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伊願,他落海被倭寇救到船上,做了苦役,倭寇看守甚嚴,口風甚緊,他一直呆在後艙勞作,全然不知船上眾人要去何處,幹何事。直至今夜他在後艙忙活完畢,到艙內閑逛,方偷聽到倭寇計議捉拿吳笑笑,原來那老單叫自己隻管埋頭做事,不許張羅打聽的前因後果,方才明了。他早知倭寇計劃,並不急於現身營救,是想看前來相救之人,是否是方詩育,不曾想卻是吳笑笑。


    伊願安慰道:“竹竹,好了,現下我全身劇毒已解,此後一生健康,咱們先到後艙,放出無辜民女,然後把這賊船一把火燒了,免留後患,再離開此地。”祝詩竹嬌聲道:“不,我要多把你一陣,免得你又拋下我。”伊願道:“我怎麽忍心,把如此美麗的天仙妹妹送給別人,真是傻丫頭。”祝詩竹道:“我本來讀書不多,你是大觀才子,自然趕你不上,你是不是嫌棄我這點了?”伊願似笑非笑道:“正是,以後你若不多讀些詩書,我便不理你。”祝詩竹抬起螓首,怒道:“你這邋遢漢,你敢那樣對我,我殺了你。”


    伊願笑道:“你一見我麵,若不說上‘殺了我’這三字,是否心下不痛快?”祝詩竹嬌嗔道:“正是,這輩子除了我可以打你殺你,不允許任何人碰你。”伊願道:“你現下都要把我箍死了,不必勞神拿刀殺我。”祝詩竹嫣然一笑,放開伊願,三人打開後艙門,放出二十來個附近民女,找到倭寇搶掠的財物,分發給眾人,遣散完畢。就用桌上蠟燭,在船上點起火來,跑到沙灘,見那大船不一刻被燒得沉入海中。


    吳笑笑道:“願哥哥,這把青虹劍,本來就是你的,現下還給你吧。”伊願道:“吳女,嗯,妹子若是需要,便佩在身邊也無妨。”祝詩竹聽得急道:“這青虹劍是師公傳給你的,你怎可胡亂送人?”吳笑笑聞言心下傷感,把青虹劍遞到伊願手中,幽幽道:“願哥哥,你現下身子好轉,妹妹心裏高興得很,我想即日迴歸華山,見我父母。”言畢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伊願以為吳笑笑是因為思念親人而掉淚,安慰道:“妹子你若想念令尊,咱們明日先用過早膳,買匹好馬,方便你代步。”吳笑笑道:“現下離天明還有些時間,咱們習武之人,身體挨得住勞累,又不嬌貴,妹妹就在此別過二位哥哥姐姐。”祝詩竹生怕吳笑笑要和他爭搶願哥哥,男人都是吃著碗裏,望著鍋裏的動物,最禁不起美女誘惑,心底裏巴不得吳笑笑快快離開,說道:“妹妹若要迴轉華山拜見令尊大人,此事係天倫使然,我們不便阻撓。我這裏剛才餘得一些銀兩,現下分你一半做為盤纏。”


    吳笑笑接過銀兩,心下淒楚,哽咽道:“願哥哥,你,你多多保重身體。”伊願道:“妹子,日後來到江浙,一定招唿哥哥一聲,你幫了我無數大忙,都沒來得及請你喝一杯茶水。”吳笑笑滿麵淚痕,運起輕功,返身向寧波行去。


    祝詩竹見吳笑笑離開,現下伊願身邊,隻有自己一個,不禁歡唿雀躍,為知已者容,笑道:“願哥哥,現下我們去哪裏?”伊願道:“先找到一家客店,睡上一覺再說。”祝詩竹道:“竹竹就聽願哥哥的話,做願哥哥的乖媳婦。”伊願一刮祝詩竹鼻梁,笑道:“小母老虎終於開始明白事理。”祝詩竹掄起粉拳,重重打在伊願右脅之上,兇道:“臭男人,給你一點好,就看不清東南西北了。”伊願痛得感歎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祝詩竹笑道:“知道就好。”


    二人說說鬧鬧,不一刻來到鄉村大道,聽得前麵一陣兵器錚鳴之聲,伊願擔心吳笑笑遇見倭寇,說道:“竹竹快跑,小心賊子傷了吳家妹子。”二人運起輕功,不一刻趕到前麵發聲處,卻見幾個人圍住一受傷青年,拚命廝殺,那青年伊願識得,正是武當弟子方正,此際方正身受數處劍傷,眼見命不長久,伊願一聲虎吼,闖入陣中,揮起青虹劍,展開淩雲劍法,一劍刺死當頭一名賊子。方正見伊願及時趕來救命,喜道:“伊兄弟,好。”


    伊願道:“方正師兄好。”口中說話,手上攻勢不減,又撂倒三名賊子,眾賊子見伊願劍法犀利,招招帶殺,若再不逃,隻恐全部送命,唿嘯一聲,作鳥獸散。方正受傷頗重,賊子剛走,勉強以劍撐住身形,伊願道:“方正師兄,要不要緊?”方正喘息道:“還捱得住,幸虧伊兄弟及時趕來援助,否則方正性命不保。”伊願道:“師兄不必客氣,如此深夜,不在杭州休息,趕來寧波何事?”


    方正道:“伊兄弟,此事說來話長,把你們大觀學子的事情先說。那日家師將眾大觀學子送上武當,蒼山派弟子因謝掌門威名,加之謝誌堯與杭州知府一向交好,故而得以安然迴轉杭州。但錦衣衛和七仙門,卻在武當山下布滿探子,其餘學子下山,不問情由,一律抓迴牢獄毒打,那些文弱書生怎受得了酷刑?不消三五天,各各送命。剩下的十多名杭州學子,留在武當山上,由俞正彪師伯傳授武當功夫。”伊願道:“我代大觀多謝貴派仗義援手。”


    方正道:“兄弟不必客氣,幾日前我接到寧波唐將軍急函,得知倭寇進犯寧波,我趕到崇邱,戰事已畢,便迴轉寧波。但在寧波街頭,發現了七仙門賊子聯絡暗號,似乎有大舉行動跡象,我跟蹤到此處,方偷聽得他們要集合人馬,暗中勾結錦衣衛,上武當和師公爭奪掌門之位。這李愚橋原本是我武當傳人,隻因昔年比劍輸給師公,憤懣之下才開創了七仙門,現下他有錦衣衛撐腰,上武當找麻煩,頗不好對付。我吃驚之餘發出響動,賊子聽到才現身殺我滅口。”


    伊願道:“事情如此緊急,師兄可有良策?”方正道:“現下我身受重傷,行動不便,伊兄弟你速速趕至武當,通知師公做好準備,以防賊人奸計得逞。”伊願:“這個不用師兄吩咐,小弟自然會去,但現下你身受重傷,須得找個妥當地方安置了你,才能前往武當。”方正急道:“伊兄弟,事情緊急,若晚到一刻,恐我武當慘遭不測。我受的皆是皮外之傷,不關內髒,你先把我送到前麵集鎮,找家客棧住下,然後速去武當,不得耽誤。”


    伊願道:“好,現下我負著師兄前去問宿。”三人來到前麵,經過連番打鬥,此時天色微明。祝詩竹找到一家鄉村客棧,多付了兩月房飯錢,叮囑老板照顧方正,那老板接過銀(


    錢,眉開眼笑,喏喏連聲。二人安頓好方正,天色已經全白,就在集市上買了兩匹健馬,向武當急疾。


    武當山位於湖北省西北部丹江口境內,屬大巴山山脈。古名太和山,謝羅山,參上山。武當山之名,在後漢時已有記敘,《後漢書》記載有朱穆隱居於武當山。杜光庭編《洞天福地嶽瀆名山記》,則將武當山列入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九福地。


    而武當真正得到朝庭尊崇,可以在明代著名文學家王世貞的《武當歌》一句中:“人間大小七十戰,一勝業已歸神功。”得到解答。


    燕王朱棣以清君側名義發兵靖難,從侄兒建文帝手中奪得皇位。朱棣把取得的勝利歸功於玄武神相助的結果,朱棣在永樂九年開始大修武當宮觀。這一工程役“丁夫三十餘萬”,曆時十四年,共建成淨樂、玉虛等九宮,太玄、元和等八觀以及庵堂、岩廟、祠亭等共三十三處建築群……始將武當道教,推至天下第一。


    二人一路疾行,這一日來到襄陽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上了二樓客房,正洗漱完畢。忽聽得院內吵吵嚷嚷,一人叫道:“豈有此理,我付錢住店,你納銀留宿,如此公平交易,你怎能拒我於門外?”那夥計道:“老伯,不是我不留你,你瞅你一身,肮髒不堪,臭不可聞,你要住進敝店,則敝店客人豈不全部退房?你還是先去浴室,把自身整理幹淨,再來住宿罷。”那人道:“你所言不妥,今日你容我住下便罷,若然不允,我便坐在門口,誰來住店,聞得汙臭,便不會進來。”


    那夥計慌道:“老伯,不要如此魯莽,諸事都好商量,你若非住不可,我上樓和客官商量一番,若有客官不嫌,你便住在他旁邊罷。”那老人道:“如此說話,還算有些道理,你先上去問來。”那夥計慌亂跑到樓上,敲開房問,逐家打聽,問了四五家,終是無人應允。那夥計敲開伊願房門,說道:“客官,打擾則個,現下有一位老人家要住進敝店,他身上有些邋遢,現下要住你隔壁,不知道你會否嫌棄?”伊願正要說好,祝詩竹道:“走開,本姑娘最見不得肮髒之人。”


    那夥計唯唯喏喏,慌亂退了出去。伊願道:“他一個老人家,又不拖欠房錢,他住在隔壁又有何防?”祝詩竹慍道:“我不喜歡,你要待怎的?”伊願道:“你若不願,那便算了。”祝詩竹見伊願不敢頂嘴,語氣一軟道:“並不是嫌他邋遢,江湖叵測,我們經驗不足,恐中了別人奸計。”伊願道:“你將每個人都看成無惡不作的倭寇,自然心懷戒備,我心胸坦蕩,古雲若以善待人,人必以善迴;若以惡待人,人必以惡迴。”


    祝詩竹兇道:“你,你敢亂說,我……”伊願道:“我知道,你今日還沒有說過一句殺了我,我替你先說了吧,免得你不好意思說出口來。”祝詩竹恨恨道:“你敢取笑我,等陣有你好受。”伊願道:“我吃了豹子膽嗎?敢去招惹百獸之王?”祝詩竹捏住伊願耳朵,似笑非笑道:“你剛才說了什麽?”伊願痛得哎喲慘叫,求道:“仁慈的、美麗的、可愛的、好得不能再好的,乖竹竹,好竹竹,放過可憐巴巴的小生罷。”祝詩竹道:“早知如此,何必自討苦吃。”鬆開手指。


    門人一人接道:“女子應溫良恭儉讓,你無端欺負男人,真是可惡之極。”祝詩竹吃了一驚,那夥計適才出房,隻是虛掩了房門,並未閂上,不知何時房門大開,她一向遇事不怕,叫道:“我和我家相公玩耍來著,關你何事?”那人頭發花白,衣衫襤褸,渾身發出陣陣惡毒,說道:“我一把年紀,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小小年紀,不聽老人所言,吃虧必定不遠。”伊願道:“前輩,我家妹子說話魯莽,得罪了你,還請原諒。”


    那老人道:“得罪了我倒是沒什麽,如果得罪了黑白無常,事情就不妙了。”祝詩竹聽得大怒道:“你這餿老兒,快些離開,臭得要命。”那老人道:“人活在世上,總是趨香避臭,殊不知那香味固然是好,可以潤肺提神。可是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就栽到在這個香字上麵。”伊願見那老者說話頗具深意,笑道:“前輩言之有理,如蒙不嫌,請進來喝杯清茶。”那老人道:“好。看在這位小兄弟麵上,我就進來討杯茶喝。”


    祝詩竹見人已以進到房中,總不能再把人強行趕出去吧?她素來見不得一點汙穢,不滿那老人一身惡臭,慍道:“要喝你們喝,我迴房去了。”伊願待要挽留,那老人道:“心若要走,你強留下身子又有何用?”祝詩竹聞言走得更快,待跨出門檻,將那房門關得叮咚一聲,聲震如雷。


    那老人搖頭道:“小兄弟,你若娶了此等蠻橫女子,這一輩子,你便要在她石榴裙下過活。”伊願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家妹子雖然刁蠻任性,但心地善良,想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她這樣美貌的女子,陪她一生一世,那是天賜的福氣。”那老人道:“年輕人總是為表象所惑,看不清事物本質,有人願意一生受罪,便是佛祖,也救他不得。小兄弟,我看你豪爽仁義,這店中茶葉雖好,卻非上品,現下我這裏有一包今年明前剛出的廬州六安瓜片,非常地道,我與小兄弟一見投緣,便特地拿出來酬謝你不棄之恩。”


    言畢那老人拿出一紙包,輕輕解開好幾層,才露出一小撮綠茶來,伊願但見那茶葉片片微卷順直,長短相近,粗細勻稱,果然是正宗的廬州六安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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