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懷忐忑不安,等著禦醫的到來,心中已把好些的東西,想了個透。


    禦醫從半山腰頂著烈日上來,依然一身汗涔涔。我讓宮女給禦醫先扇,靜了些,才把脈。


    精神氣色較之以前,又略顯得差了些。


    禦醫細細地把著脈,有些奇怪地說:“似乎和上次有些差異。”


    “是啊,我們小姐一吃東西,就想吐。”之桃在一邊補充著。


    認真地把了一會,禦醫臉上出現了驚訝之色:“上次隱隱中有著細微的脈息,奈何下官想要細細地去探,又是消失。而今,那隱脈越發的明顯而沉穩。恭喜慧妃娘娘,慧妃娘娘有喜了。”


    我捂住口,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突然湧出太多的驚喜,明明有些懷疑的,但是這消息一經禦醫說了出來,我又覺得如此的不敢置信。


    心在這一瞬間,跳得如此的急速,欣喜與興奮劃過了心裏的每一個角落。


    禦醫也驚歎地說:“慧妃娘娘,的確是有身孕。上次下官給慧妃娘娘把脈,微微有脈息,細細一把,卻總又找不到那跳動般,這一次,很是明顯,下官可以斷定,慧妃娘娘是有了身孕。”


    眼中興奮的淚水,一下子就急湧了下來。


    之桃歡喜地大叫:“小姐,小姐。”


    眼眸看向一邊,有些水意迷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這破身體,還真的有了孩子。


    那必是那天晚上沐浴之時與他纏綿一次就有的。


    但是,馬上的欣喜又化作了憂慮。


    無比的擔憂:“禦醫,我喝過太多藥了,這樣,可會健康?”


    我很想他說會,可是我等著。他在沉思著。心又拉高了一寸一寸。


    不管了,不管生下來是什麽樣子的孩子,也是我的寶貝,我青薔的孩子。


    他慎重地說:“下官也不敢斷定於這一點了,不管是什麽藥,對身體,還是有一定的傷害的。萬物正所謂是相生相克。”


    我笑,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我有孩子了,有灝的孩子了。我期待了很久啊,誰知道,真的忽然得到了。我歡喜得有點輕飄飄了。


    “慧妃娘娘,是否轉告到皇宮。”小蠻關切地問道。


    傳到灝的耳邊,好啊。我不管他寵愛誰,反正曾經相愛過,我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在愛他之前,就知道有一天他也會愛上別的人。


    真好啊,我有了孩子了,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孩子。證明著,我與灝曾經的相愛,不論歲月怎麽過去,我還會記得。


    “慧妃娘娘,下官給慧妃娘娘開些安胎藥,再熬以服之,想必孕吐,就可以解決。”禦醫也是頗為欣喜。


    這麽久,也是他在開藥,給我調理著身體。


    到了著浮雲寺,灝又派他隨行。


    “不用吃藥了,從現在起,我什麽藥都不想再吃。”要生個最健康,最可愛的孩子。吃什麽都比不上心裏高興來得重要。


    司棋有個可愛的穎,我好想要一個女兒啊。都是灝啊,一直早我耳邊叫,想要個漂亮的女兒。.tw[]漂不漂亮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會是我傾盡一生嗬護和愛的寶貝。我萬不會把她給拋棄,哪怕她是不健全的,都是我的。


    “好,小蠻,你去安排吧,讓人告訴皇上。”我想,他一定會很興奮的,我們的孩子啊,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地保護著。


    笑意,在唇角越漾越開。我真的好高興啊,我好想跑出去,好想大聲地叫,我有孩子了。會是個瘋子,我不介意啊。


    我真的有孩子了,誰也不知道,我是多麽的期盼著。


    激動的淚水,在眼裏打轉,這一次,是甜的。甜在心裏,甜在所有的知覺裏。我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也可以生兒育女,我也可以延續我的生命。我所有的愛,都會毫無保留地給她,對,是個女兒。


    好高興啊,高興得我一個人關在房裏偷偷地哭,偷偷地笑。


    對著窗外的清風白雲招手,告訴它們我的喜悅。


    伏在案桌上,寫著信:灝,我有孩子了,有我們的孩子了,我瘋了一樣,我想到處去大叫,我還想跑到山頂上去吼叫一番。


    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真的有了。可我現在感覺,慢慢地感覺,孩子在腹中萌芽著,有一種生命的蠢動,在燦爛著。灝,我好想你,你知道這個消息,你一定會好開心,來看我吧,允許你來打擾我的平靜。


    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


    我什麽也不管了,放下了好多的東西,我主動給灝寫信。


    俏皮中帶著思念,如果灝看到,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的。


    我等著你來啊,灝。雖然我大概也知道你來了,你會更舍不得我在這裏,你會帶我迴去。


    我樂意跟你迴去啊,雖然在深宮,可是有你,有我們自己的孩子,我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宮中在狹小,可是有愛,有我最在乎的牽掛在那裏。


    我就像風一樣,會停住心裏的腳,守在那牆裏麵。


    它心甘情願地停下了,它不再想到處去跑,它想停下腳了,什麽也不想,就靜靜地依在溫暖的懷抱裏。


    我的人生,因為有了孩子,似乎寫上了圓滿的句號。


    我是幸福的,我是快樂的,似乎寫上了圓滿的句號。


    我覺得我真的有些激動得不能自已了,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頰中的小酒窩像蝴蝶一樣翩然起舞,甜蜜地深漩著。


    之桃準備了午膳讓我吃,我叫她準備得多一些,我去山洞裏彈琴和用膳,遲些再迴來。


    這些天我都是如此送東西去給九哥,九哥在調息著自己的內力和功力。


    我提著食盒經過那五行陣進去,九哥正在小息。


    看到我來,眼中一亮,打量了一會說:“薔兒是不是有什麽開心的事,看到你,連眼眉都笑著。”


    我放下食盒,笑眯眯地說:“九哥,是真的是很開心的事。我有了。”


    九哥也笑了起來,黑亮的眼中,有著最絢麗的笑。黑亮的深處,有著惆悵地歎。他希望我好的,但是,任誰也無法做到完全的開心。


    鬆了口氣,他壓下那種惆悵,笑道:“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我點點頭是啊。我真的可以放心了,捂著嘴笑:“九哥,我真的好高興哦。”


    “傻丫頭,那你可要多吃些東西,別把自己餓著了。”


    “九哥,這可也急不得的,我看了一些書,可不能太撐著,九哥快些吃,我在淡雲居裏,什麽都有的吃。隻要一句話,就好了。”這也許是做妃子的好處了。


    他輕笑,眸中隻有我,浮上淺淺的笑意:“丫頭,九哥為你高興。”


    是真摯的,含了很多的東西,我的九哥啊,隻會要我開心。我開心,他便會開心。所以我才會來告訴他的,我現在是灝的慧妃啊,一心一意,我就等著灝來看我了。


    今生是灝,下輩子,方能承諾於九哥。


    那麽今天,我會好好的愛灝,愛到他不愛我。我用心,用到他不要我的心。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驚慌失措,會不會大肆旗鼓,或者緊張兮兮,指不定晚上就來。


    笑喔,幸福喔,無處不在。聽風,風有清音,看雲,雲在曼舞。


    如果這一刻要我信神,因為到了這裏,才會憐惜我,賜我一個孩子,我也會信的。不僅滌清我內心的煩躁,也能讓我學會了看淡,再更淡。


    與九哥談了一會,又迴去淡雲居裏休息。


    現在的時候啊,要多休息一些才是。


    兩個多月的寶寶,真高興。一步一步,我都穩穩地走著,沒有平日裏的心不在焉。司棋在石階下扶我:“小姐你有了皇子,還天天到上麵去看風景,真的好看嗎?”


    “當然好了,居高一望眾山小,有種胸懷一空的感覺,無論什麽事,都是小事,不足於掛齒。”


    她笑著扶著我往淡雲居走去:“之桃就是再學個十年,也領會不到小姐的才華。”


    傍晚時分,又出來四處走走。暮雲微歇,鍾聲悠揚,的確是安胎的好地方啊。不”過我喜歡有人陪在自己的身邊。


    小蠻和之桃陪著我,在浮雲寺的附近散步。


    幸得這裏專屬於皇家之寺,遊客和香客都上不來,清靜自在又安全。


    心情比較之前,好了不知多少,臉上帶著笑,在夕陽西下的林子裏漫步,我覺得我幸福得像是擁有了世樂的東西一樣。


    晚霞照得臉上紅彤彤的,斜穿過疏散的鬆林,帶著涼風輕吹,萬般的宜人。


    青鸞在掃著地,之桃這一次,學得非常的快,馬上去後麵拿了個掃把,就幫著掃。


    “青鸞,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她冷著一張臉:“有什麽吩咐,就直接說,你不用做事,別人可沒有那麽閑。”


    “十九小姐,我們小姐是有喜事跟十九小姐說。”


    她臉更冷,以為我是來刺激她的。


    我知道她想著九哥啊,走近她的身邊,輕聲地說:“九哥的事。”


    她停了下來,一雙大眼緊盯著我。走至一邊,緊迫地問我:“九哥真的有消息?”


    “是啊,九哥托了信來,說他很好,如今在江南一帶遊山玩水。”


    她眼中有些輕鬆,有些牽掛和迷惘。


    “安下心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吧。”不要再煩躁。


    至於那有寶寶的事,沒有告訴她,我覺得不應該這般的來刺激她。


    就算是我告訴她關於九哥的消息,她一樣也去不了。


    其實青鸞如此這般,也算是好的了。至少比冷宮強吧,冷宮會束縛著一個人的心靈,磨得發狂發瘋。而作為皇上的女人,是沒有資格再嫁人,哪怕就是出家,也有些難。如要得到解脫,就身心一起隨風散。


    沒有刻意去吃很多,或是想著各種各樣有好處的來進補,隨平日裏吃些什麽便是什麽,隻是越發的小心。


    讓我頗為失望的是,皇上過了三四天了,還沒有來。


    小蠻說,信已經讓人送出去了。


    但我還是有點擔心,遠避於此,幾乎就與他斷了聯係一樣。


    誰知道宮中的事,一日不知要變更多少,有心的人,完全可以擋了消息。


    還是寫了信,讓小蠻下山,讓袁修純派幾個侍衛護送著她悄悄地迴去。


    還是過了兩天,沒有任何的音訊,我就有些感覺不對勁了。


    我獨自在這山高處,雖然說遠離了那些爭鬥,但是似乎也困在了這裏。消息無法送到皇宮,與灝之間,斷了聯係。


    而我,又不能私自離開。袁修純我也不敢輕易地派他去送信,要是一走,暗中潛伏的人,還不一湧而上。


    灝啊,就真的不自覺一點,來看我嗎?


    避,避開了,卻也讓自己置身於高地,上不得,下不來。


    她們無非是要灝不會在想起我,但哪有不泄露的風聲呢?這浮雲寺裏,好歹也有著不少的人,天天送吃用的東西上來。


    如果灝知道,他不在乎。


    其實也沒有什麽,如果他不來,我也沒有辦法。


    我知道這世上的人,都希望被愛,但是誰來愛人。我也試過,努力過地愛他。大概是我書看多了,人也有些迂腐了。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好,不管誰看不看得起我,愛便愛,不愛,拉倒。


    至少我還有個寶寶,也足夠了。


    吃食方麵,一直都是小蠻在測試,但是她下山之後,沒有再迴來,這些事,我就親自動手。


    我知道有些東西,是無色無味的,還有些是相生相克的。


    禦醫在山下檢過一次,但是我卻小心得很。


    我讓之桃天天去浮雲寺裏領份素齋,我吃浮雲寺裏的。每每都是之桃她們吃用過之後,我才會提著上去給九哥。


    小心翼翼不是我敏感,而是風聲鶴唳,高處不勝寒。


    可以奪走灝,可以隔開灝,但是不可以再來傷害我的寶寶。


    袁修純上來與我相談,他說山下似乎多了很多可疑的人。


    我便也是知道消息沒有送到皇宮裏,讓有心人劫了去。


    “其實我也明白了,遠避,當時沒有考慮清楚,如得我一個,也沒有什麽。而今有了孩子,我便是要小心萬分。這是我的喜事,也是別人的恨事。如果我一旦迴去,以皇上的細心,她們更傷不了我一分。”


    他皺著濃眉,輕低地道:“我去送信吧,趁著夜黑,喬裝從小路下山,送到青府去,讓他們務必小心,莫要讓人發現了。”


    “這樣,好嗎?”我真怕他和青府裏的人,發生什麽事。可我不想告訴九哥,一旦九哥知道,九哥會替我去走這一趟。他還讓人一直追殺啊,豈能讓他顯身於世。


    “快馬來迴,隻得兩個時辰即可,但是這邊……”


    我笑,自在地說:“就算真有人來,傷我,未必容易,這山上有七十二洞之稱,如果有人上來,半山也會先鬧騰著,這邊一得消息,我也不會裝什麽架子在這裏威嚴嚇人。我找個先過一晚即可。還曾記得,在宮裏也擺過五行陣,抓那盜畫賊。”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他點頭:“不曾忘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又太敏感了,有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自嘲地一笑。或許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他喝口茶,低沉地說:“我曾在戰場上搏殺過,有什麽危險的風一吹來,我便有得自知,我能聞到遠處的殺氣。”


    “我真佩服你。”我輕笑地說:“真的。你是袁家的獨孫,想當年,袁家也是富貴一時。到你這裏,難免會讓人說東說西,可是你從來不會為這些事而傷神,你在沙場上,沉澱著你自己。你的曆練,你的沉穩,相當的讓人佩服。”


    他聽了,黑眸中有些亮意:“年少那時,不想受傷,就得急速學者長大。青薔,還可以叫你青薔吧!”


    “當然可以了,你一叫我慧妃,我就周身不安。”笑得有些低歎,他知道的。


    “那便是如此這般了,我送信出去,你小心一些,要是有什麽事,你把這個信號彈拉開,我馬上趕迴來。”他將一個小指般粗細的竹筒放在桌上。


    我還是萬般的擔憂:“如果有什麽事,我寧願你迴頭,也不要去送。”


    他隻是笑,沒有說什麽,然後告退出去。


    暮鍾響起,風轉冷,夜生涼,送走了袁修純,心裏萬般的不安。


    我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有些難受。


    一陣琴聲傳來,在靜夜之中,輕輕淡淡,悠揚清雅,似乎是在唿喚著我一樣。


    我坐起身,看著天邊的圓月,這會兒,怎麽會有人彈琴的呢?這琴聲那般的美。彈的是長相思,是無垠。


    無垠怎麽會來這裏,琴聲急響著,好似急切,唿著我,快些出去。


    我穿起鞋,披上衣服,從窗邊往外看,什麽也看不清。


    琴聲越來越急了,他知道我能聽得懂他的琴聲的,那他必是有什麽急事。


    我思索一會,帶著一個宮女出去。


    似引誘,琴聲總是在前麵一樣,讓我不斷地往高處走去,月色清亮的可以看清一些東西,卻看不到無垠。


    隻要我稍停下,聲音就會又急起來,引我離浮雲寺,離小居越來越遠。


    無垠要引我出來幹什麽呢?他不是在深宮裏嘛,為什麽這個時候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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