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那天,宮裏有很多的熱鬧可以看,晚上還可以看放煙花的,我對外麵的事,依然興趣缺缺,沾了墨就練著帖子寫字,放在桌邊的木娃娃,偶爾看一眼,總是會讓心裏高興。(..tw無彈窗廣告)


    之桃告訴我,晚上宮裏吃的團圓宴,可都要去的。


    還是逃不過去的,穿得淡素,跟之桃從那掛滿了紅燈籠的長廊往明光宮而去。


    後麵有輕盈的腳步聲,我往後看,是無垠抱著琴而來。長長的黑發讓風吹得四處飄散著,白衣在紅燈籠之下,染上了些暖意,又有些不真實像是從畫裏走出來一般。


    絕俊的五官,讓我不敢深看,我朝他一笑:“無垠公子,天色已晚,還去哪裏彈琴嗎?”


    他有禮地笑,答得有些無奈:“宮宴。”


    我歎一口氣:“似是同路了。”原來都不得已。


    不過能欣賞到他的琴藝,倒是值得期待的,不知道他今晚會彈什麽樣的曲子?這裏離明光宮甚是遠,我與他雖然同路,卻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冷厲的風襲來,吹得燈籠幾欲飄飛出去,我背過身擋著風。


    我才方過,二道黑色的身影從廊外而來,銳利的匕首在燈光中冒著寒氣,直直地朝我刺來,來得那麽的忽然,那麽的快。


    我睜大了眸子看著,有一瞬間的驚嚇,反應還是很快,往後閃去,刷的一聲,匕首刺空。卻足以嚇得我臉色發白起來,一招落空,二人一起攻擊我。九哥不在啊,誰人救我,情急之中,竟然走起了淩波微步,步法怪異不同,他們一時之間還難以傷到我。


    之桃尖叫著:“來人啊,有刺客啊。”


    畢竟是心驚又亂,而這廊並不大,逼在一側,退無可退。隻能閉著眼,等那黑衣人的匕首刺下來。


    無垠舉著琴,給我擋了一刀。又和黑衣人纏打了好一會。


    宮裏的禦林軍很快就來,黑衣人見狀,跳出去卻反身將匕首當暗器往我刺來。


    無垠眼尖,抱著我撲倒在廊上,逃過那一刀。


    烏黑的發散落在我驚恐的臉上,他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我喘著氣,他抬眸子看我,輕聲地說:“青薔,沒事了,他們走了。”起身,一手將我拉起。


    之桃害怕得將我抱著,我定了定神,魂兮歸來,看著無垠。


    他一手背著,一手將衣服撫順。


    我明明聽到了他的呻吟聲,但是,他怎麽裝作若無其事呢?我焦急地說:“無垠,你有沒有受傷?”


    他輕柔的笑,眼中還是安穩的神色:“沒有,幸好禦林軍來得快。倒是失禮了,剛才不得已才。”


    那不重要了,我聞到了血腥之氣,鬆開之桃的手走過去:“無垠,你手伸出來,我知道,你受傷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中有些信任,然後伸出了右手讓我看,滿右掌的鮮血淋漓,劃開的口子,看得我心裏好痛好痛。(..tw無彈窗廣告)


    這傷是因為我而受的,輕輕地,我用帕子將他的手包著,不讓血流得太多,難過地說:“對不起。”


    他卻笑了:“說什麽對不起,青薔,你要我看著你讓人刺殺,看著美麗的薔薇花落在地上嗎?”


    淚湧了出來,心裏還是好難過,咬著唇:“謝謝。”


    “這是君子之所為啊,何謝之有,青薔,叫你青薔吧,不想叫你修儀,別哭。”他眼中,帶著一種感動:“我能做一些事,我很開心的。”


    說得他好是沒有什麽用處一樣,無垠,你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啊。為什麽這麽沉重的傷還有無力,你的靈魂中,透出你高貴的尊嚴。


    我看著他,有些發呆,他輕笑,眼中的蓮花慢慢開,輕細的聲音,隻有我能聽到:“美麗的薔薇,不要流淚。”


    管事的公公來了,一臉的驚恐,出了這樣的大事,他們是在責難逃,帶了禦醫趕來,無垠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輕聲地說:“能覺得自己做一些事,其實是高興的,青薔,是高興的,是高興的,你不會明白,這是什麽樣的心情,是我謝謝你。”


    無垠,酸澀在心中彌漫起來。


    公公們小心地護送我往明光宮而去,還沒有到,皇上就帶著人趕來,一臉的驚愕之色。


    看到我便著急地用眼光將我從頭到腳檢查一次,看我沒有受傷,大鬆了一口氣,將我抱在懷裏,安慰地輕撫著我的背,輕聲說:“沒事沒事了,不要怕,嚇壞你了青薔。陳公公,馬下下令,不把刺客給朕抓到,提頭來見朕。在皇宮後苑裏,竟敢行兇,好個膽大妄為。”


    我心還跳個不停,事情發生得太快,太亂,讓我措手不及。讓我更心疼的是無垠,還有,他說的話。


    讓皇上抱在懷裏,聽著他安慰的話,還是心裏慌慌的沒有落實。


    他下令,大查此事。不斷地安撫著我受驚的身心,手將我的腰緊緊地抱著。


    我發覺,他亦是有些驚,手指抓得那麽用力。


    讓我在明光宮的房裏小息一會,端了安神湯來親自喂著我喝。


    他很認真,明明宴會就開始了,他也不著急,小口小口地喂著我,眼裏滿是心疼。


    我平靜下來,朝他笑了笑,端起安神湯喝完。


    他唇湊近,輕吻我唇角的湯汁,顫抖的唇吻著我的唇瓣,安撫著我的不安。“怎麽辦,朕怎麽才能讓你不害怕,朕要怎麽做,青薔。”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吐口氣:“皇上,我沒有事了,真的,隻是一時嚇壞了,現在沒事了。”


    “你放心,朕一定把刺客抓了。”他咬牙切齒:“竟然在後宮行刺,膽子也太大了,若不是無垠公子,我的青薔就”他說不下去,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


    他真的是緊張我的,我能深刻地感覺到,手指輕撫著他抱在我腰上的大手:“皇上,無垠公子受傷了。”


    “朕會讓禦醫好好治療他的,青薔,莫與他走得太近了,他是一個質子。該做的,朕會讓人去做,你且安心就是。”低頭吻我的頰:“什麽都不用擔心,都交給朕。”


    好暖和的懷抱,讓我放鬆身心地感受著他濃重地疼愛,但是隻有這麽一會而已,陳公公已在外麵請示:“皇上,時辰過了,太後貼身公公來請了。”


    我拉開他的手,跳下他的腳:“皇上,你快去吧,真沒事了。”朝他擠出一些笑容,讓他安心。


    “朕和你一起,你就坐在朕的身邊。”他將我摟進他懷裏。


    我搖頭:“不要。皇上你先走,一會我自己去自己的位置上,你要是為我好,就聽我的。”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二步又快速地迴頭,用力地在我的唇上吻下。


    我羞得滿臉通紅,陳公公還在看著呢。


    他眼中方有笑意,跟著大步地離去。


    整整發,我輕歎,這次的刺殺,正好是我,如不是我還記得九哥教我的淩波”微步,如不是有無垠,我怎麽逃得過。


    就是他對我太不同了,如果我再跟他一起出現,那更會讓人恨我入骨。我說話,他一點就明,所以也不堅持要我在他的身邊。


    遲了些,就和之桃悄悄地下樓,小公公引了我們去位置上。


    我心中一直在想著無垠,是一個質子,一個丟棄的棋子,一個寂寞的質子。


    他說,不要我走近他,是因為他很明白,我會欣賞無垠那樣的人。


    離皇上有些遠,但是還能感覺得到他的眼光在尋找我。


    我低頭斂首,和大家一起用膳,聽不清前麵說些什麽,也無非是一些奉承之話罷了。


    身邊的人我皆都不認識,她們當我是高傲,也不屑於跟我搭訕,冷眼掃過總是帶著興味,似乎在看我什麽時候會摔下來。


    其實我也在等,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摔下來。吃著不知味的佳肴,這裏的熱鬧,與我無關一般,覺得心還停在那一瞬間。


    無垠的發,蓋在我的臉上,很輕很柔很香,他的唇,幾乎就在我的臉頰,他和我都有一刹那的失禮,但是他很快就定住了,告訴我沒事了。


    太後也是上了年紀了,關於後宮出現的刺殺之事,大概也是不得知,津津有味地看著高台上跳舞的男女。


    絲竹之樂,變得有些煩燥,每個女子,都是極盡可能的妝飾著自己,花枝招展,衣影鬢香,希望能讓皇上眼前一亮。


    我眨著眼,百般無聊地看,我又想著快點離開這裏了,還得等一等吧。


    小公公匆匆而來,給我端了一碗燕窩,輕聲地說:“修儀主子,是皇上特命奴才送來讓主子喝的。”


    倒是知道我對這些油膩的吃不上,他真的很有心。


    燉得熱熱的燕窩加了些牛奶吧,挺清香的,我吃了大半碗就覺得暖和了起來。


    一邊的妃嬪看著我,我瞧過去,她就是一笑,眼中的酸澀與羨慕那麽的明顯。


    之桃輕聲地說:“小姐,你看,是十九小姐在跳舞。”


    青鸞一身素白的衣服,薄膩得如蝶翼般讓風吹得唿唿作響,本來就美,跳著輕靈的舞,更如花中的蝴蝶一般讓人歎息。


    一躍一跳,迴首一笑,教人以為置身在百花盛開的花叢中,樂曲停止,滿場歡然。


    輕靈的曲子,讓人到了盛夏的早晨,聽到了鳥的輕叫,風的輕和,溪水的淙淙有聲這曲子。是無垠在彈的,他受傷了,右手包紮著白布,卻還是熟練的撚著琴而彈。輕寧的曲子,可以讓人安心得舒口氣。


    他看我一眼,琴聲一轉,竟然轉到了我那天晚上隨意而彈的曲子,如花蝶在嬉戲。好個厲害的無垠,我隻彈過一次,他便記住了。


    隻在我能聽得懂他的琴聲,還帶著寂寞和無人所了解的憂傷。帶著一種安撫,讓我的心,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就如那天晚上我的心情一樣,半夜中寂寞獨然的自在,他此時彈起來,卻要比我多一份韻致,曲終之時,他朝皇上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千歲,皇後娘娘千歲。”


    “彈得好啊,無垠公子對音律之通曉,隻怕是無人能曉以。”太後頷首讚賞。


    我站起來,帶著之桃悄悄地退席,不想去看無垠跪在地上。


    作為一個質子,他沒有了尊嚴,他不得不跪,不得不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啊。


    “青薔。”九哥從外麵跳入走廊,緊張地看著我:“嚇著沒有。”


    我笑笑:“你看,我哪裏有受傷,是嚇著了,不過沒事了。”


    他拉起我的手,抓得緊緊的,感覺到了他還在害怕。我輕聲地說:“九哥,我真的沒事了,我沒有傷著。”


    之桃眼紅紅的告狀:“哪裏啊,九少爺,小姐要不是及時反應,用你所教的淩波微步,肯定是”


    “之桃。”我大聲叫她:“你先走,別亂說話。”


    明明九哥很擔心我,還要說這些。九哥一知道,必定是心裏一直不安,好不容易等我離席了,才上來問,我最了解我的九哥啊。


    他抓得好用力,讓我的手有些痛,停下看著九哥:“九哥說實在的,我當時真的好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九哥不在,誰來救我,然後腦裏就想著要閃開。”


    “如果你有什麽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他很難過,聲音有些沙啞沉重。


    我抓著廊柱踩上那高高的欄板,俯視著九哥:“九哥你不許難過。”


    他就仗著比我高,他往上看,我就看不到他眼裏的傷與痛。


    直視著他的眼,燈籠中柔和的光,照著有些破碎的燦然,感動著我。我輕笑,雙手將他眼角的濕潤抹去:“世偉大的九哥,你要是難過,我會很難過的。”


    他別開臉,我抓著他的肩:“不許轉開,九哥你看著我,笑給我看看,我最喜歡看九哥笑了,這天下,就沒有什麽事能難倒九哥的。”


    他笑,有些勉強,我硬拉著他臉:“嗬嗬,就是要這樣笑,九哥,你再教我淩波微步。”


    他抱著我的腰,讓我跳下來,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地教。


    空蕩蕩的走廊上,二人用那奇妙的步法,走得飛快,偶爾我走錯,還會撞在他的身上。


    九哥送我迴湘秀院,我讓之桃給他沏了一杯香茶,真香的氣味,但是這樣的茶葉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好的。九哥為我尋來的,才是絕世珍品。但之桃很聽九哥話,不給我泡茶喝。


    笑笑鬧鬧地迴來,坐了一會他才沒有那麽自責:“青薔,我覺得外麵的刺客不太可能入來,宮中的守衛相當的森嚴,而且無垠公子就在你的身後,一般來說,宮中大多的妃嬪都會走在前麵,宮女在後麵跟著,你又不喜歡穿紅戴綠,誰能認出你就是主子。再說了,外麵的人,九哥可清楚,誰會傷青薔。”


    我點頭:“九哥,我也能猜到,無妨吧,吃一暫長一智,隻是傷了無垠公子我心裏甚是過意不去。”


    “九哥會盡力查查無垠公子有什麽需要。”他知道我心裏想些什麽。


    我嫣然一笑,最知我心,就是九哥。


    外麵有腳步聲,之桃揚聲說:“小姐,司良人來看你了。”


    門簾一挑,一身粉紅宮服的司棋在宮女的挽扶著進來,一臉的驚慌之色,急急地說:“青薔,我聽說有你去的時候,有刺客行兇,可有傷到你?”


    我安慰地笑,倒一杯香茶給她:“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轉了個身讓他們看。


    司棋臉微紅,瞪我一眼:“嚇死我了。”


    “膽子這麽小啊,來來,喝杯茶暖暖身子。”


    “一杯茶就想打發我,你也太小氣了,還是修儀啊。”她擠擠眼。


    我想起來了:“有好東西要送給你,之桃,去我房裏把那玉棋子拿來。”


    之桃拿來,司棋哇哇叫:“這麽漂亮的棋子你要送給我啊,真是大方,嗬嗬,謝謝。”


    “喜歡就好。”放在我這裏也沒有什麽用。


    九哥喝完茶:“青薔,你們聊吧,我先迴去了。”


    司棋也站了起來:“我也得迴去了,青薔,我那宮裏,她們都在玩些有趣的,天黑了,早些迴去好。我聽了你的事,就急著要過來看看,看你沒事,我也放心了,正好可以讓副史順路送我迴去。”


    我尋思著司棋的來去匆匆,還是不要想為好。


    送他們出去,九哥說:“有什麽消息,我會告訴你。”


    揮揮手,轉迴房裏,茶杯二三隻,卻是一室空空寂廖。


    煙花飛上夜空的時候,真美,獨自看煙花,當散了之後,真是寂寞得不得了。


    皇上晚上沒有來我這裏,如貴妃也就這幾天生產了,他想必是陪著她吧。


    說不在意,我在意,說在意我叫自己不能這樣。當我太在乎的時候,就會想要得到全部,但是我知道,我得不到。


    他對我再好,他不屬於我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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