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爵被暴風雪困在這個小庇護所內的時間,比他預計的就得多。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暴風雪才止息,朱爵挪開堵門的背囊,爬到外頭看了眼天氣和天光,又重新鑽了迴去——時間太晚了,隻能在這裏再停留一夜。


    這間庇護所雖然狹窄,甚至都沒辦法爬出鬥篷、直起身子好好轉兩圈,但好歹沒外麵那麽極端寒冷。昨天晚上,雖然朱爵一度被凍醒,隻好又向下挖了大約一分米深,順便活動了一下身子,所以現在庇護所內的室溫還不錯,大約有10度的樣子。


    如今這裏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浮土,都是挖掘時挖出來的,堆滿了除了睡覺區域外的所有角落。朱爵雖然喜潔,此時也顧不了這許多。


    確認暴風雪停止後,朱爵清點了一下行李內的食水,剩下的份額隻夠大約3天之用,好在暴風雪停了,要是再繼續困在這間小小的地下庇護所裏,朱爵遲早得斷頓。


    次日,朱爵帶著縮水不少的行囊,重新鑽上地麵。


    天空碧藍澄淨如玉石,除了太陽,找不到別的東西,沒有霾塵,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雲。大地同樣如此,素白色覆蓋整片大地,隻有偶爾的雜色從潔白中掙脫出來,仿佛是白色大理石上的雜質花紋。


    朱爵用氣孔深深吸了一口氣,抖擻起精神趕路。


    路上,他一直沒有吃幹糧,如果今天還不能抵達目的地,那麽幹糧就得省著晚上吃。渴了,朱爵就捧起一小團雪咽下去,背囊裏的“水珠”早凍硬了,還不如吃雪來的痛快,好在太陽曬的暖唿唿的,偶爾吃口雪也不至於讓體溫下降。


    在經過一尊“冰雕”時,朱爵停下來,駐足觀望了一會兒。這是一隻被凍的剔透的蟲屍,正掙紮著趴在雪上。也許是之前暴風雪摧毀了這隻越冬成蟲的庇護所,讓它不得不冒險外出,最終化成雕塑,展現出和生時不同的美感。


    但朱爵停下來並不是在為蟲子悼念,而是在仔細聆聽什麽。


    在鑽上地麵後,朱爵的觸角裏,就重新收到了斷斷續續的信號,看來指引“自己”前往目的地的信號一直在不斷發送,也不知道暴風雪的時候有沒有停過,那時候自己躲在地下,接收不到空氣中傳播的信號。


    朱爵並不能迴應這股信號,他的觸角頂多算“有線電”,可沒辦法變成“無線電”。


    雖然沒辦法詢問這股指引自己的信號具體在什麽方位,不過今天接受到的信號比往日清楚的多,說明“自己”走的路線是對的,而且距離目標地點已經很近了。


    自從越過文明蟻族聯軍控製的邊界後,這樣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朱爵也分外渴望趕緊結束這糟糕的野外曆程,趕緊抵達目的地。


    目的地有什麽,他一清二楚,又知之不多,卻充滿期待!


    ————


    在朱爵所處地點以北不遠處,一座螞蟻營地非常突兀的立在大地上。


    之所以非常突兀,是因為在周圍環境都銀裝素裹時,這裏的地表卻呈現出大地的本色。


    趁著天氣好,大群寄生鋪道蟻正將雪籽一點點挪開,讓營地的幾處巨大的洞口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這座大型寄生螞蟻營地,仿佛張開數張巨口的末日怪獸,靜靜的等待某個目標的到來。


    當天傍晚,斜陽把影子拉的很長,朱爵從遠處蹣跚行來。


    他抵達這裏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早的多,因為後半場路上一路大多是下坡,朱爵幹脆弄了一塊幹樹皮當滑板,一路滑雪而行,比步行要快上不少。


    觀察到目的地已經出現在複眼中,朱爵放棄了尋找庇護所在野外再過一夜的打算,而是繼續前進,丟下滑雪板,獨自走完旅程的最後一段。


    此時,不遠處那地貌明顯的寄生生物營地已經近在咫尺,朱爵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不用摸黑前進。


    距離太近,觸角裏傳來的信號堪稱噪雜吵鬧,說明發射源就在身旁,感覺就像不斷有人在耳朵邊聒噪。朱爵不得不捂住觸角,緩解那裏的不適感。


    抵達營地出入口後,朱爵看到了那條由白色鵝卵石組成的和故土“神聖通道”很像的通道,聒噪的信號正是從裏頭傳出。


    朱爵忍著不適,靠過去,觸角搭在一塊白色鵝卵石上,發送訊息:


    “我來了”!


    隨即,嘈雜的信息戛然而止,變成一片死寂,白色鵝卵石仿佛功能不再,一瞬間變成了普通的碎石!


    沒了噪音,朱爵這才舒適許多,不用再捂著觸角了。他鑽進寬敞的神聖通道,從潔白的雪地走進潔白如雪的石頭通道內,如冬天的君王君臨地下世界。


    神聖通道很長,傾斜著向地下,即便腳下白石砌成台階狀,但濕氣讓這些石頭很滑,朱爵六肢齊用,也不敢太快。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接著白石頭通道裏不斷反射下來的微光,朱爵看清了這是一間不大的巢室,地麵和四壁乃至天花板上,都鑲嵌著白色鵝卵石,仿佛是一間雪屋。


    足有12隻腦袋巨大的寄生螞蟻,正在這裏環繞成圈,腦袋低垂,觸角挨著地麵,以匍匐的姿態恭贏朱爵的到來。


    朱爵並沒有意外,意識裏知道“它們”一直在等待自己。


    朱爵環顧四周,除了12隻寄生“大腦”外,這裏並沒有其他寄生生物,對麵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顯然可以通往營地其他地方,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匍匐在地的寄生“大腦”們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直到朱爵用觸角在鵝卵石上發出訊息:


    “我來了”!


    十二隻寄生大腦才齊齊抬頭,如同幹癟的木乃伊恢複了生機,動作僵硬遲緩,又如機器般同步。


    這些寄生大腦的腦袋太大,細小的脖子支持起來非常吃力,但是它們依然高高抬起頭,目視著朱爵。


    或大或小的大腦昂著,或深或淺的複眼裏充滿精光,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讓朱爵感慨萬千!


    朱爵,獨自來到了寄生生物的臨時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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