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之桃也驚訝了,我瞧她一眼,讓她別說話。


    我娘是怎麽也不會說的,大夫倒不會,我要事直問,必會防範著不說。


    我倒不如自己這樣說出來,她以為我知道了,也覺得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而且這事,我相信,在青家,她是很受委屈的。


    他還是有些不太確定,不知要不要說。


    我輕道:“其實,查清楚也好,這樣子就不會讓青家蒙受更多的閑言閑語。如若以後有什麽封賞,也得讓後宮的人,都不議論才是。”


    有些悲哀,其實不想這樣說的。但是,比較想知道真相。


    大夫人一聽,歎了口氣說:“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你的確不是青家的小姐,可是那針,的確不是我紮的。”


    真的不是,聽到這確鑿的一句話,讓我手抓緊了些。我能明白,為什九哥不來看我的原因了。


    我輕聲安慰:“別難過,慢慢說,針在我的腦子裏紮了十幾年,推算日子,也就是出生之後沒有多久。”


    她嗚咽著點頭,陽光有些迷蒙,似乎迴到了以前的日子:“你都不是十月生的,你是七月初七生的,那時候你娘還在娘家,未嫁有身子,怎麽說也是惹人閑話。自是留不得。可你娘不是個弱的主兒,老爺就硬是要他過門,就有了青家的骨肉。我私下裏讓人去查了下,胎兒在五個月的時候就引產了,我心裏就想著,我就看她進門那什麽來交代。在青家,老爺的夫人,可不是一個二個,要為難,也不會笨道自己先出來,總沒有她的好果子吃。偏偏人的運氣就是有些怪,她倒也怕這事捅了出來,連青家的門都進不了。聘禮過去了,就是快要生了,不能出門。就等到十一月,竟然就真的抱了個女娃兒進門,可那光景,哪裏像是剛生下來的。老爺那人,見是個女的,倒也不會認真去看,新夫人入門,有的是手腕去籠絡老爺的心,你就在青家一直住了下來。”


    她一邊哭一邊說著。想必她的委屈,真的受了很多。


    我心裏有些唏噓:“怎麽道不可以早產,或是早就有了孩子。”也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啊。


    她生怕我不信,著急地又說:“我都讓人去打聽清楚了,給了侍候白秋的那老媽子幾錠銀子,她就吧所有的事都說出來了。白秋五個月就引產了,白家父母不能讓她辱沒了白家的臉麵,有怕到時候青家老爺不肯娶,那就吃了啞巴虧,又讓人指指點點,要生,也得嫁過去才能生。這事,也隻有她們白家幾個人知道。老爺知道她有了青家的骨肉,就一直想要娶她過門,當時二夫人一直鬧著不肯,就拖到了年底的光景。可那時候,孩子卻沒有了,青家去下聘,白秋有些怕青家反悔,就聽人說妓院有些省了孩子不能養著,就會賣出去。白家老媽子說當時你娘拿著銀子要去妓院裏買孩子。怕讓人知道,就早早的去了。在妓院的後門,就發現了你,趁著天色尚早,抱了就走。你身上還帶著胎血,料必就是剛出生,眼睛還沒有睜開,腦子邊也有血。(..tw好看的小說)迴去的時候,洗幹淨胎血,才會哭出來。那天,就是七月初七。”


    我有些悲哀,不知道吧,我一直都想知道。可是知道了,我竟然覺得說不出的痛一樣。


    在妓院的門口,這麽早,那就不是妓院裏的人所生,但是生我的人,就這麽狠心,要將我扔到那裏去,長大了讓人糟蹋嗎?害死得早是吧,我的命還真硬啊


    有些讓我吃驚,我本來隻是一些猜測,沒有想到,這裏麵竟然是更狠心的事。


    “這真的不是我。”她哭得傷心:“青薔,真的不是大娘狠心下得受啊,向我也隻是閑來無事繡繡那些東西打發時間,老爺子夫人多,嫌我老。我的日子,難過啊。”


    我看著窗外,也覺得好是難過。


    老了,便是如此了,就連自己喜歡的東西,稍一連上,就牽扯不清一樣。這青家的女人,也是一個悲哀。


    點點頭:“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稍晚,我會跟爹說一下。”


    拍拍心頭:“罷了,青薔,你能不懷疑我,大娘我心裏,就好受多了。”她擦著淚,眼紅紅的:“你現在做了昭儀,說句實話,大娘我得最不起你娘啊,要事再查,隻會說你娘狠心,青薔,大娘心裏明白著。”


    閉上眼,心裏一片苦澀。


    看上去平和的人,其實心裏也是百般委屈。


    真的對不起她,讓他承擔了這麽多的謠傳和誤解。


    “大娘,對不起。也不要太去介意,無論怎麽說,日子,還是要自己過下去。”


    她抽泣這,我心裏也是難過。


    又輕笑:“沒事的,都會過去。”


    她平複了一會心情,我笑著安撫了她幾句。她擦擦淚,然後笑著說:“沒事,我就先出去了。”


    “之桃,你送大夫人出去吧,我有點累,就在這裏先休息一下。”


    “小姐,要不要換被子。”


    “那倒不必了,這些,也是新的,這是睡了十多年的地方。怎麽也不會生份啊,去吧。”如此的熟悉,就算是閉著眼睛,我也能知道我的東西擺在哪裏啊。


    窗下,還擺著一把琴,抓一把琴,比較小,是用紅玉做成的,也是頗為珍貴,卻是九哥的朋友相贈。


    我坐下,輕撫著那琴音,幽幽動聽,清冷如雪。


    九哥,還是我的九哥,不是親兄妹。


    卻是為時已晚,九哥說,如果你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就娶了你。


    我也想過,如果不是我的親九哥,我嫁九哥,是很幸福的事。


    他總會逗我笑,逗我開心,對我很好很好。就是因為這些身份,我們得保持一定的距離,壓製著很多東西。


    不想那些事了,這或許就是人生,依靠的,卻是不能在一起的。知心的知音,卻也是不能在一起,灝對我情深意重,但是他三宮六院,有著眾多的美人。我一天會比一天老,遲暮的時候,我迴頭,我身邊也不會有他的。


    感情的事,不敢去說隻有和永遠,隻是,他現在是愛我的。


    指尖輕撚,彈起那鳳凰九天曲,每當彈起這個的時候,九哥就會舞劍,那真是光風鈴月的時晃啊。有人不知,到時驚歎我和九哥是天生一對,當知是兄妹,更多惋惜。都過去了,今生的事,就是如此了。


    人生吧,很多無奈。一路走過來,學會了珍惜一些東西。


    灝對我好,我不會負了他的。


    欠下的債,我也會記在心裏的,這輩子還不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還。


    我不知道這能不能說,是誤了終身。


    真的不想去想,想躲了,我覺得我誰都對不住。


    從長大到現在,在我記憶中,我對九個有感情,對無垠也產生過,對灝也有,我是一個多情的人嗎?我幾乎都不清楚這是為什麽了。


    我生性是比較冷淡的,可是我對信任人,還會吧自己軟弱的一麵,展現出來。都把我捧在手心裏,所以我要開心。


    鳳舞九天曲,是高亢清亮之聲,卻讓我談得幽幽而訴一般。


    長歎一聲,站起來。


    卻看到那窗側邊,斜斜的影子。孤獨又熟悉。


    太陽日益高升,這麵窗,隻能看到後麵的風景。


    九哥,是你嗎?


    不知九哥是不是經常迴來,替我打理這裏的一切


    我走到書架,看著那倒放過來的的第三本書,我知道,是你,九哥。


    隻有你知道我就喜歡這一本書倒過來,我說這書,不一定就要正著看,從後麵翻起,也是特別有意思。


    那是一本講先甜後苦的野史,可是我不喜歡那樣子。我說,我就要把它倒過來,人生要先苦後甜,才會嚐得更多,麵得須發皆白的時候,孤零一身。


    有人在這裏住過,當再清理的時候,就不會這麽細心地吧這些小習慣都再和以前一樣了。


    知道是他,我卻又能說些什麽,躺在床上,聞著這些熟悉的晚香花味道。我不會覺得有一點的陌生和不習慣。


    隔著牆,隔開了,清楚了,也隻能是這樣。


    九哥的心裏一定不好受,事世誤人。但即是如此,已是無法在迴到從前,就得要想開。


    閉上眼睛,努力地去感受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味道。


    摸摸腦袋,竟然還有些痛,像是被針刺進去一樣的痛楚。


    七月七日,原來我是那一天所生的。初七所生的人,可不太好。


    那不曾謀麵的娘,有些想知道,生我的娘,倒底是什麽樣的呢?


    我想知道,為什麽要把我丟了,還丟在妓院的門口,是不是她很恨的人所生。


    暗器所傷我的,是生我的娘,還是江湖中的人呢?很多的想法,又在腦中紛亂起來了。


    不想了,大概真相會比青家的人,更無情,更絕情。


    無骨肉之情,也待我不薄了,讓我嫁,讓我做”他的鋪路石,覺得,也算是應該吧,養了十六年,衣食無憂,還有人侍候。


    腦子有些煩亂,索性就放下,好好的睡一會兒。


    風吹過竹子的聲音,如此的清幽,讓人好夢。


    醒來的時候,灝一臉的哀怨拉起我:“薔薔,迴去吧,怎麽呆著,也不舒服。”


    “用過膳沒有。”我睜開清亮的眸子看他。


    他點點頭:“用過些,看到一大堆的東西,也吃不下什麽的。”


    “好,我倒是睡了一會,聽著熟悉的竹子聲,做了一個好夢,精神好多了。”


    “好吃些東西嗎?”他溫和地問我。


    搖搖頭:“如你所說,一大堆,哪裏吃得下,不過很舒服啊,真不想迴宮裏去了,讓我在這裏養傷好不好?”


    他幽黑的眼眸看我:“你說呢?”


    “你當然說不肯,不過這裏,就是我一直住的,還可以吧。”有些驕傲,這個地方,是我的小天地,我很喜歡的。


    “越發朕給你的,就是華麗的籠子一樣,洗洗臉,悄悄地去吃你說的素麵。”


    就知道他心裏打這個主意,看著一大桌子大魚大肉,必定是吃不下的


    之桃進來給我梳洗了一下,就從道上轉道打院子裏去。


    真快的手腳,一下子,到處就擺滿了富麗堂皇的花,還鋪上了紅毯。


    我明白他的苦悶了,在宮裏踩著不夠,還道這裏來踩一踩嗎?難得出來就是要放鬆一下的。


    麵對青家的過於熱情,有些拘束,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會好一點。但是我又不善於去說那些場麵話,麵對她們的過於討好,總是讓我無奈。


    女官和之桃扶了我先上馬車,灝說了幾句話方才出來。


    馬車徐徐離開,到了街上,轉了幾個彎,在那吃素麵的地方停下。


    他扶著我下馬車,那店鋪的婦人迎出來,笑著說:“是十八小姐啊,好久沒來了。”


    “是啊,一年多了,沒想到,還記得我。”


    “這位是令夫君吧,快坐快請坐。”


    她都不知道,我就是京城裏談得沸沸揚揚的人,在外,一般隻說自己是十八。並不想把青家的名號給搬出來。


    二碗清淡的素麵放在桌上,我攪了攪,給他:“試試看。”


    在賞了清湯,我喝了一些,還是那個味,真好喝。


    他吃了幾口,眉飛色舞:“真不錯。”


    “那多吃點。”看著另一桌的之桃她們幾個,也吃得津津有味。


    這些人都在宮裏吃禦膳,偶爾嚐到這些,會覺得特有味道的。


    我就喜歡喝這裏的湯,清清潤潤。整個京城九哥都差不多帶我去吃了個遍,就這家,最合我的胃口。


    他大口吃著,也不在意別的。有些汗珠在額邊,我打開他放在一邊的扇子,給他扇著風。


    他抬頭衝我一笑,那笑容,無比的燦爛。


    “薔薔,來,你多吃點。”他吃得差不多了。拿過扇子,給我扇著:“這湯熱,小心些,別燙著了。”


    真是舒服,罵我輕然地一笑,吃了幾口素麵。


    上馬車的時候,他抱著我先上,抬眼望起,楊宏書在偏落的一桌,看著我笑。


    那笑容,未曾改過。


    又有人來吃麵,在門口就叫:“楊公子,你倒是愛吃麵啊,經常看到你啊。”


    “薔薔,看什麽呢?”灝在耳邊叫。


    我轉迴頭笑:“沒事,這些聲音,都蠻熟的。”


    “迴去吧。”


    “好。”我輕輕地應。


    馬車往前走,一輾一輾,平穩地走遠著。


    一出來,總是有很多想法。


    我把這些都得壓住,死死的壓住,不然我在宮裏,就不會開心,也不會靜心。我不想再覺得哪裏沉悶得無法打發時間了


    迴去,日子,又迴到那個道上去,似乎那停了的水車,灌上了水,又轉了起來。


    磨老的心態,格格直響著。


    得到水風車的木質,枯老得無法再移,才會停下。


    他攏著我的肩:“是不是累了。”


    “是吧,”累了。


    宮門開了,馬車進去,再是合上。


    “皇上,司修儀身體有些不適。”才入了宮沒一會,一個公公,就急衝衝地來報。


    司棋現在應該是六七月了,想想,不用多久,也就能生下來了。


    他有些擔心,我輕聲地說:“你去看看吧,孩子也快要生了,莫不要再出什麽事。她們陪我迴去,就可以了,沒事的。”


    “那我先去去。”拍拍我的肩,然後帶著二個公公就往皇後的宮裏去。


    迴到正清宮裏,之桃才感歎地說:“小姐,你怎麽就知道你不是青家的小姐啊?”


    “猜出來的。”


    “小姐你朕聰明,一猜就猜出來了,那以後?”她似乎有些為難。


    我淡笑:“以後還就是這樣子,我私下裏問大夫人,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皇上知道了,九哥知道了,我現在也知道了,但是沒有什麽,就是這樣子過去。”


    “小姐,那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啊,小姐以前總是要問到底的。”


    “有些事,不問會比較好。之桃,這事不要跟別人說,連皇上也不要。”他們不希望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吧。


    她點點頭,給我梳著長發,卻一直在打量我,似乎不認識我一樣。


    “我命真硬,運氣也不錯,是吧?”我自嘲地笑。


    她不好意思,接口說去換花,跑了出去。


    我說的,不是真的嗎,我現在是昭儀啊,無相之朝皇上最寵愛的昭儀。


    一個站在富貴之上的女子,那把我丟棄的父母,是永遠都想不到的。


    青家,比起那狠心人,可真是差遠了,至少知道不是親生的,還有養我到大。我想當時我娘,也得抓道一些大夫人的把柄,才能讓她閉嘴吧。


    小時候,就有發現了,有男人進出大夫人的房間。


    唉,這些事,我怎麽去想呢?


    遲些,吩咐之桃把皇上賞賜的東西,讓人送些道青府去吧。不能報答他們的恩情,卻能讓心裏好過一些。


    我看著鏡中的笑,輕輕淡淡,溫婉柔和,卻是笑不及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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