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沈涵秋一行隨同齊聚英到府衙時,撞見一對母子欲擊鼓鳴冤,卻因交不出鼓槌使用費,遭差役驅逐的情形。瞧那對衣衫襤褸的母子,母親枯瘦如柴,兒子皮包骨頭,被差役一推,便雙雙如滾地葫蘆般滾下台階,沈涵秋忽然正義感發作,閃身上前踹翻那動手的差役,叱道:“你憑什麽打他們!”


    挨踹的差役給踹蒙了,沒反應過來,旁邊那些如狼似虎的一擁而上,拔出腰刀就要砍,齊聚英在側喝道:“大膽,休得對本官的客人無禮!”


    這一聲倒是喝止了那些差役,但差役中為首那各豹眼差役斜睥齊聚英一眼,哼哼兩聲,又陰陽怪氣的說:“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


    “屠四,今天的事,你高抬貴手,算我欠你個人情。”就算守城官職位低,但作為堂堂府台公子而言,齊聚英如此對一名差役頭目如此低聲下氣,雖然屠四還算給麵子,馬上帶著手下們退開,他這府台公子也算窩囊得不能再窩囊了。


    是這均州城裏藏龍臥虎,隨便一名差役都有了不得的背景,抑或齊聚英這府台公子的身份是假的?


    沈涵秋狐疑的掃了齊聚英一眼,那齊聚英倒也機靈,估計是到了地盤,也不怕她跑了,便不藏著掖著,直言他乃齊聚英公子的書童齊坤,因見她這般神仙人物,故爾代主延客。


    “這麽說,你武當外門弟子的身份也是假的嘍?”


    “那可是千真萬確的,不然咱能在這均州城裏混個一官半職麽?”齊聚英不無得意的答道,“我主子可是武當派內門弟子,與我主子相交,可不會辱沒姑娘的。”


    “狗奴才,你倒是挺忠心為主的。也罷,我今兒個閑著也是閑著,且去見見你那會馴狗的主子。”隻要能住進府衙,方便這幾日行事,府台公子是誰並不重要,沈涵秋交待譚星和冷非攙起地上明家母子,一行人隨著齊坤大搖大擺的進了府衙。


    走到名為“香蕪園”的一處院落,站在門口,乍一看,園內亭台樓閣,花草樹木,莫不曆曆在目,細細打量,卻覺園中景物均看不太真切。


    緊隨在齊坤身後,走在第二位的譚子聰在園門口朝內一打量,神色一凜,凝聲成線傳音給沈涵秋:“宮主,這園子有點邪乎,應該是布有陣式,咱們還是別進去。”


    “無妨。”時至今日,上古大陣也見過好幾個了,憑她沈涵秋的木係生命魔法,還不是都有驚無險的闖過了,這小小的均州府衙裏的陣式,還能厲害過上古大陣不成?


    曉得自家宮主是有真才實料的,既然她如此自信,想必已然看出點兒門道,譚子聰也不能示弱於人,當即大步朝已走到十步開外的齊坤追去。


    香蕪園那道低矮的花牆隔絕了塵世的喧囂,不時飄過的薄薄霧嵐,滌去陽光的熾熱,園中清涼舒爽又清幽寧靜。牆內,風拂過兔葉草的沙沙聲,零落的蟲鳴,園深處畫眉婉囀啼音,聽得都是那麽的真切,乃至行走在那條彎彎曲曲的白石砥小道上的人們,鞋底踩動石砥的響聲是那般突兀刺耳,以至於明家母子不由自主的躡足不前,生恐驚動了此地的某位神靈,須得譚星和冷非推著他們前行。


    那齊坤自打進了園子,就悶頭前行,亦不管身後客人,自顧自的低頭看路前行,仿佛地上有金子等著他揀似的,一刻也不舍得將目光從那不值分文的白石砥上離開。


    譚子聰等三人,除冷非是普通武林人士,譚子聰和譚星都是修魔者,本該冷非是心境最不穩定的那個,但深入園中半裏時許,反是譚星先現出迷惘之色,那冷非依然神清目明。


    “譚星,閉上眼睛。”譚子聰經驗老道,一見譚星麵現異色,馬上反應過來,總算他提醒得及時,譚星入幻未深,眼閉上,幻境自消,他的神智馬上恢複過來。


    “這園子好生古怪!”


    “噤聲!”譚子聰打斷譚星的話,目光不善的盯著齊坤,意欲將其擒下。


    “子聰,打狗須得看主人。且看過主人再作決定。”如此古怪的園子,勾起沈涵秋對園主人的強烈好奇心。


    “姑娘好意,聚英承情了。隻不過,若是姑娘代為管教一下那愛惹事生非的狗奴才,聚英更是感激不盡。”


    清朗的笑語從園東的水榭裏傳出,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現在白石砥小道的盡頭,盡管有薄嵐飄過,他的麵容還是能讓這邊幾人看出個大概。別人看了,頂多承認他長得帥,沈涵秋則不同了,跟見了鬼似的尖叫一聲,再飛身躍過去,湊到近前去仔細端詳。


    明知道沈涵秋絕非發花癡,齊聚英仍笑道:“姑娘,聚英長得有那麽帥麽?”


    眉一挑,沈涵秋猶疑道:“辜鴻,你也在人間?”


    有點意外,齊聚英狐疑道:“辜鴻?你是第二個這麽叫我的人。難道,我跟他就長得就那麽像不成?”


    “誰?男的女的?”沈涵秋忽然覺得有點頭暈目眩。


    “呃?”齊聚英一下子沒會過意來,遲了片刻才道:“男的。”


    “姓花的娘娘腔的男人?”


    “假如你把陰柔的男人定義為娘娘腔的話,我得說,你猜對了。至於,他是否姓花,我不清楚,我隻聽君老二叫他‘冥’。”


    “君老二,是君家堡的君逸霄麽?”


    見齊聚英點頭,想著跟那個眼毒心細的君逸霄結交的人,應該不太可能是花鷹,沈涵秋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落迴原處,她漲得緋紅的嬌靨卻沒法這麽快恢複原色,為掩飾自己的失態,故意誇張的大笑:“天下何其小,辜鴻生性孤僻,相識無幾人,竟然讓他的兩個舊識先後認識齊公子,不得不說是一樁奇事。”


    明明對沈涵秋存有極大的好奇,明明察覺到她的說辭中有好多異常之處,齊聚英硬是忍住不問,彬彬有禮的邀客至水榭,親手煮香茗待客。


    一泓碧水,水麵平滑如鏡。香風榭就在水鏡中央。倚欄照水,水清可見水底卵石花紋。水可見底,人緣何看不真切?沈涵秋的目光從水麵移迴到齊聚英身上。


    “辜鴻膚色雖過於白晰,但劍眉星目,麵部線條剛硬,兼有那把威猛的大胡子,再配那付魁梧的身板,怎麽看都稱得上是帥哥。”


    這是自己對辜鴻的長相做出的評價,完全可以照搬來形容齊聚英。天下間有兩個如此相似的男子麽?


    真的難以用“人有相似”來解釋辜鴻與齊聚英的相似。啜一口清茶,沈涵秋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藍寧好些沒?”


    “老樣子。”齊聚英答得好平淡,隻是平淡中帶有抹不去的憂愁。


    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還真有個藍寧?沈涵秋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急切的追問:“她在哪裏?在養病麽?”


    “她當然是在武當跟她師傅清惠師太學藝。不過,要說是養病也對。山上靈氣充足,得到靈氣滋養,她那老毛病倒是很久沒犯了。咦,我怎麽從沒聽她提過你?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你怎麽知道她身體不好?”


    齊聚英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沈涵秋沒有迴答,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意識都遠去,隻餘一個念頭:是辜鴻,真的是辜鴻來到人間,藍寧應該也是那個藍寧,那麽,他也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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