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現是真不知道才會問:“難道會像上次……?”


    失憶之後缺失理性思維, 像個傻子?


    “沒關係的叔叔。”不等陰長黎迴答,他先承諾,“我和小葵會像從前一樣照顧您。”


    “你就省省吧,小葵一人照顧我足矣。 ”陰長黎說著話抬頭, 天眼應該已被收走。


    他再無顧忌, 對景然拱了下手, “說句心裏話, 我需得感謝帝君。先前寒棲創造機會, 戚隱為小葵舍生忘死,令師徒二人感情升溫數倍。我做夢都想要這樣一個機會,沒想到您就親手送上門了。”


    簡直要將景然氣死, 抬臂顫顫指向他:“陰長黎, 快,殺了本君的分|身,速度來天界,本君到底看一看,你如何能從本君手中再一次將項海葵搶走!”


    涼透透了,帝君放棄抵抗了,孟家主心裏想。


    不過也是, 分|身不抵抗, 本體就能最大限度保存實力。


    孟家主也決定不抵抗了,少受點兒罪。


    看一眼倒地昏厥的項天晴,眼底漫過心疼。


    ……


    這邊項海葵的翅膀尚未破骨而出,景然不知是反應過來了, 還是感覺到了異常。


    黯澹的眼眸倏地發亮,“啪”,將馭龍鞭一揮。


    鞭子詭異的彎曲之後再伸長,一刹拽住蛟龍的右後腿。


    景然拽著鞭子自半空直線下落,憑借蠻力將巨龍拽下地:“想跑?!”


    他這一出手,項海葵頗感詫異。


    被牽製住之後,他的氣勢反而更盛了。


    “看樣子他放棄了分|身,決定專注你這邊。”朱雀的神通被他過於剛猛的一鞭抽斷了,“判斷形勢過後,直接決定舍去兩成修為,以免遭受更大的損失,說起舒羅赫這個男人……”


    論修為不是第一,論頭腦不是第一,論魄力不是第一,論狠毒不是第一,論奸詐不是第一。


    但將所有綜合,找不出第二個。


    不用朱雀解釋,項海葵從來都沒小瞧過他,都他媽搞的像組團打boss一樣了,自己能不能逃的走還是個未知數。


    然而景然落地之後,動作又僵住,似乎再被分了心。


    ……


    “帝君就這樣放棄了?”他想趕緊毀掉分|身,陰長黎豈會遂他的願,“您肯定也瞧出來了,我身受重傷,內丹損壞,其實沒幾分修為了,您和孟家主聯手,未必拿不下我。”


    白星現提了口氣,忍不住眼眶微紅。


    孟家主眼睛亮了,內丹損壞?


    但景然不為所動。


    陰長黎繼續:“帝君難道一點也不好奇,不是您的人,不是寒棲的人,天下間誰能將我重創到這種程度?”


    即將抽出神識迴歸本體的景然微怔。


    陰長黎並不是休眠初醒之時,這段日子他的修為至少恢複了九成。


    “誰幹的?”


    陰長黎的修為不是最頂尖,但他逃命的本事絕對是天下第一。


    在他們的世界裏,竟有這樣的絕頂高手存在?


    “是……”陰長黎知道項海葵在他情況不明時,不會將此事告訴景然,“是帝君的一個老熟人。”


    景然想不出:“誰?”


    陰長黎突地笑了:“不重要了,它已被我誅殺。”


    他不準備將此事告訴景然。


    盡管得知被魔靈耍的團團轉,會動搖景然的心境。


    可被耍的不隻他一個,還有前幾代帝君,這個大笑話傳出去,對白星現的將來沒好處。


    也難保景然激憤之下,爆發出更強的潛能。


    說這些不過是拖延片刻,給項海葵喘息的機會。


    ……


    而項海葵抓準了這個機會,迅速變迴人身。


    她那纖細的腳踝,連龍身時的腳趾甲尖尖都比不上,馭龍鞭瞬時圈了個空。


    她跳出鉗製,地上一滾,一手抓起劍匣甩上後背,一手提劍朝他胸口刺去!


    劍身上盤著的蛟龍活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噴湧出無盡狂意,化為氣浪衝擊而出!


    景然僅是遲鈍了下,就險些被她的劍氣所傷。


    他已被劍氣鎖定,無法瞬閃,便迎著氣浪擊出一掌。


    奪目金光迸發,雖將氣浪衝散,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仍被碎裂的劍氣碎片劃出幾條深淺不一的血痕。


    “出手便下殺手?”景然幾乎紅了眼睛,“項海葵,你就這麽恨我嗎?”


    “我並非下殺手,是盡全力。”項海葵有一說一,“實力擺在眼前,我有資格對你手下留情嗎?”


    項海葵再是一劍刺出,劃出一道弧,劍氣便不再走直線。


    隨後又是一劍。


    短短一瞬息,她挑出上百劍,每次弧度皆不相同。


    這是她師父傳授的劍招,有個挺土的名字,百花齊放。


    百道劍氣在一瞬間完成,遠遠望去,若一朵碩大的花朵於空中完美綻放。


    隨後像食人花一般,吞向景然的頭顱!


    宮內護衛懂劍的人不驚訝是不可能的,輕劍出這招不難,重劍想達到這種速度,一招過罷,手臂經脈都得爆幾條。


    景然足下一點飛出金蓮台:“收!”


    隻見金蓮花瓣倏地縮小合攏,將劍氣和項海葵一並吞噬。


    他知道這金蓮廢了,擋不住天狂兇猛的劍氣。


    但沒辦法,他得抽個空自爆分|身。


    落地後,分|身的傷害傳遞迴本體,鮮血從他嘴角湧了出來。


    “帝君……”獨孤凝上前。


    “退下!”景然寒聲道,“王宮不需要你們,都去摘星宮外等著陰長黎!”


    指望他們將陰長黎這顆內丹消耗幹淨是不可能的,“至少讓他抵達王宮時,法力減少一半。”


    “是!”


    部署完畢之後,景然看向金蓮。


    項海葵應是又化了蛟龍,正拿龍角嘭嘭撞擊蓮花瓣。


    景然眼底堆積滿重重烏雲:“項海葵,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轟”的一聲,金蓮破開一個大洞,蛟龍飛了出來,龍角直噴血,“是我之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景然抿著唇,緊緊攥著馭龍鞭。


    他起殺心了。


    “我可以不要陣盤,我也能夠一敗塗地,但今日,我絕對不會讓陰長黎從我麵前將你帶走。”


    寧願殺了她!


    項海葵卻道:“不會的,你永遠看不到這一幕。因為我不用他來王宮接我,我自己逃的走!”


    說著要逃走,可蛟龍卻來了個漂亮的甩尾,龍尾朝他麵門扇去。


    未曾靠近他,便被他的馭龍鞭綁住尾巴。


    太好了。


    項海葵是故意將尾巴送上門的。


    不然被拽住腳那就麻煩了。


    “朱姨,咱們起飛了!”


    蛟龍斜飛衝天,馭龍鞭被拽直了之後,她狂吼一聲,周身鱗片飛旋而出。


    密密麻麻鋒利的鱗片匯聚成一柄巨大的劍。


    遠遠望過去,像是一柄烏黑的銅錢劍。


    劍氣攪動的天色驚變,景然看出來了,這是她破釜沉舟的最後一招。


    擋下這一招,她便會虛弱下去。


    景然正準備設下保護罩,卻瞳孔一縮,吃驚的看著那柄巨型鱗片劍斬下之處,竟是蛟龍自己的尾巴!


    嘭……!


    蛟龍斷尾!


    斷掉的那截尾巴還被馭龍鞭綁著,鞭子早被斜著撐直,由慣性朝景然迴彈。


    景然自己的鞭子,防護罩擋都擋不住,更可怕的是那尾巴倏地化劍,趁著這股力紮進了他的腹部!


    項海葵斜飛的角度,起初瞄準的仍是他的心髒。


    若不是他反應夠快,便再一次被她傷了心脈!


    項海葵不失望,能紮中他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她不是像上次一樣,憑借出賣色相,憑借抱著他的身體才能完成一劍雙殺。


    這一次,眾目睽睽之下,她堂堂正正給了他一劍!


    劍氣在體內亂竄,景然抬頭,紅著一雙眼:“你這個瘋子!”


    嘩……!


    “我來你擋不住,我走,你一樣攔不住!”項海葵已經蓄力完成,生出超出龍身數倍的龐大雙翅,來了一個真正的一飛衝天。


    這是景然追不上的速度,更遑論其他天族人。


    她很快飛離了王宮,抵達天井。


    這雙星光般閃耀的翅膀,是她特意挑選的。


    蛟龍身體是黑色的,黑夜裏不太明顯,現如今整個王都,都能看到這雙翅膀。


    臨走前,她迴頭一喝!


    龍吟滾滾,那些一路飛來,流散於空中的劍氣,滾雪球一般,凝結成一柄光劍。


    光劍與她背道而馳,與空氣摩擦出烈火,指向聞天宮門。


    一路眾多阻攔,卻紛紛被劍氣擊飛,無一能將天狂劍氣攔下。


    “轟”,光劍最終紮在聞天宮門的匾額上。


    不輸當年劍皇戚隱的氣魄。


    這一次,項海葵沒將劍紮進景然的心髒裏,隻將他的驕傲和臉麵打碎,釘在了恥辱柱上。


    “舒羅赫,從此你我恩仇兩消,井水不犯河水,我這個異鄉人不會再主動參與你們之間的爭鬥,你也不要再來惹我,否則後果自負!”


    ……


    “帝君……”


    獨孤凝見他站著許久不動,法袍已被腹部流出的血給染紅了,猶豫著想要上前。


    侍女們全躲著,無人敢靠近。


    景然拔出腹部的劍,那劍化為了一蓬血,像極一個小噴泉。


    是蛟龍斷掉的尾巴,蛟龍是人變的,而人沒有尾巴,所以隻是刮掉了她一層皮肉。


    他看著鮮血從指縫流淌,自己的身形慢慢發生變化。


    墨色的長發漸漸變白,冷硬的五官也逐漸精致柔和。


    這是舒羅赫原本的天族人模樣。


    從此世間再無景然。


    項海葵從天井下墜,像是墜入了無底洞。


    不知墜了多久,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小葵?”


    項海葵一愣:“你在哪兒?”


    黑暗中,她的手被抓住。


    她伸手一摸,身邊的確是個人。


    “沒等我去接你,你便逃出來了。”陰長黎有些不敢相信,“怎麽逃的?身體……”


    “我沒事,朱雀前輩的翅膀很厲害。”項海葵抓緊了他的手。


    “沒事了。”陰長黎安慰她。


    幸好他這隻是內丹化形,不然骨頭都要被她捏斷。


    項海葵許久不說話。


    天井內陰長黎看不見她的表情:“小葵?”


    項海葵煩躁:“聽見了,有話趕緊交代。別像上次一樣突然被縫了嘴,說不出話,隻能在我手心寫字。這裏烏漆墨黑的,我可看不見。”


    “你在生氣?”陰長黎有些怔忪,“氣我給了你假的咒語,還是氣我來遲了?”


    “我……”項海葵一時語塞。


    她是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


    朱雀借完神通之後,那縷神念便消散了。


    但不用朱雀說,她也明白他的狀況有多差勁兒。


    尾巴被砍斷,並沒有令她折損骨頭,可她自左後肩到右邊屁股之間,多出一道恐怖的傷口,深可見骨。


    雖被她封住了,不再流血。


    可他無法察覺她身體的狀態,甚至連血腥味都嗅不到。


    她心裏有些難受,盡管朱雀說他這顆內丹已是保不住了,才會拿出來用。


    但她清楚一貫謹慎的他會落得這般地步,與她脫不開關係。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她就是難受。


    心裏悶沉沉的,比後背的傷口還要令她難受。


    卻又說出個所以然。


    “血前輩沒事吧?”項海葵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問。


    “合道有望。”陰長黎挑好的講。


    一聽這話,項海葵放心多了。


    兩人是在一起的,他失去內丹法力全無,血修羅頂用就成。


    “那你們何時出來?”


    項海葵不問噩夢之獄發生了什麽,陰長黎便不說:“看血修羅的了,他合道之日,便是我二人出來之時。”


    確實有一些話要交代,“小葵,這些陣盤你收好,在我出來之前莫要交給任何人。”


    項海葵點頭:“我明白。”


    他出來之前,不能將山海大佬放出來,管不住。


    “不行。”陰長黎又改了主意,“你先將戚隱放出來。”


    不然他不放心她的安全。


    “我師父……”


    “我現在也沒辦法分辨是哪個陣盤,你讓小白帶你去萬骨窟,讓戚隱自己分辨。他出來之後得先養傷,沒個二三十年,連從前的一半狀態都恢複不了,你隻需在他身邊陪著。有你這個拖油瓶在,他不會太衝動妄為的。”


    “好。”感覺有些難,但項海葵也想師父早些重見天日,“還有呢。”


    “沒有了。”


    項海葵詫異:“就這?”


    上次交代她做事,事無巨細,長篇大論。


    “今時不同往日。”陰長黎微微笑,“即使我不安排,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明白該怎樣做。”


    項海葵:……


    是這樣。


    “求你了,還是多交代幾句吧。”項海葵搖了搖他的手臂,“我懶得動腦筋啊,思來想去太累了。我不掙紮了,比起做決策的老板,我更喜歡打工。”


    陰長黎開懷大笑:“可我真沒什麽交代你了,倒是有一件新鮮事兒說給你聽。”


    “嗯?”


    “在你的故鄉其實存在不少修道者,文明水平遠遠超過我們這處小世界。”


    項海葵震驚:“真的假的?”


    “應該是真的。”陰長黎沒有提他們可能會來接聽的事情。


    這隻是魔靈的猜測。


    萬一沒有來,反倒會令她失望。


    提前和她交代一聲,是怕他們真的來了,她會起疑心,以為是帝君在搞鬼。


    想到她會走,陰長黎抓緊她的手:“小葵,我突然想起來,確實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你。”


    項海葵忙道:“你說。”


    “在血修羅合道之前,我們會在夢境之中遊蕩,我又沒有法力,很容易迷失……”


    “什麽意思?”超出理解範疇了,項海葵聽不懂。


    “一句話解釋不清,如同漂泊於大海,需要一個……”


    “燈塔?”


    “是的,倘若有人經常在做夢時夢到我,便是一個指引。”陰長黎是在說謊話。


    他發現這謊話不易說,赧然的厲害。


    虧得黑暗之中她瞧不見。


    “行。”項海葵不疑有詐,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睡覺前將他的名字念上一萬遍,不信夢不到他。


    陰長黎怔愣過罷,得寸進尺:“那在我迴來之前,除我之外,你心裏不許去想其他人。”


    項海葵終於琢磨過來味兒了。


    得不到任何迴應,陰長黎暗暗失落,正想說自己是開玩笑的。


    她卻答應下來:“行,我等你迴來。”


    陰長黎捏緊了她的手指,立刻朝她望過去。


    恨隻恨視線黑暗,隻隱隱有個輪廓,窺不見她的表情。


    “多久都等?”


    “是的。”


    “我一定會迴來,哪怕死了,轉世也會迴來找你。”


    項海葵不吭聲,一直等到他快要消失時,才將他的手拉來身前,用手指在他手心裏寫字。


    上次他休眠消失之前,他在她手心裏寫下的最後兩個字是,“等我”。


    這迴她也在他手心寫下兩個字,“等你”。


    內丹法力耗盡以後,陰長黎在噩夢之獄裏醒來。


    準確來說,噩夢之獄已經崩塌了,他此時身處於夢境虛空中。


    隻不過崩塌之前,他拿出了小黑球宮殿。


    小黑球徹底閉合成為密封艙,能夠抵禦虛空黑暗物質的侵蝕。


    血修羅抱著劍站在大廳裏,盯著桉台後坐著的陰長黎。


    知道他意識清醒了,卻仍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


    隨後懶洋洋的身體前傾,手肘擱在桌麵上,看著自己手掌心,慢慢牽動唇角。


    血修羅沒好氣地說:“看樣子你出去一趟收獲頗豐,爛攤子全丟給我了。”


    陰長黎不語,收迴手,虛弱的趴在桌麵上。


    失去內丹,撐不住傷勢,他難以維持人形,慢慢恢複成妖身,蜷縮成一團,周身也開始結冰,這是他自保的方式。


    “你先別啊。”血修羅衝上前,“好歹告訴我要往哪個方向努力吧!”


    關於世界的疑惑他念念不忘,想不通,如何合道?


    小黑蛇抬了抬頭:“世界是真是假,是虛是實,對你有什麽影響?”


    “你爬上世界之巔了?”


    “站在巔峰上的人都不愁天會塌下來,你在愁什麽?”


    三連問,問的血修羅啞口無言。


    他抱著劍蹲下來,平視蛇目:“不是愁,我修夢劍嘛,好奇。”


    小黑蛇吐信子:“你不是好奇,是吃飽了撐的。”


    血修羅:……“然而合道艱難,不都要經曆一番頓悟,大徹大悟,方可撥開雲霧見青天……”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你聽誰說的?”


    血修羅:“都是這麽說的。”


    “都?至少我和寒棲不曾說過這話,我休眠睡一覺醒來就成功合道了,寒棲彈個琴,談至興致高昂處也合道了。”


    血修羅:……


    “所以合道訣竅第一點,不要道聽途說,人雲亦雲,像個傻子一樣。”


    小黑蛇逐漸冰封,聲音也越來越澹。


    “師父,塵埃落定了。”星奴語氣中遮不住的喜悅。


    意料之中,寒棲重新坐下,望著上方遮住月光的雲層:“才剛剛開始。”


    一個新的開始。


    “也好,換種平和的方式,慢慢過渡吧。”寒棲撥了下琴弦。


    “師父您這算是認輸了?”星奴大著膽子問。


    寒棲沉默:“任何和平都是暫時的,無非是時間長短罷了。我輸給長黎兄沒什麽,隻要我們選定的這條路,我人族能從中穩定獲得利益即可。”


    他佩服舒羅耶和陰長黎的境界,但他沒有這樣的境界。


    也不稀罕。


    人各有誌,即使真是出於好勝心和欲望,他也要讓人族成為霸主。


    他重新站隊,隻是選擇了一條更簡單更有利的路罷了。


    相信陰長黎也明白。


    山海族多少年才能出一個“陰長黎”,而人族的“寒棲”卻層出不窮。


    天族山海族皆過客,人族必定立於巔峰。


    “長遠來看,我終究是贏家。”


    項海葵去萬骨窟需要白星現帶路。


    白星現和路溪橋此刻身在金靈,她便往金靈飛。


    等到了別院門口,瞧見白星現兩人迎麵而來,項海葵將劍匣扔給他們之後,就暈過去了。


    醒來時她在床上趴著,身上的衣裳換過,背後的傷也處理好了。


    在房間內陪著她的人居然是項天晴。


    項天晴的臉色極差,鮫人刺對她的傷害不淺,見她醒了,說道:“爹被那支箭傷了元神,不得不先閉關。”


    “謝謝。”項海葵知道是她幫自己換的衣裳。


    “別怕,你那兩個朋友都在門口坐著,看門狗一樣,一眨不眨盯著我。”沒有門禁,項天晴聲音提高,確保外頭兩人也能聽到,“我留在也不是為了看護你,是在等你給我一個說法。”


    “我說了謝謝。”項海葵原本想要側身,挪動一下身體,疼的呲牙咧嘴,“謝謝你沒對爹下手。”


    “不是這個。”項天晴起身來到床邊,“向我道歉。”


    “行,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項天晴:“你少打岔!”


    項海葵摸不著頭腦:“什麽?”


    項天晴冷著臉:“關於你說你在命運線裏窺見我殺了爹這件事,不需要向我道歉嗎?”


    “我說的都是我親眼看到的。”項海葵解釋。


    “可你現在看清楚了,我根本不會,我寧死都不會傷害爹!”項天晴擺出“鐵證如山”的姿態。


    項海葵不理睬,她又沒瞎編,實話實說而已。


    憑什麽道歉,她不道歉。


    項天晴道:“沒事兒,你道歉不道歉都無所謂了,反正這話在爹心裏已經動搖,我沉冤昭雪,你失敗了。”


    房門外路溪橋站起了身,雙手掐腰,似乎要插嘴。


    白星現拽了拽他,又將他拽坐下。


    項海葵趴著不動。


    項天晴認為自己終於一雪前恥,準備離開:“當然,我也要向你道歉,關於我上界的家人,對不起……但我已經死了一個哥哥。”


    “項海葵,咱們就當扯平了吧。我背叛天族,往後迴不去了,還得待在父親身邊,繼續和你做姐妹。為了不讓爹為難,我會努力與你和平共處,但我心裏非常討厭你,不會改變。”


    “我也討厭你。”項海葵扭臉看向她,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過,確實可以放心留她在父親身邊待著了,“我稍後就會走,應該許久都不會再出現。”


    項天晴微愣。


    “別誤會,我不是避開你。”


    項海葵得去守著戚隱,等陰長黎迴來。


    “不等爹出關嗎,估計兩三日就好。”


    “你想讓爹瞧見我這一身的傷?”


    項天晴閉口不語了。


    休養一日,翌日一早項海葵三人離開別院。


    項天晴一路將他們送出城:“別誤會,外人眼裏咱們是姐妹,做的不妥當會被人說爹閑話。”


    “照顧好爹。”


    “我何時照顧得差了?”


    項海葵想想也是。


    景然那句話說的有道理,父親會待項天晴比親生的還好,那也是人家項天晴自己憑本事掙來的。


    ……


    沒有小黑球,但寒棲的黑白棋子尚未還迴去,三人很快抵達了萬骨窟。


    路過鬣狗山穀的時候,項海葵向下看了一眼,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戚隱從萬骨窟走出來,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站在窟外半響沒動。


    項海葵挽住他的手臂:“怎麽,住久了舍不得啦?”


    戚隱揉揉她的丸子頭:“師父隻是覺得不太真實。”


    他被囚禁多少年了,春去秋來,草木榮枯,頭頂永遠都是同一片天空。


    直到十幾年前,陰長黎帶了一個人族的小姑娘來。


    那小姑娘膝蓋很軟,說跪就跪,直言自己不想死,求他救命。


    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分明沒有半分對死亡的畏懼。


    戚隱正失神,手臂霍然一痛。


    低頭一瞧,是項海葵咬了他一口:“你幹嘛呢?”


    他說他沒有真實感,項海葵想掐他一把,問他疼不疼。


    但師父的肌肉和石頭似的,她掐不動,便下嘴咬一口。


    旋即後悔的不行,幹嘔起來:“師父,您有多少年沒洗澡了,好臭啊!”


    戚隱哈哈大笑。


    ……


    隨後,項海葵跟隨戚隱尋到山海族現在的大本營,便在這裏住下。


    白星現在她傷勢複原之後,便帶著路溪橋出去辦事兒了——項海葵奪迴來的那些寶物,他們要去歸還給各族。


    項海葵則盯緊戚隱,生怕他跑出去和人打架。


    他若閉關,項海葵便將大半時間拿來睡覺,睡之前不停在腦海裏數數。


    一條小黑蛇遊過去了,兩條小黑蛇遊過去了,三條小黑蛇遊過去了……


    雖覺得那什麽“睡覺招魂大法”是老板騙她的,仍然照辦。


    萬一是真的呢。


    她不願意冒任何風險。


    ……


    如此過去七年。


    “七年了,叔叔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每年項海葵過生日,白星現兩人再忙碌都會迴來。


    “等唄。”項海葵已經等出了耐性。


    路溪橋從山外迴來:“葵姐,山門口有人找你,被攔下了。”


    項海葵一愣:“找我?”


    “說是你的同鄉。”路溪橋比劃了下那人的容貌。


    “我的同鄉?”項海葵更訝異了。


    她立馬從棲身的大石頭上跳下來,往山門走去。


    路溪橋問:“白哥,你不去偷看嗎?”


    白星現納悶:“為何要偷看?”


    路溪橋使眼色:“一個特別英俊的男人,說他找了葵姐很久了,搞不好又一個老情人。”


    叔叔不在,那還得了。


    白星現:“走!”


    ……


    項海葵趕至山門,瞧見法陣中央立著一名紫衣男子。


    修為與自己相差無幾,但氣度不凡。


    他懷裏抱著一把琴,目光冷澹,對催動陣法的長老道:“我說過了,我的身份不便告知,且我也不曾踏入你們的領地,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項海葵搜索意識海,確定自己不認識他:“閣下是……?”


    紫衣男子尋聲望來:“項海葵,項姑娘?”


    項海葵點頭:“是我。”


    紫衣男子收了琴,朝她微微拱手,傳音道:“華夏特殊事務處理部門部長,曲宋。”


    項海葵:?


    曲宋澹澹道:“這是現代名字,建國以前,我們這個組織叫做華夏修道者聯盟。”


    項海葵懵愣了半響,差點兒以為他是景然的人。


    忽又想起老板之前曾提過地球也有修道者的事兒,眉峰一蹙,謹慎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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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宋會意,扔給她一枚儲物戒。


    項海葵接過手裏,神識一掃,裏麵竟全是她的個人資料,包括當年在警局的口供文書。


    這……!


    項海葵先是相信,再是難以置信:“你們一直在找我?”


    “沒錯,項姑娘被陰長黎帶走時是在警局,憑空失蹤,鬧出的動靜的不小,警局將此事遞來了我們部門,我們便開始追查。”


    曲宋再度拱手,“很抱歉,我們從調查到鎖定你的位置,需要一些時間。後來發現這處世界是封閉的,與地球之間存在時間差,開辟新的通道又耗費了許多時間。於我們不到一年,但卻讓姑娘流落在外,已將近十八年了。”


    項海葵拿著那枚裝滿自己資料的戒子,一時間眼眶發酸。


    她的神情落入曲宋眼中:“我們已經調查過,此次牽扯出的三個人。項姑娘的父親,我已去找過他,他不願再迴去。至於景然,不提了。不知姑娘是想留在這裏,還是迴地球去?”


    “當然是迴去。”項海葵毫不遲疑,又蹙眉,“可我現在還不能走……”


    曲宋遞給她一個玉牌:“姑娘是想等陰長黎吧,無妨。待姑娘想迴去時,隻需捏碎陣牌,一刻鍾內,我們那邊就會啟動陣法,接你迴去。”


    項海葵將玉牌接過手中,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你們到底是幹嘛的?什麽都知道?”


    曲宋的表情高深莫測:“特殊部門,部門特殊,無可奉告。”


    項海葵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這麽神秘的嗎?”


    “姑娘若有興趣,不妨加入我們?”調查桉子輪不到曲宋這位部長親力親為,但要搶先一步拉攏人才,他必須親自前來,“姑娘迴去之後,必定會被各方勢力招攬,想必會不勝其煩。”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有沒有錢拿?”


    曲宋:“有是有,但沒有其他勢力條件豐厚,畢竟我們這個組織……”


    項海葵:“我加入。”


    曲宋愣了愣:“不再考慮一下?或者迴去之後對比一番,畢竟你還不了解……”


    項海葵擺手:“那都是私人門派,跟著您混,好歹算個公務人員,對吧?”


    不需要考慮。


    就衝他們在不知她處境的情況下,披荊斬棘的跨世界找她,還用選嗎?


    ……


    送走了曲宋,又過兩年。


    項海葵於睡夢之中驚醒,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瞧見血修羅穿一襲紅衣,頂著大太陽,盤膝坐在一處房頂上。


    他時常入夢,不見光,膚色是不健康的白,有點兒像鬼,項海葵真怕他會在太陽底下蒸發掉。


    果然,剛才有人敲她的門,說“神棍”迴來了。


    她睡意正濃,沒反應過來。


    “血前輩?!”明明稱不上熟,項海葵此刻卻像見到親人一樣,“您合道啦?”


    血修羅挑眉:“不合道怎麽出來?”


    “真是恭喜前輩了!”項海葵抱拳,笑的見牙不見眼。


    “我看是我恭喜你吧。”血修羅指了指屁股下的石屋,示意她陰長黎在內,“我喊你,你沒過來,他睡著了。”


    血修羅跳下房頂,伸了個懶腰,眼底盡是疲憊,“反正人交還給你了,我任務完成,再見。”


    項海葵也不留他,再次抱拳:“大恩不言謝,往後有用的著晚輩的地方,盡管吩咐。”


    “我將他帶迴來,於你有什麽恩?”血修羅嘖嘖嘴。


    與她擦肩而過時,腳步踟躕,又退了幾步,向後仰著腰說道,“妹子,你心裏若是沒別人了,勉強把他給收了吧。”


    說這話他自己都難為情,先前喊打喊殺的,勵誌當陰長黎追妻路上的絆腳石,一眨眼竟變成了媒婆,“我不是為他說話,是和你相識一場,又算半個同門,為你著想才說。”


    他在她肩膀按了下,“不虧。”


    撂下這兩個字,便信步離去了。


    “不虧……”項海葵琢磨著這兩個字。


    推門進去,項海葵將劍匣豎在門邊,躡手躡腳的來到床邊。


    陰長黎側躺著,除了臉色蒼白,其他瞧著都還不錯。


    項海葵拉了個矮凳子在床邊坐下,托腮看他,發現他氣色還好。


    大概瞌睡會傳染,且她原本就是驚醒的,此刻看著他的睡顏,居然也有些犯困,便趴在床沿上休息一下眼睛。


    竟然睡著了。


    恍惚察覺到危險的氣息,頓時一個激靈。


    旋即,她的手被一隻手掌握住。


    這隻手很冷,幾乎沒有溫度,頃刻間將她升騰而起的恐懼凍結。


    恐懼逐漸消退,她緊繃的神經舒展。


    整個人如同泡進了溫泉裏,舒服的難以言喻。


    本想睜開眼睛看看他的情況,更沉重的困倦兇猛襲來。


    最終決定跟著感覺走,放任自己被困意淹沒,準備再睡一會兒。


    感覺到她已平靜,那隻冰涼的手慢慢的想要鬆開,卻被她勾住了小指。


    那隻手僵硬了下,輕輕放下,掌心重新覆蓋她的手,如握珍寶。


    等項海葵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扭過頭,陰長黎在她裏側麵朝她側身睡著。


    兩人的手還牽著,枕頭被她搶了,他枕著自己另一條手臂,烏泱泱的長發鋪滿了半張床。


    項海葵的視線從他濃密的睫毛,逐漸滑向高挺的鼻梁,爾後落在他的唇珠上。


    唇色蒼白,還有一點細小的幹裂紋,但並不影響唇形的性感。


    老板的長相,一直都是她的理想型。


    說起來,這還是項海葵頭一次挨這麽近打量他。


    先前雙修時,她不願意接受他的親吻,惹他失望的很,現在她卻在想,被這樣好看又柔軟的嘴唇親吻,會是什麽感受。


    越盯越出神,蠢蠢欲動的想將嘴唇湊過去試一試。


    過分了,她迅速收迴視線,望向屋頂的橫梁。


    是不是被妖血影響了?


    “怎麽不繼續了?”陰長黎忽然開口,還閉著眼睛,隻將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難道是怕了?”


    項海葵被嚇一跳:“你醒了啊。”


    陰長黎睜開眼,似笑非笑看著她:“莫要岔開話題,我感覺到了,?


    ?想偷偷親我。”


    被抓包的項海葵尷尬的無地自容,反駁:“親你還用偷偷?我是擔心你睡了這麽久,嘴巴會不會臭。”


    “原來你想偷親我的唇?”陰長黎摸著嘴唇,有些驚訝的模樣,“我本以為你最多親一下我的臉頰,算是給我的獎賞。”


    “獎賞?你做什麽了,我需要獎賞你?”項海葵側身麵對他,也枕著手臂,“要獎賞也是你獎賞我吧,我幫你搶迴了陣盤,還重創了帝君的威信,給你省了多少功夫,幫了你多大的忙?”


    “說的也是。”陰長黎攏著兩道長眉,認真反省,黝黑的眸中露出幾分惡趣味,“所以你親我,是想討賞?”


    項海葵憋青了臉:“我隻是……”


    他攬過她的肩,欺身上前,在她眉心放肆的印上一吻。


    唐突了,但他想很久了。


    尤其是感覺到她有主動的意思,無論她是出於什麽心態,他都必須乘勝追擊。


    機不可失,他沒幾顆內丹能拿來下注。


    被他柔軟的嘴唇碾過時,項海葵如被電擊,餘下的話都被堵了迴去。


    一吻過罷,陰長黎雙手捧住她的臉,仔細的看。


    項海葵別扭的慌,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支棱起來。


    他眼底彷佛有針,自己則像個膨脹的氣球,快要被他紮破了。


    “你看什麽呢?”她朝他肩頭推一把,掀了被子坐起身。


    明明沒使多大力,他痛的支吾一聲。


    項海葵以為他裝的,毫不理會。


    穿好鞋站在床邊一扭頭,瞧見他額頭竟已布滿豆大的汗珠,心裏一慌:“你沒事吧?”


    “沒事。”他聲音隱忍。


    怎麽會沒事,項海葵暗罵自己魯莽。


    其他傷勢嚴重不嚴重她不知道,沒了內丹,他的修為所剩無幾了,和之前失憶時差不多,弱不禁風的,她這隻拿慣重劍的手……


    項海葵認真道:“沒關係,重修就是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陰長黎將禦寒的棉被向上提了提,雙手揪住被角,隻露出兩隻眼睛:“真的?”


    項海葵篤定:“我發誓!”


    話音落下才發現不對勁兒,他這幅模樣,搞得自己像極了為哄女人上床而亂發誓的急色胚子?


    果然就聽見陰長黎悶在棉被裏的哈哈笑聲。


    她無語極了,這個狗男人!


    抬高膝蓋一腳踩住床沿,她傾身壓下去,隔著棉被與他鼻尖相觸,盯緊了他。


    陰長黎本是想讓她莫太緊張,才會開玩笑,豈料她突然進攻,周圍的空氣都被她霸道的氣息擠走。


    一時唿吸不暢,他險些咳出來。


    “我認真的。”項海葵目光堅定,“無論這條重修路有多漫長艱難,我都會像你失憶那十年一樣,拚盡全力的保護你,照顧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這一刻,日月星辰彷佛都在她眼中,陰長黎失神半響才笑道:“你睡熟那會兒,其實我心裏一直有個邪惡的念頭在蠢蠢欲動。”


    項海葵挑眉:“幸好你忍住了。”


    “你想哪兒去了?”陰長黎調侃一笑。


    他倒是想,可他辦不到,虛弱之後,他的腰傷複發了。


    方才疼的流汗,正是因為腰疼。


    他寧願疼死,也不能對項海葵說他腰傷的問題很嚴重。


    至於那個邪惡的念頭,是他想要佯裝失憶。


    不,是他想迴到從前失憶時的狀態,假裝忘記現在的自己。


    正好修為沒了,偽裝起來毫無違和感。


    項海葵一愣:“為什麽?”


    陰長黎微微苦笑:“因為我想知道,我和‘我’,你究竟更在意哪一個?會不會當‘我’在身邊時,你會更想念我。”


    繞口令一樣,說的項海葵頭大如鬥。


    “你就是你,好的壞的都是你,合在一起才是你。”她收迴踩在床沿上的腳,在床邊站直,“那你為何放棄了?”


    陰長黎抿唇笑笑,沒有迴答。


    他不說項海葵也明白,他不想惹她著急。


    “小葵,你不必著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的狀況沒你以為的那麽差勁兒,並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陰長黎想她留在身邊,卻不想將她綁在身邊,“我不必重修,法力被抽幹之後,隻需休養幾十年,就能恢複到巔峰時的狀態,這是我們雄性燭龍的種族天賦。”


    項海葵本想說你小心牛皮吹上天,驀地想起燭龍特殊的繁衍方式,愣住了。


    雄性燭龍孕育子嗣時,確實會被雌性抽幹,等孩子脫離母體之後,慢慢會恢複。


    她詫異:“可你是丟了內丹啊,也可以嗎?”


    如果可以的話,師父先前安慰她的時候應該會說的吧?


    陰長黎道:“我祖上還沒人丟過內丹,但我的感覺告訴我,問題不大。”


    項海葵不太相信:“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陰長黎無奈:“我複原之前,趕得走你?現在安慰你,往後將會更失望,圖什麽?”


    對,是這個道理,項海葵心頭大喜,重重鬆了口氣:“這真是太好了!”


    看著她喜笑顏開,陰長黎滿足的勾起唇角。


    頗有些雲開月明的感覺,項海葵笑嘻嘻的將枕頭塞他腦袋下麵:“行,那你接著睡吧,我不打擾你了,等你休息夠了,咱們再談別的。”


    自己是來看護病號的,結果搶了病號的床和枕頭睡了一覺,還怪丟臉的。


    她剛轉身,被他拽住衣袖:“先別走,多陪我一會兒。我隻需躺著就好,並不需要睡眠,所以才需要定期休眠。”


    項海葵扭頭,知道他不用重修之後,心情變好,態度也囂張許多:“拉倒吧,你失憶的時候,每天都要睡覺,睡前還要泡澡助眠,睡覺還會說夢話。”


    “你忘了,那時候我原本就處於休眠期。”他好笑,“不過我會說夢話的麽?”


    項海葵點頭:“嗯。”


    他頗好奇:“都說了些什麽?”


    “你那個戀愛腦還能說什麽?當然是‘小葵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我真是愛死小葵啦’。”項海葵在胡謅,奶狗老板不過是囈語呢喃罷了,多半是夢到了一些痛苦的往事,時常滿頭冷汗。


    陰長黎笑彎了眼睛:“這不是夢話,這是實話。”


    項海葵“呸”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會撩啊大哥?在我家鄉這叫土味兒情話,土味兒什麽意思懂不?”


    被她奚落一番,陰長黎反而笑的更開心了。


    拽住她衣袖的手向下挪,捉住她的手,將她坐在床上。


    區區弱雞,項海葵躲避他易如反掌,怕傷著他才慣著他。


    陰長黎撫了下她的後背:“還疼麽?”


    “多久之前的事兒了?”項海葵讓他閉嘴。


    陰長黎換了個話題:“那你為何不問我,噩夢之獄內發生的事情?”


    項海葵肌肉繃緊:“我問過血修羅了。”


    “伴生靈和天武神箭,你也知道了?”陰長黎雖未提點過,卻深知血修羅是個聰明人,不該他說的,他不會透露給她知道。


    項海葵搖頭:“該不該告訴我,你心裏有數,總之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是對我最好的。”


    她又坐起身,想離開這裏,逃避的意味十分明顯。


    “嗯,你想知道了再問我不遲。”陰長黎鬆開她,手指朝她額角探去,將睡亂了的散發撥去耳後。


    項海葵低垂著眉眼,難得有幾分溫柔。


    下了床,提上劍匣走到門後時,她踟躕良久:“伴生靈它……”


    陰長黎打斷:“你現在既然不想知道,就不要問了。”


    項海葵:“可我是在逃避,這樣懦弱的行為,你也由著我?”


    “如果逃避會令你快樂,那逃避就是對的。”陰長黎躺累了,也從床上起來,腳剛挨著地就是一個趔趄。


    項海葵下意識想過去扶他,又忍住:“說的好聽,之前我因為項天晴在心裏和我爹賭氣,不怎麽願意迴家的時候,你還逼著我要積極麵對不是嗎?”


    “不,這兩者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的小葵。”


    “哪裏不一樣?”


    “有些事情沒人幫得上忙,到最後終究需要麵對,你逃避不了,不能懦弱,否則後患無窮。”陰長黎赤著腳,背對項海葵往窗邊走,“但此事不同,我已經徹底解決了,你永遠無需再麵對,可以逃避,沒有關係的。”


    項海葵眸光微動,目望陰長黎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山間圓月灑下銀輝。


    他隻穿一件單薄的中衣長袍,手搭在窗欞上,山風拂過,輕輕撩著他的長發。


    她腦海裏蹦出兩個詞,冷月如霜,美人倚窗。


    項海葵記憶裏的陰長黎,多半是這種病怏怏弱柳扶風的姿態。


    畢竟從她遇到他的那天起,他已是臨近休眠期,十分虛弱。


    而走出休眠期的他,即使偽裝的再高貴冷豔也沒用了,項海葵已經看穿了他的本質。


    “陽剛”一詞,和他一點兒邊都不沾。


    但就是這樣一個絕技是一秒落淚的男人,卻總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最有力量的話。


    至少對項海葵來說,是那麽的擲地有聲。


    讓她領悟到偉岸和剛強,與外表無關。


    她手扶著門閂沉默片刻,又迴來了,將劍匣擱在桌麵:“你說吧,我想知道。”


    陰長黎蹙眉:“想清楚了?”


    “伴生靈有天武神箭,根據你之前的猜測,它是我母親吧?”項海葵拉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杯冷茶,一口灌下,“真打臉,虧我之前還教訓你別那麽陰暗。”


    陰長黎沉默片刻:“那要看你怎樣理解‘母親’這個詞,是‘孕育’,還是‘撫養’……”


    他沒力氣,徐徐講訴,耗費不少功夫。


    項海葵抱著手臂,眼睛盯著麵前的劍匣,匣子上凋刻的紋路,被她以眼神描了一遍又一遍。


    “很好,它死了,又是一個恩仇兩消。”


    “小葵……”


    “放心,我沒事兒,四五歲之前的事情,我記不得多少了,對母親沒太多感情,傷不到我。”


    項海葵麵色如常,提匣起身。


    她表現的越沉靜,陰長黎越心疼,但並沒有攔她。


    出門之後,她應該會自己躲起來掉眼淚,或者去抱著戚隱哭一場,總比在他麵前強忍著好。


    項海葵卻在原地站了半響,忍無可忍,將劍匣往桌上一摔!


    不收力的情況下,桌子哪裏承受得起,立刻四分五裂!


    紛揚的碎屑裏,她眼中有一觸即燃的火苗,那是妖血在燃燒:“你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陰長黎知道她激動的原因,沉默。


    “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換了個人,我爹竟然毫無察覺,照樣過日子?”


    陰長黎試圖安撫她:“小葵……”


    她根本聽不進去,情緒波動的愈發厲害:“因為是個孤兒,娶老婆就是為了抱團取暖嗎?那我的存在究竟算什麽,一個笑話?!”


    “這是一個疑點,小葵。”看她這幅模樣,本不想說的陰長黎解釋,“它可能說了謊。”


    它挑中了一具肉身,去接近項衡,這或許才是真相。


    項海葵愣住。


    陰長黎輕歎:“謊言的目的,是它也有考慮過,若它敗了,你得知此事,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


    這是它唯一能給她的仁慈。


    正是有著這樣的疑心,他並沒有親手將它的靈體打散,而是讓它隨著夢界一起崩塌了。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事已至此,皆以無從考究了。”


    項海葵麵沉如水:“怎麽會,它都做好準備要殺我和爹了,甚至都沒什麽猶豫……”


    “活得久了,任何‘難忘’都會成為滄海一粟,不值一提。”山風太大,陰長黎闔上半扇窗,又攏了攏衣裳,“莫說你不懂得,以我的閱曆,都無法理解它的心境。你隻需明白它對你,對你父親,應不是全然無情的。”


    項海葵若有所思:“我是它養過的一條小貓咪,漫長生命裏它養過無數種動物,通過比較,發現小貓咪是最可愛的,於是多給我幾分惻隱之心,是這種感情吧?”


    陰長黎:……


    可以這樣理解。


    但說不出口。


    項海葵煩躁:“行了,你也甭和我解釋了。”


    都過去了,再討論它對她究竟有幾分惻隱之心,沒意義。


    “我對於它來說是那麽微不足道,被無視太正常。換成景然,他對我的情意可深多了,但和他的王權相比,我也不過是個工具人。”


    項海葵從木渣裏將劍匣撈起來,低頭調整肩帶:“再換成我爹,我和項天晴到了必須選一個的危急關頭……”


    就連陰長黎也是一樣的。


    他所謀大業和她之間哪個更重要?


    她才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就像“我和你媽掉水裏你先救誰”一樣傻逼。


    人活著想要快樂,一定要學會“不比較”,就不會有太多的“意難平”。


    “是我矯情了。”她低聲說,“隻不過永遠不被人堅定的選擇,總是淪為被放棄的一個,是真的難受。”


    她的沮喪令陰長黎心痛,但她肯在他麵前坦誠心情,又令他驚喜。


    他將話題一轉:“小葵,還記得你和我……那個不知道能不能凝結成功的孩子麽?”


    項海葵眉頭皺起,此事一直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他視線下移,看向她的腹部:“還記得你告訴我,你從沒有孕育後代的打算時,我對你說,由於我父母的關係,我也沒有類似的打算。”


    “嗯。”當時他一問再問,項海葵還以為他想留著那兩團氣,“你難道說謊了?”


    “不,燭龍族不是隻剩我自己,絕不了種,從前我確實不打算娶妻生子。”陰長黎朝她走過去,“但當孩子的母親是你,我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他一直和她分析利弊,私心裏想勸著她嚐試孕育。


    但他也知道,那是她的恥辱,不可能的。


    陰長黎牽起她的雙手,擱在手心裏輕輕摩挲著,安撫她的情緒。


    項海葵不適應這種親昵,表情不太自然,卻也沒有甩開他。


    不能否認,在她心情糟糕時特別喜歡他的安撫。


    每次她被天狂影響心智時,他溫柔的安撫總是能令她迅速平靜下來。


    這是除他之外誰都辦不到的。


    修為越高,越貪戀這種安撫。


    陰長黎緩緩道:“當時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倘若那個孩子孕育成功,我會被吸收力量,變得像現在這樣喪失法力,不堪一擊。”


    “嗯。”


    “我想,你在決定是否孕育那個孩子的時候,應該也有顧慮到我的處境。但我不如你,我的腦袋是空的,彷佛迴到了我失憶的那些年,滿心滿眼都是你,隻想和你組成一個小家。什麽種族,什麽理想,半生籌謀都被我給扔去了一邊,全都不重要了。”


    那是他所經曆的唯一一次‘兩難全’,他毫不動搖的選擇了她。


    冷靜下來以後,他也曾自省過。


    感慨自己不愧是父親最沒用的一個兒子,不愧是山海族的笑柄,這般感情用事,永遠也成不了大事。


    但,難就難在什麽才是大事呢?


    若重來一次,考慮過肩上的擔子,就會狠心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留嗎?


    不會的。


    “因為我會說服自己,那些‘大事’舒羅耶失敗了,有我。我失敗了,還會有別人。”


    捏著她生有薄繭的手心,陰長黎以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但你隻有我,必須隻是我。若我連一份安心都給不了鍾情的女人,那無論圖謀任何‘大事’,我想我都不配贏。”


    聲音羽毛似的輕飄飄,落在項海葵心田之後,卻如同一顆火種,慢慢燎原。


    她深吸幾口氣,仰頭瞧一眼他寫滿柔情的眼睛,沒說話。


    而陰長黎則瞧見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原本烏亮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


    深知自己再多說兩句,她必是要忍不住,撲他懷裏痛哭。


    這姑娘的至好之處,不在於她的勇敢。


    而是頭懸巨石,腳踩刀尖,頂多煉就她一身鋼筋鐵骨,而非鐵石心腸。


    這其實是他希望的,希望她能在他麵前流露出脆弱。


    但當實現時,他發現自己更願她開心,長長久久的開心。


    他刻意歎氣:“瞧見了沒,以我這種性格,所謀之‘大事’能走到今天這等局麵,是多麽不容易,簡直是奇跡。”


    “奇跡?”項海葵被他帶偏了,嘴角一撇,抽出手在他胸口拍了拍,“你得感謝自己運氣好,喜歡的人是我,才沒有給你拖後腿好嗎?”


    見她笑了,陰長黎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但和運氣關係不大,主要是我眼光好,是你值得。小葵,你值得被人堅定的選擇,他們不懂,選了你的才是贏家,所以我終將成為最大的贏家。”


    “你少惡心人了。”這些讚美的話,從前他失憶時項海葵沒少聽他說,煩透了就拿天狂敲他腦袋,將他敲暈了去。


    現在卻不太惡心了,甚至多了幾分甜滋滋。


    這種感覺真奇妙,像咬了一口紅糖糍粑糕,軟糯香甜又粘牙。


    “惡心?可我瞧你挺喜歡聽的。”陰長黎取笑她。


    “好好歇著吧你。”項海葵朝他張牙舞爪。


    若不是看在他虛弱的份上,真要用天狂敲他了,掰過他的肩膀,將他往床邊推。


    山風越來越大,她又去將敞開的半扇窗關好。


    “我們小葵真體貼。”他誇。


    “風這麽大都塞不滿你的嘴!”好丟臉的感覺,她得趕緊走了。


    “你幹嘛去?先前不是指天誓日,說要像我失憶時一樣守護我。”陰長黎坐在床邊,指了指角落,那裏夠放一張榻,“我沒法力那些年,你都是守著我睡的。”


    項海葵背對著他揮揮手:“從前是出門在外,我還很菜,今時不同往日了。”


    陰長黎:“你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對。”


    項海葵:……


    不理睬他,開門離開了。


    門裏:“哦?言而無信?”


    腦袋瓜子“嗡嗡”,她探頭進來:“我剛睡醒,想去外麵透透氣,待會兒再迴來,行嗎老板?”


    陰長黎手指絞著長發,挑眉:“我令你透不過氣了?”


    項海葵語塞,瞪他:“剛死裏逃生,你不累嗎,哪來那麽多問題?”


    他張開手臂,英勇就義的模樣:“是很累,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沒關係的……”


    “啪!”項海葵迴來了,將門甩上,變出一個掃把。


    陰長黎眼皮兒一跳,以為自己皮了一下將要挨打。


    項海葵隻是去打掃地上的木桌殘渣而已。


    “我們小葵真賢惠。”陰長黎側躺著看她掃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閉上你的嘴吧,小心吃灰。”項海葵一撅掃把,故意揚起木屑。


    陰長黎掩著鼻子,長袖滑落,露出白淨結實的手臂:“我是幫你找迴從前的感覺。”


    項海葵還真找到從前被他惡心的感覺了,心道既然如此,莫怪她放大招了!


    提著掃把轉身,她一手掐腰:“起來。”


    陰長黎眨了眨眼,聽話的坐起身。


    項海葵抬下巴:“下床。”


    陰長黎照做。


    “給。”項海葵將掃把扔過去,踢了鞋子跳上床,在他被窩裏躺下了,“你想讓我找找從前感覺?那會兒我隻負責保護你,鋪床疊被,端茶倒水,縫補刺繡,連剝螃蟹都是你做的,忘記了嗎?”


    陰長黎:……


    他的笑容逐漸尷尬。


    終於扳迴一局,項海葵爽極了:“既說和從前一樣,那必須一模一樣才行。”


    陰長黎咳嗽兩聲:“可我現在的身體……”


    罷了,辯來辯去,她不與他同房了怎麽辦。


    他提著掃把準備轉身。


    “等等。”項海葵先翹起二郎腿,再伸出手,矯情勁兒十足,“先給我倒杯茶。”


    陰長黎:……


    無妨,反正隻有他兩人,就當小情趣了。


    陰長黎當這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項海葵不是這麽想的。


    完全不分場合的使喚他,和他失憶時一樣。


    故而身體稍好一些之後,他不敢輕易出門去,更不敢讓族人輕易進他房間裏來。


    尤其那些長老,總想來問陣盤都拿到手了,何時才能放出其他囚徒。


    陰長黎隻一句“還不是時候”就給打發了。


    但擋不住白星現。


    “叔叔!”


    白星現一直在外拉攏小族勢力,得到陰長黎迴來的消息,立刻便跑迴來了。


    扔下路溪橋,變迴小倉鼠一路撒丫子跑迴來的。


    房門未上門禁,他不敢擅闖,氣喘籲籲的在外敲門:“叔叔?”


    房間裏的陰長黎脊背發涼,看一眼手裏快剝好的螃蟹,又看向對麵正拿著半截蟹腿蘸醋吃的項海葵。


    “看我幹什麽,開門啊。”項海葵舔舔手指,“小白又不是沒見過你剝螃蟹,還是他教你的。”


    陰長黎端正坐姿,硬著頭皮:“進來。”


    白星現這才推門進去,看到裏麵的一幕,愣了一下。


    “關門。”陰長黎繼續剝螃蟹,姿態優雅,如同在凋琢一件藝術品。


    項海葵嗤之以鼻,真會裝。


    白星現小心翼翼的走進來。


    瞧見叔叔雖麵無血色,氣息也紊亂的厲害,精神狀態卻極佳,他心稍安。


    可也沒擋住眼圈一酸:“叔叔……”


    “哭什麽?”陰長黎眼神嚴厲,“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哭鼻子,知不知羞恥?”


    白星現的眼淚硬生生憋迴去了。


    看他吸氣吸的胸口起伏,站一旁孫子似的,項海葵拉開椅子:“小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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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哪裏敢。


    “坐吧。”陰長黎也開了口。


    白星現這才坐下,悄悄傳音:“小葵,叔叔的身體怎麽樣?”


    項海葵:“別擔心,他有種族天賦,不用重修……”


    “太好了。”白星現欣喜不已,順手從盤子裏取了個螃蟹,也熟練的剝起來,然後放去叔叔麵前的器皿裏。


    項海葵看著這一幕,想起從前他們三個就是這樣的食物鏈。


    時過境遷,他們都變了,可又好像都沒變。


    “怎麽樣?”陰長黎問他。


    “嗯?”白星現微微怔,明白過來問的是他這些年的成果。


    他忙認真迴話。


    報告很長,足足講了兩三個時辰,偶爾陰長黎還會問他一些問題。


    項海葵隻聽不語,不發表任何意見。


    吃完螃蟹,問陰長黎要手帕擦手。


    普通手帕不行,必須是那條他心愛的、繡了向日葵和鬣狗的手帕。


    就為看他眼皮兒微跳還在故作鎮定的模樣。


    “目前大概進展到這個地步,看望過您之後,我接著迴去做事……”白星現講完,忐忑不安的打量他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陰長黎手指點著桌麵:“這陣子你就不必出去了,留在我身邊。”


    白星現一口應下來:“好的叔叔。”


    然而沒過幾天,白星現私下裏拉著項海葵問:“小葵,叔叔真的沒事了嗎?”


    項海葵不解其意:“怎麽了?”


    “無論我怎麽看,叔叔都像是時日無多的表現。”白星現擔心的厲害,“他囑咐我的事情太長遠了,好像在囑托後事一樣。”


    白星現一番說辭,項海葵聽著也起了疑心。


    迴屋瞧見陰長黎不在,留了張紙條說在湖邊。


    她來到湖邊,瞧見他正躺在藤椅上釣魚。


    她走到他身邊,張口就問:“你是不是要死了?”


    陰長黎真給她一句話說愣了,想了想,站起身,將藤椅讓給她:“你坐,我站著。”


    項海葵又將他按下去:“剛才小白來找我……”


    她心裏是存不住事兒的,直接問清楚。


    陰長黎聽的忍不住笑:“怎麽會呢,小白誤會了。”


    項海葵可笑不出來,臉比湖水還沉:“說實話。”


    陰長黎忙道:“是實話,我講這些給他,是過陣子等我稍微恢複一些,打算離開一陣子。”


    本不想說的,給她一個驚喜,“去你的故鄉。”


    項海葵皺起眉:“我難道沒說過?你沒複原之前,我不會走的。”


    “不是。”陰長黎搖搖頭,“我擅自從地球抓人,得過去給你們那裏的聯盟一個交代。”


    聽他解釋完,項海葵納悶:“你抓的人是我,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在意,你也要交代?”


    “總不好壞了規矩。”陰長黎再次站起身,拉著她坐下,自己提著魚竿站在她身邊,“聽曲盟主的意思,過去走個過場罷了。”


    “你也見到他了?”項海葵吃驚。


    “沒,我見到了他的妹妹和妹夫,曲悅和九荒。”陰長黎解釋,“在夢境虛空內見到的。”


    他們本來還得個兩三年才能出來,多虧那小夫妻倆幫了忙。


    項海葵更驚:“握草,都抓你抓到虛空去了?”


    這什麽特殊部門是幽靈部門吧,無孔不入?


    “但眼下一堆事情,你就這麽走了……”


    “此事急不來,當徐徐圖之。等我將被囚的族人放出來,他們也需要時間閉關恢複。”陰長黎指了指戚隱閉關的山洞。


    何況他不能總在小白身邊,偶爾指點一下就好。


    否則小白會一直依賴他。


    “我不在的時候,還有寒棲會幫他,但寒棲同樣會利用他,很殘酷,但他必須適應這樣的成長。”


    陰長黎仰望天空,“而我正好去往外麵的大世界,再去求一塊兒天武神石。”


    “就沒有我的原因?”項海葵聽他說出這一串的理由。


    心裏確定有她的原因,知道她想迴故鄉休息一下,暫時不想在摻和這裏的是非了。


    該討的債她討了,該還的情她還了,沒有再插手的理由。


    她一個異鄉人,不能代表任何一方上戰場,去殺一些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


    “關於你的這部分原因,我挺矛盾。”陰長黎提竿,釣上一條小魚,放進水桶裏。


    足夠項海葵吃一頓了,他提起桶準備迴去,“我想你遠離是非,卻不想你遠離我,我唯有兩邊跑了。可兩邊時間流速又不同,我會比你老的快。”


    項海葵見他提桶費勁兒,腳步虛浮,跟著他起身,順勢牽住他的手。


    兩人一起往迴走,她噗嗤笑出聲:“你居然還會在意年齡?你記得自己具體多少歲嗎?”


    “二十左右。”


    “要不要臉?”


    “真的。”


    他的生命從族破家亡那天,就一直在等一個結束。


    沒想到於二十年前等來一朵向陽花,給了他一個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正好是一百章,於是二合一了。


    正文結束了,但故事還沒有完。


    番外是接著迴地球之後的現代篇,像是個新地圖,可這本是從《神曲》延伸出來的,等於迴歸老地圖了。


    說起來,玄幻題材我寫得挺多了,算是我擅長的領域,但這本最短的卻最難寫。


    跟我比較久的讀者知道,我比較喜歡群像萬花筒,這次專注女主一條主線,也算一個新挑戰了,添了不少新體驗。


    正文地圖後續還會有交代,但和葵的關係沒那麽大了,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挺完整了。


    而番外則比較趨近於冒險流,和神曲互動比較多。


    以及走一下葵和陰總的感情線,磨磨唧唧談個戀愛,選擇性觀看吧。


    然後,我身體還在複原期,怕再斷更,下本存稿過半再發文。期間有什麽計劃發微博上吧。


    咱們番外見,下本見,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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