陣悲鳴聲傳來,二人霍然轉頭望去,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溫子念反手握住浮萍,須廣捏起拳印,率先走進山洞之中。兩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順著聲響望了過去。


    入目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須廣止住聲音,迴頭望來,漆黑如墨的空間裏,溫子念像是看到須廣的迴頭,點了點頭,從腰間布袋之中取出一物。


    霎時間,一輪青色月牙自溫子念手中懸浮而起,懸掛頭頂三尺處大放光明,周遭的一切,便悉數映入二人眼簾。


    隻見眼前碩大的空間之中,空無一物,細細看去洞穴四周牆壁之下,還有許多個小小山洞,他們尋找的聲音,便藏在許多洞窟之中的其中一個。


    兩人在山洞之中尋找良久,終於在一個及其隱秘的角落之中,將其找到。須廣扭頭望來,溫子念點了點頭。


    須廣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握拳。雪白甲胄之上光華流轉其中,瞬息之間自雙臂湧入雙拳。須廣大喝一聲,一圈砸向聲音由來。


    “轟”


    “砰”


    須廣一拳砸穿石壁之後,無邊彭拜的力量尚未減弱半分,勢要將那道聲音撕裂。在二人眼中,藏在著懸崖之上的野獸,絕不是是什麽好東西,沒準正想著某些時候再殺眾人一個人仰馬翻。


    隻是拳頭尚未觸碰到那聲音,一股頗為不俗的力量自拳頭之前傳遞過來,須廣眉頭大皺,一聲大喝,空閑的另一隻手探入破開一個口子的石壁之中,將抵禦自己拳頭的東西一把扯了出來。


    一聲炸響,一個人影便被須廣從石壁之中提了出來,石屑翻飛,激起一陣灰塵。溫子念伸手將灰塵驅散,帶到灰塵散去,這才看到,被須廣一手拽出的身影,不是旁人。


    正是那個野狼穀的守將,寧景玄。


    或是因為硬抗須廣傾力一拳的緣故,此刻的寧景玄雙臂之上布滿鮮血,手臂呈現不正常的彎曲。


    兩人大驚,溫子念一步上前扶住寧景玄,須廣則不好意思的撓頭笑道:“那啥,對不住啊,我不知道是你,要是知道,我就,我就不可能動手的。”


    寧景玄掙紮開來,雙臂無力的拖在身前,抿著嘴唇走向塌掉大半的石壁之前。


    “咳,咳咳”


    寧景玄半跪在石壁之前,咳嗽了幾聲,滿嘴的鮮血便應聲淌了出來。溫子念與須廣見狀,連忙來的近前,齊聲問道:“你沒事吧?”


    寧景玄搖了搖頭,強行抬起已經斷掉的手臂,指向牆壁之中的窟穴。


    二人皺了皺眉頭,看向碎石林立的窟穴。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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