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別出心裁的灑金紅紙, 僅僅隻是一張請客的帖子罷了。  “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住在這種地方, 出入卻是洋裝領帶眼鏡,還能跟杜蘊寧談論詩歌, 無非都是迷惑對方, 拆白黨慣用的伎倆。”


    “他跟杜蘊寧打交道,知道你的存在, 又因為住在這裏,可以看見你出入肖記麵館, 於是在失手殺人之後,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把麵館老板也給殺了,以此消滅你不在場的人證,把你誣陷為殺人兇手。”


    淩樞的眉毛越擰越緊,終於在嶽定唐的話告一段落時出聲。


    “不對,你的推測裏有個漏洞。我辦過不少拆白黨的桉子,一般這種騙財騙色的拆白黨, 在事情敗露之後,第一反應肯定是逃跑, 而不是多殺一個人, 就為了誣陷我。因為他們身份本來也是假的, 每騙一個人, 就新換一個名字和來曆, 這才是最省事最安全的辦法。”


    “他甚至不帶走杜蘊寧房間裏的任何財物, 卻急著跑到肖記麵館來殺老板, 誣陷我,這根本說不過去。”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把方向弄錯了。”


    嶽定唐點點頭。


    “那就第二個假設。”


    “這個洪曉光不是為了袁家的錢,也不是為了杜蘊寧的美色,但他給了我們這樣的錯覺。”


    “對比他和杜蘊寧認識的時間,和你跟杜蘊寧重新聯係的時間,他在前,你在後,也就是說,杜蘊寧是認識了他之後,才想起要聯係你的。”


    淩樞:“你的意思是,杜蘊寧找上我,可能是出於他的授意?”


    嶽定唐:“不錯,這個洪曉光很不簡單。杜蘊寧那裏,一定有他需要的東西,單純美色,可能還不足以滿足他的胃口。甚至,他背後,也許還有別人,不要錢,也不要人,那要的是什麽?”


    杜蘊寧娘家早已沒落,她也和娘家斷絕來往,圖謀杜家的人絕對不會想到杜蘊寧身上來;


    袁秉道雖然早年是個厲害人物,但虎父犬子,袁冰爛泥扶不上牆,他這個人身上,也沒有什麽值得別人利用陷害的價值。


    除非——


    “是不是當年袁秉道留下了什麽?或者袁家有什麽東西?”


    嶽定唐若有所思。


    “袁冰抽大煙中毒已深,常年渾渾噩噩,罵罵咧咧,杜蘊寧出事當天他也不在袁家,所以我們一直沒有審問他太過深入詳細的東西,可以嚐試突破一下。”


    淩樞:“現在太晚了,明天成不?我得趕緊迴家,不然我姐該著急了,大年夜的不迴去,她要是看見報紙上杜蘊寧的報道,肯定會想東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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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定唐翻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


    “也行,那就明早八點,我讓司機去接你,還是你熟悉的老地方,老閘捕房,袁冰現在被安排在單間了,小日子過得還不錯,據說——”


    他說了半天沒見淩樞迴應,不由抬頭看向對方,卻見後者正目不轉睛盯著外麵。


    遠處焰火時不時綻開璀璨的光芒,刹那之間,驟明驟暗,也在淩樞側麵映下明滅不定的光斑,更顯詭譎莫測。


    “你在看什麽?”


    話還沒問完,他就被淩樞猛地一拽,給扯到窗旁的牆壁邊上。


    “噓。”淩樞壓低聲音,“我剛才看見有人進去麵館了。”


    嶽定唐眉頭一跳。


    肖記麵館自從老板死後,哪裏還有人?


    就算是小偷,也不可能選擇這種地方進去偷東西的。


    會不會是避寒的乞丐?


    剛冒出這個想法,嶽定唐立馬就推翻了。


    誰能在滿是燒焦氣味的地方待上一宿?還不如去福利院碰碰運氣。


    如果不是賊匪乞丐,會特意跑去那裏的,也就是跟桉件有關的人。


    兩人迅速下樓,甚至沒顧得上跟房東告別,就匆匆離開這裏。


    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們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洪曉光但凡有點警惕性,肯定就不會再迴到這裏了,房間裏私人物品很少,唯一暴露身份的隻有借書證,但洪曉光這個名字甚至不知真假。


    狡兔三窟,此人必然不止一個據點。


    從這裏到麵館很近,拐過一條街,跨過幾棟房子,須臾便至。


    麵館旁邊是一家三口慘死的廢墟,另外一邊雖然沒有被大火波及,但對方家裏隻有一老一幼相依為命,祖孫二人早早就熄燈上床了,沒有旁人過年過節的熱鬧。


    四周冷冷靜靜,與隔著一條街的煙火氣對比鮮明。


    淩嶽二人兵分兩路,嶽定唐從前麵走,淩樞則繞道後門。


    如果剛才進去的人果真是洪曉光,他被前後堵截,也隻能進退不得束手就擒。


    麵館後門虛掩著,那本來是為了避免與客人正麵碰上,專門運送食材,供主人家進出等,無論規模大小,許多飯館酒店都有這樣一道後門。


    火勢可能不是最先蔓延到後麵的,因為這道木門沒有被完全燒毀,還剩下一大半,孤零零掛在門框上,風從破損洞開的木頭進進出出,一股若有似無的燒焦味被吸入鼻腔。


    淩樞伸手去推門。


    砰!


    殘破的木門直接從門框上掉下來!


    要不是他退得快,現在砸的就不是地麵,而是他的腳麵了。


    沒了木門遮掩,黑暗撲麵而來,如同一頭急欲噬人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等著他自投羅網。


    淩樞打開剛才從嶽定唐那裏順手牽羊過來的手電筒,抬步走進去。


    他把圍巾擋在口鼻處。


    手電筒過處,已經不複麵館原本的模樣。


    淩樞還記得,自己跟老肖當時坐在裏頭,酒醉三分,聊天侃地,老肖揮舞著手臂說要在三年內把麵館做大,以後開成國際大酒店那樣的規模,讓洋人也能見識見識中國美食的博大精深。


    雖然明知道老肖在吹牛,但他無兒無女,把做麵當成自己排遣寂寞的追求,難道還不讓人家瞎吹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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