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隻剩下項海葵和陰長黎對麵而坐。


    空間寬敞了許多, 項海葵將一條腿擱在椅子上, 坐姿狂放, 抱著手臂道, 朝他挑挑眉。


    知道他肯定忍不住,會派人去保護小白。


    卻沒想到這麽快。


    她也不戳破,隻鄙視道“陰前輩何時變的這般小氣了?”


    “一點小錢罷了, 哪裏談得上小氣?”陰長黎微笑, “然而路家那片土地實在對我意義非凡, 我不舍得讓出去。”


    敢說路家的家產隻不過一點兒小錢, 若不是項海葵見過他小黑球裏堆積如山的寶物, 還真不敢相信。


    她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前輩, 您的財富是怎麽積累起來的啊?”


    雖是燭龍貴族, 可山海族倒台之後,已被天族洗劫一空, 陰董事長應該沒有小金庫留給他。


    他叛逃彼岸城時,卷走了冥界大寶庫, 但根據時間軸和小道消息,他叛逃之前就已經很富有了。


    在這個世界,修為高的人肯定不會窮,想持續暴富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至少項海葵現在都找不到什麽賺錢的門路。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希望陰大老板能傳授點生意經。


    陰長黎愣了愣, 看她神情是真想取經, 笑了笑道“挖礦。”


    項海葵“您逗我呢?


    陰長黎強調“是真的。”


    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些有理有據的話, 未必是真的。


    這頗為搞笑的兩個字卻是真的。


    當年山海族戰敗之後, 他被天族送去挖礦一百年,學會了辨別各種靈石礦。


    許多荒山荒地,他隻需鑽一圈,就能判斷出來有沒有值錢的礦石。


    這些礦石,都被他拿來交換古籍和購買消息了。


    曆史悠久的門派、三教九流的黑市,他都是常客。


    後來便用不著再辛苦尋找礦山,多的是人苦苦追著他,獻出各種寶物來求他指點迷津。


    項衡想從地球將女兒接來,找他。


    路家老祖想保住雙生子的命,也找他。


    此次陰長黎一句也沒有自誇,說起挖礦時的表情甚至還有幾分不自然,項海葵卻從心底生出幾分敬佩。


    書中自有黃金屋,知識就是力量,誠不欺我也。


    “您看我行嗎?”她問。


    “嗯?”陰長黎不明所以。


    項海葵“我也想學您的本事。”


    陰長黎微笑“沒有問題,我行宮下層的藏書室裏,有數萬古籍複製本,一些複製不來的,日後想到之時我會講給你……”


    項海葵連連擺手“不不不,您誤會了。”


    陰長黎蹙眉“那是?”


    “是您選擇礦山、判斷靈礦和挖礦的本事。”項海葵指了指他的腦袋,又拍拍自己的頭,“你們燭龍的頭硬,我以天狂化蛟龍的時候,頭也特別鐵!”


    她攥起拳頭強調,“我覺著我可以!”


    見她雙眼放光的模樣,陰長黎額角青筋微不可查的抽了抽“那很辛苦。”


    項海葵“您看我是怕辛苦的人嗎?”


    再說,有礦挖誰會嫌辛苦啊?


    掌握了這門核心技術,將來迴地球之後,她能靠挖礦暴富。


    陰長黎頗有些哭笑不得。


    在項海葵說想學的時候,他腦海裏想的是這倒是一個與她培養感情的切入點。


    掃雪煮茶,圍爐看書,一刹那他簡直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突然換麵一轉,月黑風高,荒蕪黑山,一條黑蛇帶著一條黑蛟龍在地下鑽進鑽出……


    “可以嗎?”項海葵拱著手哀求。


    天狂在匣子裏蹦起來,似乎是嫌她丟人。


    項海葵要錢不要臉,完全不在乎。


    終於陰長黎開了口。


    他兩片薄唇開開合合,奇怪的是,項海葵卻聽不見他的聲音。


    像是沉入了海水中,耳膜被海水灌入,隻有汩汩聲響。


    水紋波動下,陰長黎身影是有些模糊的。


    項海葵伸手拉住了他衣袖一角。


    陰長黎微怔“怎麽了?”


    “我……”


    她的意識有些恍惚,身體左右一晃。


    陰長黎扶住她的同時,坐去對麵,讓她靠在自己肩上,手指按上的手腕經脈。


    項海葵卻突然將手腕翻轉,反抓住他的手,張了幾次口,嗓子眼幹幹的,說不出口。


    是血修羅。


    夢劍劍尊找來了!


    天狂的狂跳不是在嫌棄她,是在預警。


    不是她被金錢糊了眼,沒有分辨出來預警信號,此次的預警十分奇怪,與從前的預警完全不同。


    天狂應該認識危險來源。


    “是血修羅。”陰長黎撩開窗簾,此時已差不多入夜,“血修羅正在釋放夢魘之力,來降低我的精神力,方圓都會陷入沉睡,你與我同乘,他可能會入你的夢來牽製我,快將這顆醒神丹吃掉……”


    他急慌慌的從鐲子裏取出一顆褐色丹藥,捏著她的下巴,將丹藥送去她口中。


    項海葵正準備咽下,眉頭深深一蹙。


    不對。


    血修羅是來砍他的沒錯,可他會急嗎?


    彼岸城麵對帝君時,他都一樣澹然處之。


    印象之中項海葵鮮少看到他著急的模樣,天狂滿級時她發瘋,他小聲求她冷靜時,說話也沒有過於急躁。


    “噗”的一聲,項海葵將口中醒神丹吐出來“血前輩,看來您心知砍不死陰長黎,當真決定拿我來牽製他啊。”


    她本來是想將丹藥吐他臉上的,想想他也不容易。


    同為坑劍主,相煎何太急。


    何況引他來是為了請他幫忙,不能得罪他。


    “陰長黎”臉上的著急之色一收,微微訝“你竟能分清夢境現實?”


    “分不清。”項海葵搖搖頭。


    提起劍匣迅速坐去對麵,她挑簾望向一側的店鋪,聽著獸蹄噠噠,和現實中沒有任何區別。


    “隻是你假扮之人,我實在太熟悉了。”


    話音一落,麵前的男人忽然化為一攤水銀狀的物體,隨後那團水泥重新捏出一個人形來。


    應該是血修羅的本來麵貌,丹鳳眼,血紅唇,生的一副妖嬈樣,偏偏眉骨處有一道疤,添了幾分霸道粗獷。


    不愧是邪修世家出身,哪怕十歲便轉修了正道之劍,依然有一股濃鬱的邪修氣質。


    “姑娘莫怕,我不會傷你。”血修羅抱著劍,朝她點頭示意。


    “我知道。”項海葵盯著他的劍,流光溢彩,如夢似幻,“您想殺陰長黎。”


    “我早些年想殺他,現在不想了。”血修羅歪了歪頭,看向她手邊的天狂劍匣,“小小年紀,已近九品,你應該理解我已經不想再殺他的原因。”


    項海葵點頭“那您入我夢……”


    血修羅“我總要他付出點代價,向我下跪認錯。”


    項海葵心道這比殺了他還更難吧?


    血修羅“我知道難,所以隻能委屈姑娘了,我保證不會傷到姑娘……”


    他手中夢劍流淌出道道流光,似一些觸手向項海葵飛去。


    項海葵倏然拔出天狂,霸道的劍氣飛泄而出。


    那些“觸手”撞上天狂劍氣,竟紛紛向後退縮。


    天狂與夢劍出自同門,劍與劍之間存在壓製,不是強弱的問題,比如天狂怕天仁,這是屬性克製。


    陰長黎已經告訴過他,天狂克製夢劍。


    她是血修羅的克星。


    項海葵橫劍護住自己,怒道“血前輩,我不喜歡這種拿無辜者當武器的行為!”


    非常厭惡!


    這一路,是個人都想拿她來對付陰長黎,什麽時候是個頭!


    血修羅竟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之大。


    愣了片刻,明白自己可能揭了人家的瘡疤。


    血修羅將劍光收迴去,語氣也和緩幾分“那好,咱們談判吧。”


    項海葵攏了攏眉,認真打量著他,疑心是不是想讓她放鬆警惕,再突然出手。


    血修羅問“陰長黎引我過來應是有事找我相助,憑他的性格,想喝井水,寧願自己去挖井也不會求人,多半是為了姑娘吧?”


    “的確是我有事相求。”項海葵一邊防備著,一邊說出發現蜃境一事。


    看血修羅的反應,確實對這夢境的升級版非常感興趣。


    沒準兒會先將私人恩怨拋去一邊,先與他們合作。


    “在哪裏?”血修羅神采奕奕。


    “您先應下,我們自然會帶路。”陰長黎提醒過她,他沒應下之前,不能告訴他方位。


    血修羅原本就細長的眼睛逐漸眯成一隻狐狸“要挾我?不厚道啊小姑娘。”


    項海葵迴他一個奚落的笑容“您現在不也打算拿我要挾陰前輩嗎?”


    血修羅也不生氣,他將劍放在一邊,手臂擱在膝蓋上“你和陰長黎什麽關係?是情人吧?”


    項海葵搖頭“合作夥伴。”


    血修羅也搖頭“我不信,他待你不一般。你說實話,我才會考慮要不要幫你。”


    項海葵尋思著“他單戀我”合適,還是“我倆睡過”更合適。


    血修羅掃她一眼“不必說了,你和陰長黎睡過。”


    項海葵愣住“您怎麽知道?”


    血修羅朝她勾勾手。


    她身體前傾。


    他朝她耳朵中氣十足的大聲吼道“我他媽在別人夢裏看過的春|夢,比你腦袋上的頭發都多!”


    項海葵快要被他給吼出耳鳴,摸了摸自己的丸子頭,忽然笑開了花“前輩您是在誇我頭發多??”


    血修羅……


    這是什麽神奇的抓重點能力?


    啊?


    他扶了扶額“你們既然是這種關係,不如你幫我求求他,讓他向我下跪……算了,不用下跪了,道個歉就行。”


    這是他合道之前最後一個心魔,必須得除掉!


    “我隻要他和我道個歉,我就陪你們去蜃境,行嗎姑娘?”他雙手合十,幾乎是在哀求。


    項海葵看他的眼睛,寫著兩個大寫的慘。


    一時間真想幫他。


    可讓陰長黎向他道歉,根本不可能嘛。


    便在此時,車門突然被人推開,陰長黎走了進來“好,我道歉,血修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項海葵不驚訝他竟然也入了夢,驚訝的是他居然就這樣道歉了??


    血修羅同樣驚的站起身。


    等他道歉,幾乎等成心魔,可他如此輕易道歉,竟又充滿了不真實感“你居然真的道歉了?”


    陰長黎在項海葵身邊坐下,微笑“是啊,沒聽清楚?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血修羅懵懵怔怔。


    陰長黎問“那麽你是不是也會履行你的諾言?無論何種情況?無論夢境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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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修羅抬了抬下巴“君子一言,必當守之!”


    陰長黎“那就好。”


    血修羅還沒迴過味兒來,看一眼項海葵“看來她對你真的挺重要。”


    “和她沒有關係。”陰長黎微笑,“你是不是覺著我道歉十分出乎預料,感覺像在做夢?”


    血修羅誠實的點頭“是。”


    陰長黎攤了攤手“你沒錯啊,這原本就是在夢中,稍後出去隨便你說我陰長黎向你道歉了,我反正可以迴一句,他在做夢。”


    停頓片刻,項海葵被血修羅吐出的血噴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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