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心意相通的天狂愈發興奮。


    項海葵將劍匣提起來, 現在的劍匣重的可怕,害她差點兒摔倒。


    適應片刻,她提著劍匣來到密室門後:“帝君。”


    景然的聲音傳入內:“前輩感知的如何了?”


    “我已經知道陣盤是怎麽丟的了。”項海葵判斷他就站在門外,與她僅一門之隔。


    “嗯?”


    “是被項海葵偷走的!”說話的同時, 項海葵後退幾步, 掄圓了胳膊, 將劍匣扔飛出去!


    現在的劍匣堪比一座小山, 再被她的法力加持, 隻聽“轟”的一聲,密室大門被撞擊的粉碎!


    攻其不備,隻此一次機會, 門外的景然完全不防, 被這股巨力衝擊的向後連退十數步。


    劍匣撞碎了石門之後並未停下,繼續朝他胸口衝撞過去。


    這股狂暴之氣景然再熟悉不過,尚未挨著他,便覺得心髒一陣絞痛。


    外表瞧著已無大礙,事實上他破損的心髒還未痊愈。


    是天狂!


    那麽鏡靈並非鏡靈,是真的項海葵?


    景然沒有太多時間思考,天狂曾吸收他太多血氣, 他的護體金光對於狂意的抵抗能力十分衰弱, 他必須主動反擊。


    門內的項海葵目光大亮,她感受到了,他的護體金光似乎對天狂不太起作用了。


    卻見景然一掌向前,手心前方迅速凝結出一團耀眼的光芒。


    是他那可焚萬物的“小太陽”。


    “你想將陣盤全炸了, 放出全部山海囚徒嗎?!”項海葵適時厲喝,並以意念將劍匣開啟一條縫隙,磅礴的妖力傾瀉而出。


    景然目光緊縮,迅速收手,內力是不能迴流的,不然將會被反噬。


    他便轉攻他處,烈陽焚毀了半麵牆。


    寢殿的禁製遭到損壞,衝擊波將殿外守著的一幹人等全給震飛出去,七零八落的摔了一地。


    獨孤凝大驚:“帝君!”


    他想衝進去,但寢殿正向外爆發巨力,根本無法靠近。


    巨大的聲響同時驚動了王宮其他地方的守衛,紛紛往寢殿方向趕來。


    “退下,你們小心陰長黎!”她一出現,景然懷疑陰長黎也在附近。


    眾侍衛聽見“陰長黎”三個字,心下皆悚然,忙將寢殿團團圍住,不留任何死角。


    景然吩咐的同時,先出手將被崩飛的玄天鏡給搶了迴來,並用法力封印,掛在後腰:“項海葵,你是如何從玄天鏡裏出來的?”


    不知是怎麽出來的,先堵死她的去路。


    “管好你自己吧!”項海葵瞬間原地消失,劍匣須臾幻化為蛟龍!


    且變得巨大無比,寢殿根本容不下,房頂直接被撐爆了!


    真不是項海葵自己願意的,這是吞了三十七個陣盤的後果。


    她罵道:“天狂,你還慫恿我變身之後吞了陣盤逃跑,這逃個屁啊!”


    越大隻越不靈活,還像吃撐了似的腹部脹痛。


    幸好她已經想好了退路,這隻是一次演習。


    她一頭撞向立柱,徹底將寢殿骨架給撞碎。


    轟隆倒塌中,寢殿沒了一大半,唯一屹立的部分,是景然存放各族寶物的另外一間密室。


    項海葵直直向上飛。


    太沉了,吃力得很,看來必須得等朱雀前輩的飛行神通。


    景然手臂一揚,“嘩啦”抽出一條金色長鞭,正是馭龍鞭:“你也未免太狂妄了!”


    一出現就引動了他的內傷,還炸了他半座寢殿。


    果然還有一條,項海葵看到這鞭子的心情如同景然看到天狂劍,恨的牙癢癢。


    “劈啪”,亂局中景然容色冷塵,飛身而起,衣袖獵獵,先抽了空氣兩鞭,像是在蓄力。


    空氣被抽出了一連串金色光焰。


    隨後那鞭子才抽到蛟龍身上,金色電弧刮過蛟龍身軀,撲簌簌的往下掉落焦黑的鱗片,地麵被砸出無數深坑。


    再抽第二鞭時,蛟龍掉頭咬住了鞭子。


    周身鱗片豎起,離身後旋風般化為劍刃,密密麻麻朝他刺去!


    景然另一手向前一推,耀目光芒以弧形向外擴張。


    那數千柄剛猛無匹的劍刃,如雨點打在湖麵上,“劈裏啪啦”一陣響過後,皆消失不見。


    爾後他一屈持鞭的手臂,馭龍鞭猛地迴拽!


    過肩摔一般,將蛟龍甩在地上!


    轟……!


    寢殿幸存的建築,硬生生被這條巨型蛟龍的身軀給砸的倒塌!


    另一間藏寶的密室暴露出來。


    景然浮於高處,冷眼看著廢墟中的蛟龍:“項海葵,上次本君是念著你腹中那兩團氣,不能傷你,才處處被你掣肘,你還真當自己與本君有一戰之力?”


    那些遠遠躲著的侍女們,見項海葵被製服,終於能緩一口氣。


    她們確實被項海葵給驚到了。


    天狂劍名不虛傳,竟有這種大神通。


    蛟龍她們見的多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殺氣縱橫還不要命的!


    “瘋起來果然很可怕。”文胭聲音瑟瑟,傳音給獨孤凝,“但天狂劍主從來沒有命長的,正是因為太過自不量力吧……”


    和帝君實力的懸殊,不是一般的大,怎麽就敢挑釁帝君?


    一直提心吊膽的獨孤凝,此刻終於鬆懈下來。


    是他見識淺了,竟懷疑帝君的能力。


    即使動了情,帝君又豈是尋常男子?


    項海葵由著他拿自己立威,隨便他說去,反正這次她就沒打算和他拚命。


    景然也很快發現不妥,她壓根沒怎麽反抗,眼睛還是澄澈的,而非發狂時的血紅。


    不好!


    她是故意借他的力將藏寶的密室砸開,現在他位於高空,而她則落在藏寶密室的廢墟裏。


    景然來不及阻止,蛟龍已從廢墟中翻身而起。


    抬起前爪,高高踩在一塊兒石頭上,蛟龍迎風而立,龍須飛揚,一聲咆哮之後,來了一招氣吞山河!


    隻見平地卷起颶風,將滿地滾落的各族寶物席卷,全部被蛟龍吸入口中!


    景然的臉色迅速起了變化,比這夜幕還要黑沉幾分。


    他發現在自己在她麵前,越來越無法控製情緒,厲聲喝道:“項海葵!”


    項海葵滿足的變迴人形,反正都已經吞了陣盤,不如將這些寶物也給吞了。


    寶物再沉,頂多也就是兩三個陣盤的重量。


    多兩個不多,少兩個不少。


    恢複人形之後,她雪白的脖頸多了一道鞭痕,一直延伸至嘴角,觸目驚心。


    但背後的劍匣裏滿滿當當的寶物,夠本了!


    白星現正在拉攏那些小族,將他們的族寶還迴去,更有誠意。


    在這個世界,項海葵總共也就欠了幾個人的情誼,得全部還了她才能安心迴故鄉去。


    “你究竟在幹什麽?是又發瘋了?”景然氣惱歸氣惱,更迷惑她的行為,令他摸不著邊際。


    “你會從玄天鏡出來,是不是和陰長黎手裏的神器有關係?”提及神器,他瞳孔緊縮,“但你似乎又無法從玄天鏡離開了,這是為何?”


    站在廢墟裏的項海葵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自高空落下,又道,“那件神器果然出問題了,是吧,所以陰長黎休眠之前再怎樣狼狽也不使用。”


    項海葵剛要說話。


    他疑惑:“既然你無法逃離,剛才獨自待在密室為何不直接將陣盤打碎?你明明可以打碎一部分,再留一部分用來保命……”


    有陣盤在,他不敢對她下重手。


    而被放出來的一部分囚徒,稍後還能來救她,如此安排才是最妥當的。


    項海葵:“我……”


    景然落在廢墟裏,距離她不過兩三丈的位置:“是不是因為有一兩個囚徒不肯向陰長黎低頭,不服他這個族長,他怕危及自己的地位,並不想放那囚徒出來。而你不知每個陣盤都對應著誰,怕不小心放錯了?”


    漂亮!項海葵真想為他鼓掌。


    正不知該怎麽說,他全給圓上了,圓的天衣無縫。


    嘴巴從來不饒人的項海葵保持了沉默,景然認為自己猜對了。


    一團怒火在他胸中燃燒,瞳仁裏燃起一簇金色光焰:“項海葵,你為了他還真是什麽都肯做。骨肉可以殺,命也可以不要!”


    陰長黎明知神器有問題,依然送她來冒險,她竟還不顧性命的為他著想。


    自己一心護著她,隻是迫不得已借用她的身體當一陣子容器,她卻對他喊打喊殺,完全不為他的處境考慮半分!


    “我願意,你管得著嗎?”“骨肉”兩個字刺的項海葵心窩疼,天狂從劍匣飛出,被她攥入手中。


    並未出招,隻殺氣騰騰指向他。


    “可以,那本君便拿下你,將你掛於宮門城樓,一個時辰剜你一片肉,看看陰長黎多久才會來管你!”景然一張俊臉繃得死緊,心道今日定要讓她知道,自己從前待她究竟有多仁慈,她究竟是有多不知好歹!


    言罷,他掌心釋放出靈氣,一朵金蓮幻影浮現在手掌心中。


    蓮瓣舒展,似初睡醒的美人扭動纖腰,搖曳生姿。


    項海葵第一次見他使用這種金蓮,與“小太陽”相比過於溫和,但威力肯定是不容小覷的。


    不能動手,現在消耗過多十天後怎麽辦?


    “慢著!”項海葵喝道。


    景然盯緊了她。


    項海葵眯起眼睛:“沒錯,我想打贏你是很難,但我脾氣暴躁,容易走火入魔,逼急了我……”


    “帝君,萬萬不可!”獨孤凝忙著勸。


    她一旦走火入魔就什麽都顧不得了,很可能會用自絕的方式,炸毀陣盤,放出所有山海囚徒。


    屆時敵人遍地,項海葵又喪了命,他們手上就沒有可以拿來牽製陰長黎和戚隱的籌碼了。


    景然當然知道,所以他拿出了以柔克剛的金蓮。


    此乃佛家寶物,與天仁劍的劍氣極為接近。


    天狂遇強則強,他手段越硬她戰意越盛,也越容易走火入魔。


    金蓮恰好克製天狂,涼她的妖血,讓她瘋不起來。


    這是景然最近才拿到手的寶物,剛好派上用場,溫水煮青蛙似的和她過招,在她發瘋損毀所有陣盤之前,試試看能不能將她拿下。


    “我和你訂個賭約怎麽樣?”項海葵拿出早已想好的說辭。


    “賭約?”景然讓她說。


    項海葵:“咱們先休戰,等十天。”


    景然:“十天?”


    項海葵:“事發突然,你給陰長黎十天時間讓他想想辦法。這十天裏,你負責看守我,我保證不會主動離開王宮……”


    “十天之後,本君懷疑王宮還在不在。”景然掃一眼變為廢墟的寢殿,“或者你想尋找一個時機,再刺我一劍。”


    “放心,十天之後太陽落山之前,我都不會出劍,出劍就算我輸,我將陣盤拱手送給你。”項海葵這十天要養精蓄銳,“但你別想壞點子逼著我出劍,比如弄兩個刺客進來刺殺我,那就太沒品了。”


    景然黝黑的眸子裏寫滿懷疑:“問題是,本君為何要給他十天時間想辦法?”


    異想天開?


    “你怕嗎?”項海葵一通嘲諷甩過去,“之前在冥界,陰長黎比你更熟悉彼岸城的情況下,你都敢讓我四處跑,打開大門等著他來,怎麽,挨了一頓社會主義毒打之後,不敢再裝逼了?”


    拳頭一攥,景然的臉色愈發黑沉。


    周圍眾侍衛和婢女雖聽不懂,但帝君的怒意顯而易見,都捏了把冷汗。


    “先別忙著惱,你還沒聽賭注。”項海葵管了管自己的嘴,怕將他惹急了直接動手那就糟糕了,“第十日太陽落山之後,倘若陰長黎沒本事救走我,那我就自己出手了,咱倆再打過。”


    “你這算什麽賭注?”侍女都聽不下去,“結果還是和現在一樣,僅僅拖延了十日。”


    平白給了長黎君十天時間想辦法。


    帝君若真同意這種賭約的話,絕對不是出於自信,是故意讓著她吧?


    “肯定不一樣。”項海葵和那侍女說話時,聲音溫柔多了,“十天後再打過的時候,我會盡量控製我自己,哪怕走火入魔也不去損壞陣盤。若帝君有本事將我拿下,陣盤和寶物都可以完好無損的拿走……”


    “關鍵你能控製的住嗎?”獨孤凝不是特別相信,這姑娘瘋起來六親不認。


    但若她真滅了拚死的心,帝君拿下她,拿迴陣盤和寶物,贏麵的確更大了。


    “我說了,盡量,盡我最大努力控製自己。”項海葵原本就得自控,這些陣盤有一半都是不能開啟的,真搶不走的話,唯有放棄。


    她撂下一句狠話,“但若是現在動手,景然,我會不管不顧的和你拚到底!”


    這同樣不是假話,動起手一時半會兒他根本拿不下她,撐的過十天就撐,撐不住拉倒!


    何況他的護體金光已經擋不住天狂劍氣了,拚死一戰,怎就知道一定會輸?


    “多等十天罷了,你難道真怕陰長黎會為了我殺上天界?他來天界救我,難道不是你希望的?”


    景然沉吟不語,在心中權衡著利弊得失,手裏的金蓮光芒忽明忽暗。


    現在動手風險的確極大,金蓮雖克製天狂,但景然並沒有必勝把握,勝算僅有六成。


    因為在這個世界從未有劍主將天狂這柄妖劍修煉到巔峰過,項海葵是第一個。


    誰都不知道天狂的上限在哪裏。


    項海葵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他不想陣盤一次性全損,也不想要項海葵的命。


    等十天麽,短短十天裏陰長黎能幹什麽?


    景然不由想起當時陰長黎斬斷他的馭龍鞭,搶走了項海葵那一幕。


    這口氣憋在他心裏直到現在都不曾散去。


    那會兒他不顧一切,隻想將項海葵從陰長黎手裏搶迴來,最後也沒成功。


    他倒真想瞧一瞧,陰長黎有什麽辦法能在十天之內潛入王宮搶人。


    從他眼皮子底下再一次將項海葵搶走!


    這裏可不是冥界,那奴隸印記印在骨子裏,陰長黎在這裏舉步維艱。


    景然眸光冷厲,開了口:“等十天不是不行,但你如何讓本君相信十日後再動手,你會不會如你所言,即使走火入魔也會控製自己不去損壞陣盤?”


    項海葵直接雙指並攏,朝天指去:“我若食言,便讓我父親項衡、師父戚隱統統不得好死,魂飛魄散!”


    景然瞳孔緊縮,這個誓言的分量有多重,了解她的人都知道。


    他自然不再懷疑真實性。


    項海葵立誓的手沒收迴來,豎起另外三根彎曲的手指,朝他伸去,做出等待擊掌的動作:“怎麽樣,敢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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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然不曾立即迴答,盯著她骨骼纖細的手,仍舊在心中衡量。


    手心金蓮的顏色越來越澹,表明了他的傾向。


    “帝君?”獨孤凝的聲音略帶擔憂。


    他的感覺太奇怪了,項海葵給出賭約之後,現在動手確實不明智。


    這賭約明顯是她在讓步。


    別人怕死,狂劍修可不怕。


    但現在動手,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山海囚徒全部放出,項海葵這個籌碼死掉。


    十日後就不一定了,獨孤凝有種強烈的不安,帝君也許會吃大虧,並不想帝君答應。


    原因說不上來,大概是先前帝君被刺穿心髒的一幕太過慘烈了吧。


    獨孤凝不知,他的這份擔憂,才是壓死景然心頭最後一絲猶豫的稻草。


    彼岸城的大敗而歸,景然在天族人心中的威信遭了折損。


    這個損傷,重過身體損傷萬倍。


    瞧,連最知悉他實力的獨孤凝,都對他喪失了信心。


    這一仗他必須贏得萬無一失,贏得漂亮才行!


    金蓮消失,拿定主意的景然也朝她伸出手掌。


    劍氣出,金光現,兩人隔著淩空對了一掌,算是達成協議。


    景然旋即將手負後:“消息散出去,本君坐等陰長黎上門。”


    眾侍衛:“是!”


    項海葵收劍歸匣,盡管拖延十天主要是為了等朱雀大佬的飛行神通,但從心底她同樣希望老板能夠出現。


    並非背上擔子太重,需要他來分擔。


    主要是希望他平安。


    此刻的噩夢之獄劍影重重,血修羅全力阻擋那些魘獸,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但他心裏清楚,自己不過是個打雜的,真正的戰場在陰長黎和魔靈那裏。


    陰長黎依舊手持黑火,將殺氣化劍。


    魔靈依然操控著那些具有腐蝕性的藤蔓,去撲滅殺劍。


    你來我往,天塌地陷,颶風雷電連軸轉,兩人卻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彼此都在試探和消耗。


    血修羅邊退敵邊學習,這種近距離觀看頂級大佬過招的機會可不多。


    但不知為何,陰長黎忽地麵色一變。


    掌心黑火東倒西歪,隱有熄滅的跡象。


    “陰長黎?”血修羅心頭一跳。


    陰長黎感應到了項海葵放飛的短箭,三支短箭都是他打造的,她使用時,他會有輕微的感應。


    他已經清楚項海葵的處境了,預料了眾多情況,這種自然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是箭頭似乎被一分為二,隻迴去了一半……?


    不應該啊,無相、霸英和朱雀三個裏,朱雀行事算是最靠譜的。


    陰長黎分出心思一想,明白了。


    眼下處於三伏天,朱雀不能出門,會自燃。


    朱雀這個特點與燭龍每隔一陣子必須休眠一樣,都是山海族天賦異稟的同時,需要付出的代價。


    當然,朱雀本身屬火,本體是燒不死的,輕則燒成禿子,重則禿嚕一層皮罷了。


    神念估計不行,隨著箭頭飛行的過程中指不定就給燒沒了。


    估算一下時間,至少也得是十日後的黃昏才可以……


    陰長黎這一分心,就被魔靈鑽了空子,重重挨了它一掌。


    掌心黑火被打壓的隻剩下了微微一簇火苗,他喉結一滾,壓下一口血。


    “陰長黎,你跑什麽神啊?”直覺告訴血修羅定是和項海葵有關係,但也得提醒他。


    “魔靈,咱們速戰速決吧。”陰長黎掐了黑火,起了破釜沉舟的心思,不準備穩中求勝了。


    話音落下,他鬢邊那兩片攏發的鱗逐漸液化,變為閃耀著彩光的粘稠物體,順著他的雙鬢向下流淌。


    流經臉頰時,蕩漾起大片蛇鱗漣漪。


    滴落於肩頭後,他身上繁複飄逸的大袖紗衣,一刹變為窄袖收腰的玄色勁裝。


    這是一件擁有護體神通的戰衣,袖口盤著燭龍族的圖騰,是他們家祖傳的。


    燭龍善戰,祖祖輩輩傳承下來,戰衣浸染了不知多少鮮血,煞氣凜凜。


    襯得陰長黎宛如剛從屍山骨海裏走出來的冷酷殺神,完全不見一分平時的儒雅。


    莫說血修羅看他的目光帶了一些陌生,陰長黎自己也是第一次使用這件染了他先祖、父兄鮮血的戰衣。


    它承受過太多傷害,瀕臨損壞邊緣了。


    陰長黎一貫是拿它當做紀念品,哪怕窮途末路之際也不舍得使用。


    如今卻顧不得了。


    “過去”再怎樣重要,也遠遠不及“眼前人”。


    景然的寢殿被毀了,但王宮最不缺的是就是宮殿。


    景然卻哪兒都沒去,在廢墟之上拋出了他那朵金蓮。


    金蓮變為一個巨大的露天蓮台,如個廣場,容納千人不成問題。


    他與項海葵分坐蓮台兩側。


    項海葵坐下之前,發現身上的藍紗衣破損了,眉頭一蹙,掐了個訣,換了一套不同風格的。


    大袖披帛,長裙拖地,仙氣十足。


    景然見狀一怔,忍不住道:“你該不是準備對我施展美人計吧?”


    項海葵盤膝坐穩,寶貝劍匣擱在手邊:“你需要那麽驚訝嗎?我不算美人,還是你不是男人?”


    與她爭論從來都沒贏過的景然麵無表情:“很美,但並不適合你,換迴去吧。”


    她能入他的眼,至始至終與容貌無關,但也不能否認她這幅皮囊不錯。


    “換迴去?你還真以為我打算對你使美人計了?”項海葵閉上眼睛,懶得與他廢話。


    這些衣飾都是她的家當,她若不喜歡,會藏在鐲子裏隨身帶著嗎?


    全是她從老板的小黑球宮殿裏挑出來的,是她“打工”換來的報酬。


    平時不穿,不過是影響她幹架罷了。


    現在拿出來穿,是她要時刻提醒自己這十天裏千萬別衝動。


    她開始盤膝打坐,養精蓄銳。


    景然也開始打坐,心卻完全靜不下來,兩個時辰內睜了幾次眼。


    見她麵色澹然,聽她唿吸綿長,他的心情愈發糟糕。


    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去她的脖頸處,那條鞭痕此時已經散開了不少,且變得紫紅,乍一看,彷佛從嘴角開始向下撕裂,愈發猙獰恐怖。


    他眸光微黯,打住了自己的思緒。


    這不能怪他,是她咎由自取。


    某海島。


    白星現和路溪橋按照地圖標注,找尋躲藏在島上的“拜火族”。


    帝君渡劫歸來,無數種族都派了人馬去刺殺他。


    丟失彼岸城,這些小族不是出了力,就是趟了渾水,故而都是帝君的報複對象,處理此事的正是寒棲。


    對於寒棲來說,白星現的存在是意料之外的。


    陰長黎能算出寒棲的路線,寒棲卻不知他會派白星現前來搭救。


    所以最初的幾次,白星現總是能趕在寒棲前麵找到那些小族,勸他們離開,並告訴他們該往哪裏躲藏。


    但他們都對白星現的立場持懷疑態度。


    即使將他親爹舒羅耶這個“種族和平大使”搬出來,用處也不大。


    認定他是陰長黎的傀儡,是陰長黎派來收買人心、讓他們去給山海族當炮灰的。


    骨頭硬的可怕,寧死都不屈服。


    磨蹭到最後,寒棲派來的人馬到了,白星現就得和路溪橋一起拚了命的掩護他們離開。


    還必須按照陰長黎的吩咐,拿出最強勢的一麵,讓自己看起來光芒耀眼,是未來三界的主宰,能帶給他們一個光明的未來。


    這樣他們才肯按照他的指示,往安全的地方撤離,今後願意追隨他。


    幾次之後,寒棲改了策略。


    他不按照劇本來了,白星現便從早到一步,變成來遲一步。迎接他的自然是滿地狼藉,屍橫遍野。


    他自責不已,慌亂著想去找叔叔求援。


    再一想,找尋叔叔的這段時間裏都會死去更多人了。


    痛定思痛之下,他將叔叔給的劇本扔掉,開始摸索寒棲的套路,終於又能快寒棲一步了。


    比如這一次,他們趕到時海島仍是一片寧靜祥和,寒棲的人馬還未曾來到。


    “白哥,我真覺得你天賦異稟啊。”路溪橋現在沒白星現的武力值高,但他身懷小建木的再生之力,兩人這一路打下來,隻要死不掉,經他治療,轉頭又是兩條好漢,“短短時間就能贏過寒棲那隻老狐狸。”


    白星現觀察著地形:“不,我覺得寒棲前輩在讓著我。”


    路溪橋擺手:“拉倒吧,寒棲那種卑鄙之人還會尊老愛幼?我不信。”


    白星現一時也說不清楚,搖搖頭:“先做事吧。”


    “地圖上有寫藏身之地嗎?”路溪橋放出神識環顧四周。


    海島大的離譜,他倆得先找到拜火族民們的藏身之地。


    “叔叔寫了,拜火族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畏火。”白星現咬著指甲,看向東邊的一座火山,“估計住在那裏頭。”


    “走,去看看!”


    “走。”


    兩人縱身一躍,似鷹隼從空中劃過,落在火山上。


    最初時,白星現會彬彬有禮的自報家門,不管他們態度如何,依然耐著性子苦口婆心的和他們解釋、講理。


    現在不會了,一是浪費時間,他嘴巴比較笨拙,不太善言辭。


    二是越和善他們越瞧不起人。


    所以現在他索性學習項海葵,莽就完事兒了。


    直接把他們老巢炸了,將他們逼出來,反正稍後寒棲的人馬一來,這裏也會淪為一片焦土。


    白星現取出天寶雙劍,周身逸散出金色光芒,金光紛紛從手臂湧入劍中。


    路溪橋有默契的封住自己的五感。


    白星現足下一點,躍入半空,雙劍交叉重重磕碰!


    天寶雙劍相撞之後,原本便能釋放出巨大的寶器能量,金光耀目,閃的方圓睜不開雙眼,放不出神識。


    注入他天族王族的靈感金光之後,這股力量翻了幾倍,太陽爆炸了一般,澎湃巨力以他為中心迅速席卷全島,並向海麵延伸。


    海麵卷起千層浪,地殼震動,天色一霎黑沉下來,電閃雷鳴間,火山開始噴發。


    在這恐怖的氛圍中,伴隨著岩漿噴射出一道光束,光束內的正是拜火族的族長和幾名長老。


    路溪橋最近長了不少見識,這些奇形怪狀的種族,是他在人間從來不曾見過的。


    就比如眼前的拜火族,和人一模一樣,但他們的頭發是火紅色的,脫離地心引力,全向上飄著。


    “來者何人!”寧靜小島瞬間被毀於一旦,拜火族幾人怒不可遏的同時又心驚肉跳。。


    他們和天族抗爭多年,分辨的出來這是天族的力量,但如此強悍的,除了帝君以外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打不過,出來時已在商量著能不能拚盡全力保一個人離開。


    白星現自烏雲中落下,踩著塵灰浮於空中:“白星現。”


    幾人打量眼前白發飛揚的漂亮少年。


    從他們的表情中,白星現知道他們對他的名字感到陌生。


    他現在十分出名不假,但出名的是身份,一時之間想不起他的名字是正常的。


    白星現補充:“前冥君舒羅耶是我父親,天族帝君舒羅赫是我叔叔,山海族族長陰長黎是我義父……”


    此言一出,眾人目露驚色,同時摸不準他的立場了:“原來是你……那你現在是代表誰來的?天族,還是山海族?”


    代表天族,他們可能全部要死。


    山海族的話那就好說了。


    山海族雖也瞧不起其他種族,但他們的自視甚高表現在不搭理你,不會像天族一樣沒理由的逼你上供,奪你族寶,殺你族人。


    所以他們討厭山海族不假,卻與山海族沒仇沒怨。


    “都不是。”白星現拿出背到滾瓜爛熟的台詞,“我是來提個醒,殺你們的人就快到了,速速離開。”


    路溪橋熟門熟路的扔給他們一張地圖:“去標識的地方,會有人接應你們。”


    拜火族長伸出手,地圖被定在半空,又被他推迴去:“迴去告訴陰長黎,我們不需要山海族的施舍!”


    “沒人施舍你們,是你們對我還有利用價值。”白星現澹澹道,“聽著,我要奪迴屬於我父親的王位,山海族是我最重要的助力。但,就像你們所擔心的一樣,我也怕將來我會成為我義父的傀儡,所以需要自己的力量來抗衡山海族……”


    這一刻,白星現就像一個沒得感情的背台詞機器。


    但他的“沒得感情”,在拜火族幾人眼裏是格外的“冷靜沉著”。


    族長微微怔,和長老麵麵相覷:“我們隻是小族……”


    白星現點頭:“對,所以我招攬的對象並不隻你們,願意的話速度走,不願意就留下等死吧。”


    拜火族長開始猶豫。


    路溪橋搖了搖手裏的地圖,再次扔過去,嘻嘻笑道:“路上慢慢考慮不遲啊,反正海島已經毀了,你們不搬也得搬。”


    這次族長沒有拒絕,等地圖飛到臉前時,“勉為其難”的一抓。


    一句話也沒說,領著幾位長老逃走了。


    白星現和路溪橋不能走,等會兒寒棲的人馬到了,他們還得阻攔一下。


    不,是要用一種裝逼的方式碾壓對方。


    依照經驗,族長可能會派個長老留下來躲在暗處偷窺。


    白星現心中感慨,他若擺明自己現在所做的努力,是為了日後的各族穩定,是為了天下太平,他們不信,還說他裝逼。


    反過來說自己都是為了利益,他們反而更容易接受。


    難怪叔叔從前幫人總喜歡“交易”,或許不僅僅是為了“兩清”。


    “又要動手了。”路溪橋活動著筋骨,想想都他媽心煩。


    打架不累,重點是要打的“漂亮”太難了,“白哥,你叔叔不該給你天寶,該給你天狂才是啊。”


    天寶的力量和王族金光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這一點不假。


    但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是看著沒有項海葵幹架時的那股猛勁兒,更漂亮,更能唬人。


    “不,我可降不住天狂。”白星現連連搖頭,掰下兩顆金門牙,準備再敲擊一次,讓地動和火山噴發來的更猛烈一些,環境越亂越適合以少打多。


    “我說你能不能把劍換個地方藏啊?”路溪橋一瞧見他掰門牙就直抽嘴角,“缺兩顆牙,說最狠的話,漏最多的風,你覺得合適嗎?”


    “和他們說話時,我不都是用內力的嗎? ”不張嘴,他們又看不到,白星現覺得沒問題。


    路溪橋比劃了下:“往後你成為帝君,一言不合就掰牙?”


    “那又如何?”白星現從來都沒在意過,眼下是情況特殊不得已而為之,“叔叔親手幫我種上的,哪裏見不得人?”


    “是是是,白哥果然和葵姐一樣,幹大事兒的人!”路溪橋朝他豎起大拇指。


    白星現剛要說話,忽然一陣頭痛欲裂。


    原本兩人都在半空飄著,他痛的落地,單膝跪在了地上。


    路溪橋直接收起靈力跳下去,手掌冒著綠光就往他頭上探。


    數月來他陪著白星現出生入死,替他擋下無數明槍暗箭,絕大多數是情分,也有稍許目的性。


    白星現的變化,路溪橋了解的最直觀,越來越相信他有本事成為天族帝君。


    抱緊他的大腿,早已無家可歸的路溪橋日後就是一等一的大功臣,餘生不愁了。


    也符合當初遇到項海葵時他的心願,成就一番大事業。


    感知過後,路溪橋奇怪:“沒什麽問題啊?”


    白星現卻仍舊雙手捧頭,天旋地轉了好一陣兒:“不知道,我的意識海……”


    想到什麽,他驟然舉目望天,驚疑不定:“難道叔叔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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