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之地。半片落日,一抹晚霞。天際的絢爛,仿佛能讓人聞到輕柔的胭脂味。


    這是一個寧靜的黃昏,倦鳥的羽毛上帶著道道餘輝,匆忙而溫馨的飛迴。


    這,是一個初春的黃昏。


    黃昏裏,涼涼的春風無限溫柔,春風裏,一把飛劍淩空穿梭。


    無比灑脫,仿佛,這整個春天,所有的春風,就是這把劍的鞘。


    劍上立著人,少年,青袍,腰懸青葫,背插一長形事物,以白布重重包裹。半舊的青衣,袂角在愜意的風中盡情擺蕩,一似這令人陶醉的季節、令人欣喜的時刻。


    好一派從容氣度,劍修風範。


    著天邊的落日,少年的眼中也充滿了無限光輝。


    “晚了,找個地方過夜吧……”少年喃喃自語道。


    飛劍一偏,如一片飄逸的柳葉緩緩下落。


    青衣少年落在地上,將飛劍收起。正在一處高地,望四處一觀,尋著一處人家,昂首信步而去。


    路不遠,片刻便到。


    白牆,紅瓦,桐漆大門。


    正是一戶山中人家,應是新建之宅。


    手起,緩緩扣動門環。


    稍時,裏麵響起一陣拖遝的腳步聲。


    “吱呀―”,門開,皓首老人,腰佝僂、眼渾濁。


    老人確實很老了,用那雙昏花的眼睛打量著來客。


    “您好,老人家。在下遠遊至此,趕路錯過宿頭,能否叨擾一下,借宿一晚。”少年笑著,如春風般柔和、溫涼。


    老人依舊靜靜打量著少年,若是年輕人來看這少年,隻看一眼,便知他為人必是質樸隨和。


    但老人可不這麽認為,他古稀之年,縱使再愚笨之人,也有了足夠的閱曆。少年那看似靈動、溫順的眼睛,在他看來,卻是有些古怪的。


    “孩子啊,我倒是願意讓你留宿,隻是……”


    “莫非有什麽不便之處?”少年說著,卻把眼光又看向黑下來的天際。


    老人苦笑,這孩子看著淳樸,內裏估計是有些狡猾的。隻看他說半句“是否有什麽不便之處”,卻不說不好打擾,反而作一番難堪之色。要知道,老年人通常都是比較心軟的,尤其是麵對孩子時。


    人之垂老,通常會因為看透很多事情而變的隨和。哪怕再刻薄的人,往往到晚年卻忽然變的豁達。所以常有孩子疑問,為何爺爺奶奶在他們眼中是如此慈祥,卻在父母口中變的如此不堪呢?


    百善孝為先。豈知這些老人白首之時,有否為昔年未善待父母而懊悔。待悔,人已不在。能從初始便孝順父母的,必是大智之人。須知為人皆有缺憾,豈有完美之父母?授之發膚、教以為人,而汝不知孝,與畜生何異?


    這老人,倒是享受了幾天兒子孝順,但現在,一切都已如死灰般熄滅,一如老人渾濁的眼睛,已熄了希望之火。


    “孩子,不瞞你說,我家孩子,剛剛去世。”


    少年清澈的眼睛充滿歉意,對著那雙渾濁的老眼,不知該說什麽。(..tw好看的小說)


    因為,他必須留下來。


    少年剛欲開口,老人卻仿佛被他年輕的臉龐打動,“如果你不介意屋子不幹淨,住一晚便住一晚罷。”


    言畢,讓開擋在門口的身子。他那蒼老的身軀忽然有了些活力,側身看著少年。


    那,居然是一雙期驥的眼睛。


    少年驚訝於老人的轉變,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走進門口,是一間客堂,裏麵擺著桌子,上麵點了蠟燭,擺了照片。赫然正是靈堂。


    整間屋子,包括這大堂兩邊的廚房、倉庫,以及樓上房間,都沒有別人了,少年稍一感應,方知道老人為何轉變。


    “我晚年得這一子,卻在即將大婚時喪了命。”老人悲戚的道。


    喪事完畢後,老人獨自住在這裏。之前,他連悲戚、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節哀。”少年輕拍老人枯燥的手背,柔聲寬慰著。


    老人轉身,用手背迅速抹了下眼角。


    “孩子,倒讓你看笑話了。”


    “什麽話,實在是我多事攪擾您了。”


    “唉,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少年淡然一笑,“我叫宋劍鋒,你可以叫我小宋。”


    期驥的看著老人。


    “小宋。”老人慈愛的叫道。


    宋劍鋒聽著這聲小宋,心中忽覺十分溫暖。


    “來,我帶你去房間。”老人走前一步,向小宋招手道。


    房間在樓上,小宋走在樓梯上,看著前麵老人蕭索的背影,有些心酸,他想起宋老頭。


    “這是我兒子以前的房間。”老人打開樓上一間房門。


    “好。”小宋道。老人看著房間裏的擺設,剛有些感傷,但想到這裏又將住進一個鮮活的生命,臉上的皺紋又綻開了一些。卻未發覺,小宋一步踏進房間,眼神已變的犀利無比。


    老人走近床前,要為小宋將被子鋪開,小宋上前一步攔住道,“我自己來吧。“


    “我說孩子,噢,小宋啊,你這身衣服現在可少見。我小時候倒是見人穿這種長袍,現在除了電視裏是沒人穿了。”


    “嗬嗬,老人家,這衣服穿著舒爽啊。”小宋微笑著,邊鋪床,邊簡單的迴應道。


    老人也微笑著道:“你也別老叫我老人家的,我姓嚴,你就叫聲嚴大爺就得。”


    天還不十分晚,兩人便在一張小書桌前坐下,談起天來。


    著說著,嚴老頭發現小宋的眼睛老是瞄向牆上掛著的一軸畫。


    “小宋,怎麽,你對那幅畫感興趣嗎?”


    宋見將談話轉向這幅畫的目的達到,便站起身,走到那幅山水畫前,借著燈光細細打量著。


    “嗬嗬,我考考你,你,這畫有多少年頭了?”老人走到小宋身邊,用長輩的關愛口氣道。


    “這畫……怕是有年頭了,至少,一百年吧?”


    “你倒是有些眼光。”老人讚許的看著小宋,卻又搖了搖頭,“可是你猜錯了,這幅畫已經有三百年了。”


    “三百年!”小宋裝作驚訝的道,又轉頭仔細的觀看那畫,心中卻在冷笑。三百年?隻怕是一千三百年都有了吧。


    老人見了小宋緊張的表情,心中很是得意。便和小宋說起這畫的來曆。


    “我啊,原本就喜好弄些古董、古玩之類東西。可惜家裏不夠寬裕,那些好貨色搞不起。這幅畫是我兒子弄來的,他因著我的熏陶在這方麵也有些見識,前陣他去縣城購置年貨,路過一個古玩市場一時好奇就進去打算試試手氣。”


    宋點點頭,他知道這類古董市場裏麵十之九九是假貨,玉是放貓狗血高溫浸染的,瓷是用打了油蠟的獸皮打過放醋中慢慢浸了半年的,至於銅器的造假更是五花八門,從土法泡石灰到高科技的射線深度燒灼都有。


    老人見小宋理解,便繼續道,“結果,他在一個攤子上發現了這幅山水畫,那個攤主說畫有些年頭,可惜沒有落款,所以才隻開價三百多。我那小子當時便將畫買迴了家,說起來,這倒是我所有藏品裏最值錢的一樣呢,到外麵,按麵積算賣個四、五千絕對沒問題。”


    老人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閑話,便自迴房去睡了。


    宋劍鋒送走老人,有迴到畫前,定定的看著畫的右下角。許久,輕輕道:“沒有落款嗎?”


    運滿真元的眼光下,清晰無比的浮現著三個血紅詭異的篆字。


    魘魂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嘯劍天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艾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艾浩並收藏嘯劍天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