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王很委屈,也很無奈。


    自從被這家夥送到山林西方不止多遠,隔著不知多少的山頭、大江,它便不斷找猴群,將猴王打敗,囑咐麾下大大小小無數猴子,趁著覓食之際,幫它找一找時常在山穀裏遊蕩的少年。


    然而,它走了很遠,當了很多的猴王,麾下靈猴幾乎將整個十萬大山踏了個遍,它還是沒有找到它。


    很多次,它都想要放棄,都想著要不算了?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好,什麽樣的猴子它都有,公的母的,大的小的,要多少有多少,雖然大多母猴子都是成了它龐大後宮的一員,但是它可不像以前。


    現在老得爬不動樹的猴子,都被它安排幾個年輕力壯的猴子負責照顧,死了它還會帶領群猴,刨個坑草草掩埋。小猴子就更別說了,哪怕父母死在各種各樣的意外之下,都會有猴子自覺將小猴背上,進入山穀,悉心照料。


    十萬大山的猴子,儼然有了幾分人的味道。


    而這一切的由來,隻是因為一隻猴子,一隻聽書生誦讀經文萬千,食下丹藥無數的猴子,硬生生將整個山林無數猴群的水平拔高數個等級。


    而這一切的源頭,便與溫子念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與書生的間接教導密不可分。


    看著昔日小猴子長大,威風淩淩氣勢不凡,再看看悄無聲又藏在樹林裏的猴群,溫子念百感交集。要是書生知道,山林裏的一隻猴子,將昔日他整日掛在嘴邊的叢林法則打得支離破碎,不知會作何觀想。


    會不會當即大手一揮,將猴群拔高的智力壓下,重新變為一群渾渾噩噩,依靠本能生存在山林裏的野猴呢?


    溫子念搖了搖頭,將腦中有些令人害怕的念頭打散,吸了口氣說道:“走,我們進去。”猴王吱吱吱叫喚幾聲,緊隨其後,身後樹林簌簌便響動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遠。


    溫子念疑惑道:“你叫它們迴去了?”


    猴王點了點頭。


    溫子念莞爾:“喲,什麽時候能聽懂我說話了?”


    猴王白了一眼,前爪背負身後,翹起尾巴,高高挺起胸膛,將溫子念甩在身後,眼神犀利無比的望向穀內。威嚴、莊重,身無片縷卻好似頭戴王冕,身著盛裝。


    穀內的眾人怔了怔,看著迎麵而來的猴王,跟在其後的溫子念,莫名覺得荒誕。尤其是如今身披白甲,風度翩翩的須廣等人,看了看猴子,又四下看了看同伴。


    娘的,還不如隻猴子有氣質!


    堵在穀口的人們,自行分出一條通道,猴王帶著溫子念順著通道走到近前,溫子念這才發現,這些站在原地不曾動彈,好奇道。


    “咦,你們怎麽不進去?裏麵很窄嗎?不至於啊,我記得老寬闊了。”須廣吸了吸鼻子,萬般無奈的側身讓開,將穀口滿臉狂熱之色的人群暴露在溫子念麵前,攤了攤手表示不知道怎麽辦。


    溫子念恍然。


    這些不正是當初跟著他們從一線天跑出去的人嗎?什麽時候來到這裏了?“咦?你們,你們是怎麽來這裏的?”


    “你誰啊?”


    “噓,你個呆子,不要亂說話,你忘了啊,他就是騎虎如城的小夥子啊!”


    “啊?這...還真是啊!他怎麽?...”


    “還有還有,難道你忘了,剛才將山都整塌了那神仙嗎?我看就是他了...”


    “你放屁,他看上去啥都不是,我才不信,就他——把山弄塌了?嘁——”


    “好好好,不信是吧,等著——”嘀嘀咕咕的人群中,一人深深吸了口氣,一步邁出走到近前,大聲問道:“那個,請問你是剛才那個把山頭都打塌的小神仙嗎?”


    溫子念將頭搖得想破浪鼓,指著須廣說:“不是我,是他,他你們也見過的嘛,一線天扛著山頭到出亂飛的神仙大老爺!”


    “可是...”不等這人說完,溫子念高聲道:“你問他!”說完,便將一臉苦澀的須廣拉了過來,頂在身前,將眼神漸漸火熱的人群擋住,自己則偷偷朝猴子說道:“哎,去找找,有沒有其他的路,我們繞進去接小林曦,趕緊走吧,這裏不好玩。”


    “吱吱——”


    猴王叫喚了幾聲,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這時,消失的寧景玄出現在了人群後方,說道:“好了,都散開吧!”


    熱情依舊的人群,聽聞身後熟悉的聲音,便自覺讓了開來,雖然還沒有一個仙長大人出聲說,好的,我們收你為徒。這麽多的人啊,他們不至於一個也看不吧!


    本想著繼續軟磨硬泡,反正就要被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收下,哪怕當個小藥童,或者小書童也好啊,可將軍來了,那麽就不能繼續再死皮賴臉的求人家收他們為徒弟了。


    畢竟,救命恩人的麵子,不能不給。


    唉,可惜可惜。


    “鄙人野狼穀守將寧景玄,感謝不遠萬裏,前來馳援野狼穀,多謝多謝!”寧景玄雙手抱拳,深深將腰彎了下去,分列兩旁的士兵,則單膝跪地,低頭不語。


    須廣臉色肅穆,將寧景玄撫了起來,身旁眾人同樣將周邊單膝跪在地麵上的士兵們撫了起來,須廣惶恐道:“那裏那裏,說起來就汗顏了,我們雖然也在戈壁裏找他們,但是走遍戈壁也不見他們,誰曾想,他們跑來這裏了。哈哈哈哈哈,承受不起各位的大禮,快快起來。”


    “哦?那麽請問下,你們是?”


    須廣雙手抱拳,一改嬉皮笑臉的麵容,莊重嚴肅的說道:“伏羲氏夕霄部須姓須廣,拜見寧將軍!”


    “伏羲氏?恕在下見識短淺,不知道伏羲氏是?哦,伏羲氏的大名,我倒是如雷貫耳,隻是這夕霄部...就...委實沒有聽說過了,不知諸位住在何處?”


    須廣打了個哈哈,笑道:“嗐,鄉野山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隻是我有些好奇,將軍可是大威帝國的...人?”


    寧景玄點頭:“當代大威君王景霄大帝寧景清,正是家兄!”


    須廣瞪大眼睛,握住寧景玄的手,和顏悅色道:“他呀,哈哈哈哈,認識認識,前不久剛剛打過,額,那個不知將軍為何駐守在這大山深中?”


    寧景玄皺了皺眉頭,說道:“打架?”


    須廣哈哈一笑:“沒有沒有,就是和陛下友好的交流了一下,現在我的兄長和顧將軍,想必已經到了陛下那裏吧,話說迴來,將軍怎麽守在這麽塊破地上,難道就不怕滿山林的野獸來找茬嗎?”


    寧景玄汗顏:“兄長囑托,不得不來,您別看這地兒破,但是隻需少許人馬守在穀口,不管多大的野獸,都沒辦法以極快的速度進得山穀。”


    “哦?那麽,剛才那倆貨.....嗯,怎麽就險些進來了呢?”


    “哈哈哈,兄台說笑了,其實你們不來,我們這八百將士也能拚死那兩畜生的,將士們早在無數次的野獸侵擾中,琢磨出一套專門針對野獸侵擾的陣法,所以不妨事,不妨事!”


    “哈哈哈哈哈.....”兩人開懷大笑。


    “咦,這位小哥,剛才好手段啊,不知是何處得來的符石,小哥又是什麽境界的符師啊!”寧景玄裝作剛剛發現溫子念的樣子,驚訝於溫子念借助符石使出的一劍人間。ъimiioμ


    隻是臉上的驚訝和獻媚之色,要多假有多假。


    溫子念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便看見寧景玄身後,一個臉色煞白的青衣小姑娘,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溫子念二話不說便衝上前,扶住林曦,問道:“你怎麽了?”


    林曦搖了搖頭,看向劍拔弩張的兩撥人,無奈道:“寧叔叔,他們不是什麽壞人,您就不要懷疑了!”說完,看向須廣怯生生道:“叔叔,能不能將你拳頭鬆開,寧叔叔是個好人,要不是他,我就...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呢!”


    須廣等人聞言,連連點頭道:“好好好,聽小夕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弟兄們,都把拳頭鬆開,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有什麽誤會坐下來好好說,不要傷了和氣。”


    說完,朝著寧景玄哈哈一笑,寧景玄扯了扯嘴角,背在身後迎著將士們的手,比劃了幾下。


    將士們稍稍鬆了一口氣,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不同聲色的活動了一下身體。


    莫真悄悄將額頭密集的汗水擦拭幹淨,再次看向須廣與寧景玄的眼神,複雜至極。


    可能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兩人交談之時,整個山穀中彌漫著一股森然殺意,隻有溫子念一人,好似什麽也沒察覺一般,兩人交談期間,他還眼神亂瞟,在穀中搜尋著什麽。


    一直到林曦出現,他才鬆了口氣,瞬間來道林曦身前,一手扶住,一手搭在林曦手腕之上,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小莫!”


    “嗯?”


    “過來一下!”


    “怎麽了?”


    “來幫我,把她扶到樓閣上,我要幫她療傷。”


    須廣聽聞林曦受傷,一下子便緊張得不行,從萬年前苟活至今的老人也同樣如此,滿臉擔憂的看著林曦。


    溫子念似有所感,伸手隔空虛按了幾下,說:“諸位莫擔心,隻是三魂稍有損傷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須廣等人稍稍落下的心,一聽到三魂受損,一下子便跳到嗓子眼,緊張無比!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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